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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墨群听得出她话中的嘲讽,抿了抿唇,道:“属下知罪。”
  岑璠道:“人为其主,怎是有罪?你也并非是我的属下,反倒对我有恩,不必这般自称。”
  墨群没有答话,坠在她身后。
  她穿过永巷,墨群也渐渐能猜出,她要去做什么。
  岑璠抬头看了看宣光殿,走上宫阶,门口有侍卫把守,显然是预料到她要来,“废后时而会伤人,娘娘还是莫要进去好。”
  岑璠将那枚凤印拿了出来,不容商量地命令,“本宫想进去。”
  那侍卫不为所动,“娘娘莫要为难。”
  岑璠合起掌心,沉默许久,那侍卫也不曾再抬头。
  她转身离开,步子变得快了些。
  乳娘一路跟着,嘴里小声念叨:“娘娘慢点…”
  墨群静静跟着,却也时刻注意她的脚下。
  岑璠一路回了含章殿,顺便将墨群关在了门外,午膳后吐了好几口。
  来给她看诊的还是前些日子那批太医,太医问了问,大概也清楚了原因。
  得,这下他们也不用去编什么皇后胎象不稳的胡话了。
  皇后确实心气郁结,是被气着了。
  太医叹了口气,只能请宫中的女食来一趟,核对皇后的饮食,再添些温和脾胃的药膳。
  元衡听了此事,也抽空从太极殿回来了一趟,恰好赶上她午睡起来。
  帐幔还未掀起来,乳娘拿了痰盂来,她呕出一口秽物,而后又憋了好几口干呕。
  元衡静悄悄地走进,到了跟前,乳娘才去行礼。
  他坐到床边,拍了拍她的背,“皎皎可是难受?”
  岑璠不想搭理他,甩开他的手,让乳娘把那枚凤印拿来,塞回他手里,“这印陛下自己留着吧。”
  此话一出,乳娘愣住,跟着元衡进屋的宫女也低下头。
  元衡来时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将那印自己攥了起来,接回宫女手上的梅子,将寝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皎皎可是又生气了?”
  岑璠冷笑道:“陛下告诉我,您给的这枚印有什么用?”
  “自然是怎么用都行,你想用它来砸人,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这话,元衡低头看了看那枚不算大的凤印,一时间觉得自己像是个昏君…
  他打开那盒梅,道:“皎皎若是难受,吃几颗梅子吧,朕找人挑的,最酸的。”
  岑璠心里又涌起一阵火,“殿下怎么不自己尝一尝,这梅子好不好吃?”
  元衡愣了愣,随后竟真的咬了一小口,只是刚用牙尖咬下来一小口便吐掉了。
  想要将准备的宫人叫来质问,却又想到是自己的主意,只能做个受委屈的哑巴。
  “不吃便不吃罢…”
  岑璠看着他的举动,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句,“疯子…”
  元衡手里还捏着那块儿被咬剩下的梅,说不出的平静,眼中似乎还带有笑意,“皎皎,我可能确实是个疯子…”
  “这么多年,我每日都在想怎么为母后报仇,最后发现她才是我的杀母仇人。”
  他平静地将这些话说出口,岑璠惊讶,更莫名畏惧。
  “你……”
  “我知道。”元衡接过她的话,“皎皎也早都知道了,不是吗?”
  岑璠从未想过,他知道后会是这般反应。
  像是无所谓,又像是从里到外将一个人挖成了空心的。
  那颗空心,如同低处涸泽,急需要再次被填满。
  他低下头,将那枚凤印又放在她的手上,轻轻捏着她的手指,“皎皎知道这些,为何不告诉朕?”
  这个问题岑璠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毕竟救过她,这种事说出来,就像敲碎人的骨头,对于一个人来说太残忍了。
  “皎皎,你是怕朕难过,对吗?”他自问自答,蓦地又弯起一个满足的笑容,“皎皎心里其实也是喜欢朕的吧,不然也不会纵容一个疯子,不对吗?”
  第100章 显怀
  他看她的眼神太过迫切,似是真的在期待她的答案。
  “陛下——”
  误会那两个字没能说出口,元衡摇头,“皎皎不愿意说,那便不说了。”
  他还是坚持将那枚凤印放在她的手心,让她攥住,“这凤印你拿着,想用便用,想扔了也成,只是别靠近那里,太危险了。”
  “朕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
  岑璠笑道:“陛下九五之尊,不如直接说,留着皇后是因为怕我动想走的心思,何必惺惺作态,用孩子来说事?”
