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时将思忖片刻,在脑中搜刮了一轮,边拼接尸块边开口分析。
“修为高的男性在生前蕴含极强的灵气,死后转化的阴气则与灵气相当。而这些金丹修士经历惨死,又被嵌于墙中,凶灵难以安息,生出的阴气与怨气便日以继夜累积,到达与凶煞魔物相互制衡的庞大数量,从而削弱凶煞魔物的真正实力。”
“但又因为这种邪阵不为天地所容,极易尸变脱阵,布阵者只能将之手脚砍落、尸首切断,为的就是防止被埋修士怨气过重,化作凶尸,影响邪阵炼成。”
时将对南宫就解释完,又走到柜子旁果断揭开那几个坛子,里头果然胡乱塞着已经腐臭的断手断脚。
“那我现在这么挖,岂不是正在破坏这个邪阵?”南宫就想起自己前几天才因为在叁酒峰强行破阵被反噬到吐了两天血,顿时汗毛倒立,有些忐忑,“时庄主,你可别坑我啊。”
那边的阵都还没研究清楚是怎么回事,这边要是再中个什么凶煞邪阵,南宫就真不敢想自己能不能顺利活到五年后。虽然他经常死,但并不想尝试因为邪阵惨死。
时将的声音温和下来,安慰道:“是在破坏,但不会有事。此阵尚未布成,你将尸首挖出,相当于提前打破了邪阵的阵眼,是在做好事。”
南宫就这才放下心,将密室中的墙体挖穿,尽可能被嵌的尸首全数挖出。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这荒宅布阵,但四名金丹修士均陨落在此,足以证明始作俑者并非南宫就一人所能对付,更何况时将这个弱不禁风的大少爷还在这儿,南宫就思索片刻,打算先带时将回城,再传信通知仙盟派人过来处理。
但事情远没有南宫就想的顺利。安静的荒宅中的空气似乎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别动,”不用南宫就说出来,时将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可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们离开。时将喉头滚动,压低声音道,“来不及了。”
漫天的浓雾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将荒宅笼罩得严严实实,方才还能从窗户外透进的日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来,不到一刻钟时间,整个屋子就如烛火被熄灭一般被拢进黑暗中。时将察觉怪异,立即抓住南宫就的手臂叮嘱道:“原地站好,莫要慌张乱跑。”
南宫就循环了那么多年也接过不少除魔卫道的任务,对这种魔物以浓雾障眼作祟的情况不算生疏,只是他现今修为还停留在筑基阶段,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枚符纸在两人中央燃起。
南宫就今日记得带乾坤袋了,燃起一张在陆定峰裴玉那儿薅的辟邪符,勉强将两人所在的一小圈范围内照亮。这种辟邪符带了修士的灵力,燃烧后能驱散一些低级别的魔物,虽然对他们碰上的魔物大概没什么作用,但好歹能在浓雾中烧起来。
南宫就低头扫视,地面的断裂的四条尸首此时已经不知所踪,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拽进这个魔物编织的幻境之中。忽明忽暗的火苗有些躁动起来,南宫就与时将对视一眼。
来了!
数道锋利如刀的丝线忽然从四面八方向两人扑来,电光石火间,忘忧飞身出鞘,试图将丝线拦腰砍断。可这线扑来的时候状似锋利,忘忧砍到线上却是柔软的,南宫就就像奋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扑了个空,唯有硬生生地将自己翻回来,才勉强没有甩到在地。
南宫就这边的丝线没砍断,那丝线重新瞄准毫无防备的时将,瞬间错开方向,通通往时将那边刺去。南宫就心急不已,摸出几道裴玉的符用灵力燃起,一把朝时将那边甩出,这丝线一触及火光便节节后退,南宫就立马握剑退回,将时将护在身后。
如此反复几轮后,时将虽略显狼狈,但大致完好无损,南宫就却被丝线见缝插针地擦出不少伤口。
时将被南宫就紧紧护在身后,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反倒拖了南宫就的后腿。
不多时,浓雾之中便逐渐透出一怪异的身影,竟是一个长发飘飘、五官模糊的头颅嫁接在一个巨大的蜘蛛身上!八条竹节一样的蛛脚似是在魔雾中缓缓编织着一张大网,往外冒着层层毒气。
“小子,敢坏我好事!”
与惊悚的外形完全不同,那大蜘蛛的声音竟是温润无比的男声。如果寻常人闭上眼睛听,定会误以为声音出自一个书香世家的翩翩贵贵公子口中。
虽然现在很流行反差萌,但这种反差只会让南宫就觉得恶心啊!!
