第51章
肇事者嘟囔了一句“现在的罚款越来越贵了”之后就爬上了自己的座驾,引擎轰鸣,很快远去了。
路人见怪不怪。
图安珀尔收回视线,就看到埃布尔一脸诧异:“大家怎么会知道呢?又没有人拿着大喇叭广而告之!”
“可这是很简单的手法,大家想知道的话也不难吧?”
书籍、网络——这些四通八达的渠道难道起不到一个“广而告之”的宣传作用吗?
图安珀尔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学校里一本《魔法揭秘》的百科书被争着传阅,轮到他看的时候,这本书的书封都被摸变色了。
人的求知欲难道不会促使他们去追求真相吗?而在这个世界,人们又有那么多便利的渠道去获取信息……
埃布尔却摇头,说:“那多没意思?大家当然知道这些表演不是真的魔法,而是运用了障眼法或者别的小把戏,但是为什么要探究背后的原理呢?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小小的惊奇,如果知道了它是怎么运作的,不就只剩下无聊了吗?”
图安珀尔盯着那些为了竹蜻蜓的表演而发出惊呼的观众,若有所思。
看来在信息大爆炸的世代,人们疲于吸收唾手而得的知识,求知欲大幅度消退。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在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世界,还会有马戏团这样复古的表演艺术的生存空间。
人们疲于享受科技前沿影响下诞生的精致娱乐,而更愿意不带脑子地观赏一些简单直白的动物表演。
“你绷着脸想什么呢?”
一巴掌落在图安珀尔肩膀上,把他从拉回了现实。
图安珀尔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那卖艺的人已经收回了竹蜻蜓,又开始表演别的把戏了。
“没什么,觉得神弃牙出产的东西都挺有意思的,这里好像有很多特别的石头。”
埃布尔别有深意地笑笑,对图安珀尔道:“神弃牙的矿石资源丰富……”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你傍上了个坐拥矿山的男人!”
坐拥矿山?霍尔维斯?
不知道为什么,很难把霍尔维斯那张、端正得跟画报上模特一样的脸和矿老板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图安珀尔没太在意,只是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带我去你的马戏团转转吗?”
话一出口,他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该用更委婉的语气提出这个请求。
因为埃布尔肉眼可见地,因为这句话兴奋起来了。
“如果哪天我说我介意,别犹豫,”埃布尔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用锐石砍死我,不用留情。”
他可以说是两眼发光,道:“马戏团里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
埃布尔立马就要拉着图安珀尔去马戏团。
马戏团搭帐篷的地方离这里不太远,但是他归心似箭,恨不得瞬间移动过去,于是叫了车。
等车的时候,有人拍了拍图安珀尔的肩膀,一个轻柔的声音道:“你好。”
图安珀尔一回头,看见一张有些惊悚的面孔。
第46章
就像是被火焰灼烧后又凝固的蜡油,蜡油之中被人简单粗暴地钻出了五官。
那本应该是嘴巴的部分轻柔开合,发出了优美的人声。
这本该是是一张让人很难印象不深刻的脸,但是当图安珀尔上了车,埃布尔好奇地问你刚刚在和谁说话的时候,图安珀尔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好像就是个问路的,但是我又不认路,跟他说了之后,他就走了。”
他的语气很不确定,仿佛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几分钟前,而是发生在几百年之似的。
但是等到了马戏团,图安珀尔却又突然想起来那人和他对话的具体内容。
他给图安珀尔介绍了一份工作。
埃布尔向霍尔维斯汇报情况的时候,忍不住提了一嘴,气得拍大腿:“你说说,你这小男朋友,也真是的!他如果想要体验生活找份工作实习的话,那可以找我呀,我们马戏团那么大,难道还匀不出一份工作给他?我还有章子呢,他要实践学分的话我也能给他盖章!我还有两个章!可以给他加两分!”
霍尔维斯:“……”
图安珀尔大学都没得上,哪儿需要埃布尔给他盖章挣实践学分?
“你生气是因为他没有在你的马戏团工作,”霍尔维斯慢条斯理地拆穿埃布尔,“还是因为他去你的死对头那里了?”
一提起那个名字,埃布尔恨得牙痒痒:“……朝日歌剧院不配当我的死对头!”