  被揭了短处,元衡微微绷起唇角,像是在怨她,却不敢动怒,还有些心虚。
  “朕不是因为这个...”他狡辩道:“废后连先帝都敢刺杀,朕是真的担心...”
  他蓦地又露出笑容,“你若实在难受,想要出气,朕倒是想到一个法子。”
  岑璠看向他,等着他说下去。
  他搂住她,低声想说什么。
  呼吸如同羽毛在耳畔搔痒,岑璠躲开他,“这里就你我二人,殿下不妨直接说。”
  “还有他呢...”元衡低头,手指轻轻触在她的肚子上,“这些事叫他听了去,会学坏的...”
  岑璠拿他无可奈何。
  他一个皇帝,怎么会觉得她腹中这个孩子能听得懂。
  况且他们都不是好人,孩子就算现在听不到,将来有他们这样的父母,怎会教好。
  可他似真就那么相信,依旧压低声音,悄悄同她商量,声音像是一阵阴风,“朕那里有一幅文昭仪的画,那幅画本在宣光殿里,被皇后用画盖了起来,皎皎若是想报仇,可以多画几幅文昭仪的像,朕派人送去宣光殿,让她日夜看着...”
  那废后所做之事岑璠也有所耳闻,能将文昭仪的画像藏与自己的宫中,想来是执念深。
  元衡这么做,无疑是在诛心。
  那文昭仪是他的生母,可他上位后,也并没有认下文昭仪这个母亲,甚至要利用文昭仪的画像报复。
  一个人被狼养久了,也会学咬人,只愿意待在狼群之中。
  岑璠不知道该站在什么立场说此事,养恩也许真的要比生恩份量重。
  就像是珝儿一样。
  她道:“陛下不妨将那幅画给我,我看看怎么画。”
  元衡点头,当日便让人将那幅采莲图拿来。
  那文昭仪果真是美,比起那艳丽的皇后,就像是她手里拿的那一朵莲花,纯净温婉。
  这宫墙果真害人,岑璠心道。
  在宫内无事,岑璠除了学那册封的礼仪,时不时便画上一两张,虽不算认真打磨,但到底神态相似。
  那凤印就放在她的桌上,可她整日在这含章殿中,也不知道这凤印能做什么。
  她手里把玩着那把小印,拿来印泥,将画好的画依次盖上印。
  元衡进殿时,恰好就看到她在干这个事。
  “看来皎皎比朕能想到的还要多...”
  他接过她手中的印,自己也慢悠悠地盖了几枚印。
  最后一幅画上,不仅画了文昭仪,还有一个孩子,母亲看向幼子,满目慈悲,正在给幼子喂着羹汤。
  元衡盯着那画看了许久,放下手中的章,将那幅画抽了出来,叫云蚕将那幅画送去宣光殿,目光却始终在手里那幅画上。
  他嘴角似有一点笑意,“皎皎,朕想要这幅画...”
  岑璠画这幅画,本是觉得这样更能给宣光殿的皇后添堵,并没有想这么多。
  她恨文昭仪,也恨元衡,若是看到这幅画上的两个人其乐融融,想必是会疯掉吧。
  岑璠一这么想,心底便萌生出一点快意。
  可恍然间她却又忽然清醒过来。
  手中尚有画笔,青墨顺着毛笔滴在纸上,晕开一片,染脏了那幅美人图。
  她低头看着那幅画,心底生起一阵寒芒。
  自己怎么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她画分明是为了让人喜欢,那祈州的小厮也曾说她笔下画的人热闹,而现在呢?
  现在她要用自己手中的笔,还有自己笔下的人去害人。
  就算是要报仇,也不该是用她自己的画才对…
  可她竟是情不自禁。
  元衡看出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岑璠回过神,觉得手中拿的东西比刀还要锋利,慌忙放下手中的笔,“你拿去吧。”
  “这是最后一幅,不会再画了。”
  *
  登基大典在半月之后进行。
  皇后册封的仪式也在这日,不过一切从简,一来是因为她有身子,二来也是因为怕她不高兴。
  她本来就讨厌这些,他千方百计把她骗回来当皇后,还要她学这些规矩…
  登基那日,两人一起起床更衣,元衡一
  直战战兢兢的,生怕她在宫人面前开口讽刺他两句。
  可她并没有,似是认下了这一切。
  有宫女正在为她更衣,元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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