好在南宫就在裴玉那儿薅的符篆多,一把一把洒出去也不心疼,那大蜘蛛见丝线在南宫就那儿暂时讨不了什么好处,不知道又换了什么邪术,一只手猝然自地底穿出,紧紧握住南宫就的脚踝,将南宫就一把抓倒在地面,正是四具尸体中割下的断手!
那手一股邪力,差点将南宫就的脚生生扯入地底。南宫就顾不得礼节,一剑刺穿那手将之剥离,可这手就是如丝线一般难缠,剥下一只又冒出下一只。那大蜘蛛似乎并不打算立刻放什么大招,只是优哉游哉地戏弄着南宫就,如同野猫逗弄小耗子一样,抓一下,又放一下,很是烦人。
血腥的气息越来越重,空气开始愈发稀薄,南宫就明显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比起伤口的痛,喉咙与胸口升起的阵阵撕裂感更让人感到难受不已。
“不好,我们进来多久了!”南宫就艰难地开口道。
“快有两个时辰了。”时将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十分沙哑,闭气丸的功效只能维持两个时辰,现在已经接近失效。时将心中清楚如此拖下去不是办法,南宫就的修为根本无法抵抗这魔物,自己无论算多少次,似乎都只有一个解决方案,权衡之下,在南宫就喘息的空隙中低声问道:“……你跑得快吗?”
南宫就略略思索,坚定答道:“快!”
虽然南宫就看不见,但时将还是下意识艰难点头,叮嘱道:“好。我有一个开路的法子,等我倒数三声结束后,东方会出现一束金光,你只需在金光出现的瞬间埋头往东方跑,不要管身边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一口气跑到尽头、跑到雾外,便可脱险。”
“你有开路的法子不早说!”南宫就呼吸艰难地在前面骂骂咧咧,“赶紧的!”
时将在南宫就身后望了又望,南宫就的肩膀和身子已经被丝线穿了几个洞,细细密密流出的血将逍遥宗的兰衣都染成了红色。
“三……”
时将取下胸口带着的白玉佩,握在手中。
一股金色的灵力自时将的心尖缓缓流向握着玉佩的手中,接着自手心游出,温和地将白玉佩包裹。
“二……”
碎裂的声音在南宫就挥剑的缠斗声中细不可闻,可时将的心脏却似联结着这玉佩一般,传来片片碎裂的痛感。
暗红的血渗透时将微薄的唇,像流水一般涔涔涌出。
“一!”
白玉佩爆裂的瞬间,迷雾中央被刺眼的金光烧开一条通道,不偏不倚就在东方。
时将骤时犹如一张破碎的纸片一般倒下,可在倒下的瞬间,南宫就忽然猛地回身将时将捞起抱进怀中,护着时将低着头往东方疯狂地开跑!!
静止的空气变成狂风怒号,无端出现的刺耳尖叫声将奔跑的两人包围,原本安静万分的魔雾中央在瞬息之间变得魔音环绕、刺耳不已。
变异大蜘蛛很快就挥动着尖利的蛛足追了上来,南宫就本来就负伤,抱着时将跑得极其勉力,整个后背被甩来的蛛足划得鲜血直流,好几次差点连后腿都被那大蜘蛛割断。
靠北啊!!南宫就在心中咆哮,那到底是蜘蛛还是螳螂,怎么脚上还带刀片啊!!
时将根本没想到南宫就会带着他一起跑。他破开新道路就是为了让南宫就自己逃走的,本以为两人一同探索荒宅的时候足够默契,南宫就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偏偏南宫就居然在这个时候就犯了蠢!
时将勉强睁开双眼,喉间还呛着血,慌乱道:“快……放下我……!”
南宫就则是完全没有往时将是叫自己扔下他自己逃的方向想。
荒宅是南宫就不自量力地要去探的,时将是南宫就自顾自地觉得他是金手指带进来的,最后不止打不过,连逃都差点逃不出,今天丢人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
南宫就痛定思痛,完全不理会被公主抱着的时将在说什么,只紧紧按着时将的后背不放,闷声埋着头拼尽全力跑。
这不是时将自己叮嘱的吗!不要管身边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一口气跑到尽头!谁知道现在的时将是不是被魔气熏得脑子不清醒在胡说八道啊,他怎么可能把退路之一帝傲天的金手指扔在这里!
…
南宫就一路狂奔,闭气丸的功效已经逐渐散去,越来越重的魔气将两人呛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但这浓雾也在金光的燃烧下越来越淡,开始慢慢透出光亮,南宫就似乎都快看见荒宅外那片竹林。
快破出去了!
南宫就撑着身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向几支薄雾中挺立的竹叶,可那大蜘蛛比他更快一步,尖刀一样的足尖直直穿过南宫就的左边小腿,南宫就被刺得猝不及防,身体条件反射地往前摔倒下来,抱着时将在地面狼狈不已地翻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