图安珀尔被介绍去了朝日歌剧院上班。
那个人看到了图安珀尔被图书馆拒之门外的画面,以为图安珀尔也是偷渡来的黑户,同为社会底层,惺惺相惜,就给图安珀尔介绍了一份工作。
“短期工,工资日结,不需要身份信息。”
他说话含含糊糊的,图安珀尔听了个大概,没听懂,但是等到了埃布尔的马戏团,一下车,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马戏团那色彩艳丽的大帐篷,而是隔了一个广场的朝日歌剧院。
蛋壳白的复古建筑,门口的石膏花坛上开着新鲜的百合,喷泉里的机械天使“唱”着他听不懂语言的歌曲。
门口标牌上五个大字:朝日歌剧院。
一瞬间,那个人的话再次回响在脑海,就像是一道解不开的难题突然有了提示一样,所有迷惑的地方迎刃而解,图安珀尔恍然大悟。
那个人一直说的质疑打鸡眼原来是朝日大剧院。
面试非常顺利。
这大概也是对方为什么介绍这份工作给图安珀尔的原因——图安珀尔只是远远地张望了一会儿,就被工作人员发现了,然后热情地卖票,在图安珀尔说自己不是来看戏的之后,肉眼可见地,那个工作人员兴奋起来,说,哦,你是来上班的吧?
一句话,获得一份工作。
埃布尔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但是在朝日歌剧院的负责人出来和他聊了几句之后,埃布尔妥协了。
霍尔维斯问他为什么,埃布尔叹一口气:“他们闻到了雄虫的气味。”
“这不应该,”霍尔维斯语气平淡,“抑制带不会这么快失效。”
“哦,他们只是闻到了一点点,但是不知道是从谁身上散发出来的……你不知道,那该死的朝日歌剧院的负责人、就是那个玫瑰,他竟然以为是我去玩雄虫了!还讽刺了我一番,说我玩物丧志、敷衍工作,怪不得马戏团的票总卖不完!胡说八道!我能玩雄虫吗?只有雄虫玩我的份!而且我很自爱的好不好,从不乱搞虫虫关系……”
埃布尔霹雳吧啦一通抱怨,好半天才说道重点:“哎呀,我看那个玫瑰看你的小男友的眼神有点奇怪,我怕我态度过于坚决反而引人怀疑,于是只能说他是我的亲戚,来玩的,不想让他打工,玫瑰就说我溺爱孩子,又不是雄虫,体验下生活又不会掉几块肉!你看,他这么说,我有什么办法?!”
霍尔维斯安静地听他叨叨半天,也没有结束通讯,只是整理着桌上的文件,等埃布尔说得嘴巴都干了,声音渐渐弱下来的时候,霍尔维斯终于开口了,他问:“那他怎么说?”
埃布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谁?你说谁?”
霍尔维斯少见地有耐心:“图安·珀尔·李,他的名字。”
什么怪名字?埃布尔心里犯嘀咕。
“图安·珀尔·李?他叫这个名字?”
埃布尔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然后道:“他倒是兴致勃勃的……”
说完,他一愣,慌忙道:“诶诶,你别举报我啊,我是移民,我有时候会忘记你们这儿的那个什么雄虫意愿优先的破规矩!但我不是故意的!”
霍尔维斯:“我向谁举报?”
他这么一说,埃布尔才想起来,霍尔维斯本身就是为帝国执行一切消杀任务的肃清军,他难道要自己给自己打小报告吗?
埃布尔嘿嘿一笑:“我忘记了……”
霍尔维斯状似好心道:“这很容易忘记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让我的副手单独为你授课,帮你加强记忆。”
霍尔维斯的副手是谁,他们都很清楚。
埃布尔立马结巴起来,开始扯一下有的没的,霍尔维斯听着觉得好笑。
奥德里奇被他们家里人捧在手心长大,无忧无虑的生活养成了他开朗活泼、与人为善的性格,非常讨人喜欢,连他们部队里脾气最坏的老头子,对着奥德里奇都能露出个笑脸。
但就是这样的奥德里奇,却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异乡人埃布尔吓得东躲西藏,差一点就要逃离边境、流亡国外。
一物降一物,真有意思。
奥德里奇被副手两个字吓得已经把能说的话都说了,绞尽脑汁找不到别的话题,又不敢先结束通话,最后憋出一句:
“……嗷,对了,刚我出去发传单的时候还碰上玫瑰呢,他一天不知道要做几次头发!他跟我说图安珀尔在他们那儿如鱼得水的,很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