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不过或许到范阳后,她还要麻烦墨群一段时间,帮她购置一套宅子,一辆马车,或许还要开个书画铺子什么的…
岑璠在岸边来回踱步,忽然发现自己要操心的事原来真的很多,就比如说如果要开铺子,那就必须要有人来帮忙打理,还要看好地段…
她一步一步思忖,心道刚才想到的这些定是要在纸上写下来,趁着还没有到范阳,她打算做的事都该像现在这样细细想一遍。
岑璠思考了很久,直到天色暗的明显,忽然间才意识到,墨群很久都还没回来。
她向四周环望,忽然岸边吹来一阵风,便也没有再想太多,抱紧双臂,向船的方向走,准备上船等他。
就在此时,远远地传来一阵马蹄声,慢悠悠的,就像他们前几日看见的镇子里的商队。
岑璠下意识转过头去,那些人点着火把,因为离得远,尚且看不真切。
可那不像是商队,倒像是…
官兵。
岑璠手陡然间凉了几分,那队人马靠的越紧,她便越觉得不安,仿佛这些人就是冲她来的一样。
那些人越来越近,岑璠呼吸跟着屏了起来,整个心似都被冰封了起来,冻得战栗不止。
不安愈发强烈,强烈到她近乎肯定,那些人就是冲她来的…
终于,透过那火把的亮光,岑璠看清了那最前面的人,也看清了墨群。
她骤然睁大了眼睛,只因看清眼前的景象,呼吸窒住,脸色也跟着惨白。
方才还好好的墨群,如今浑身是血,一侧的琵琶骨被铁锥洞穿,随着马背上的男人踉跄着往前走。
那铁锥的另一端连有锁链,正牵在那男人的手上…
他缓慢靠近,就像是地府里的阎罗,先是索了墨群的命,现在又要来索她的命一样。
他每靠近一步,岑璠便不由自主向后退一步,六神无主,已经意识不到自己身后没有路。
就在一脚即将踩空时,岑璠听见自黑暗中飘来的一阵声音。
那声音小心翼翼,似是怕吓到她,却幽冷地像是怨鬼。
“皎皎别怕,回来吧…”
第123章 放我走吧
岑璠缓缓摇头,“不......”
她不能回去,若是她跟他回去,她定是会被锁起来,就像墨群那样,说不定会被断了手脚,刺穿肩胛骨,被他永生永世拴在身边。
元衡似是猜得透她在想什么,扔了手里的铁链,下马向她走过来,“皎皎别怕,你过来,朕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截带血的锁链还在眼前,元衡说的话岑璠一句都不肯信,他越走近,她的脸色便越惨白。
元衡仍是执拗向前,“只要你回来,朕不会伤你,你放心。”
岑璠不住地摇头,忽然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往船里钻。
忽然,锐利的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发出一阵巨响,一根箭直直穿透船板,封住了她脚下的去路。
岑璠睁大了眼睛,回过头去,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得清他手中举着一把弓,那张弓射出一只箭后又被拉满。
“你能不能别逼我...”
“朕没有逼你。”元衡放下弓箭,缓步继续向她走去,声音不住地颤抖,“你不要朕了,对吗?”
“我...”
那张面容逐渐清晰,岑璠瞧见了一双猩红的眼,身后层层火把,像是随时都要燃起熊熊大火一般,照得她无处藏身。
“你不要朕了,连满满都不要是吗?她还那么小,你就舍得抛下她?”
岑璠流下了眼泪,“能不能不要用满满逼我...”
“我没有不要她,可我走了,对你们而言,对我而言才是最好的,陛下还不明白吗?”
元衡确实不明白,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如何能是对他好?
都说女人有了孩子之后会格外心软一些,会顾虑的多些,可她为何这般心狠,即便这样了,仍旧想要逃离他身边?他把真心都给了她一个人,就算是她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试着给她摘下来,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待在他身边,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
元衡想不通,眉凝在一起,
在军镇尚未好透的伤口又开始绞痛,他却一步步向前,离她越来越近,仍旧没有半分松口,“你回来,朕说话算话,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眼中充满执念,岑璠知道,若是今夜跟他回去了,就算他真的肯放过自己,她此生也难再出宫。
岑璠泪眼婆娑,近乎哀求,“我不想留在宫中,你让我走吧。”
元衡脸色陡然又沉了几分,狠下心来,咬住牙道:“绝无可能。”
“今日你必须和朕回去。”
岑璠咬紧了唇,未再出声,睫羽遮住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睛,投下一片阴影,连眼底的光都遮住了。
江水滔滔,在黑夜中深不见底,她静静闭上眼眸,忽然向后仰去。
岸边传来一声惊喊,随后覆盖来此起彼伏的喊声,顷刻间却被寒冷的江水全部漫盖,什么都听不见了。
*
岑璠并没有沉到江底,就在跌到江水中的一刹那,元衡便跟着一跃而下。
码头的江水并不湍急,岑璠很快就被救了起来,周围的侍卫都围了过来,火把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庞,照得她无处遁形。
她身上湿的透彻,在岸上咳了几口水,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冰冷的江水封住,
她颓然地靠在元衡的怀中,他胸前的衣裳也都打湿了,身子似在颤抖,至于是为何,岑璠无心去猜测。
她的眼神有些涣散,水珠顺着头发流下,落在眼睫上,也丝毫没有反应。
元衡静静看着她,确认她醒着,果断将她抱了起来。
她被抱上马,一件干衣裳很快便裹在她身上,他抱着她,抱的很紧…
队伍缓缓行进,火把的光影斑斓交错,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袭来,岑璠闭上眼睛,方才畅想过的一切再也凝聚不成完整的景象,很快意识便彻底放空。
再醒时,她已经躺在另一只船上,船舱内很是宽敞,周围弥漫着清香。
岑璠睁开眼睛,立刻就意识到那不是来时的那艘船。
她身上那身湿透的布衣已经不在,不知被何人换成了蚕丝织成的衣裳。
她意识回拢,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腕。
“朕说过,不会那么对你。”
岑璠这才发现,床边悄无声息坐了一个人。
他说这话时,似并没有动怒,声音轻轻的,很是平静。
岑璠坐起身,他单只手握住她的臂,将她拉了起来。
“墨侍卫曾救过我的命,陛能否放过他?”岑璠问道。
他的手忽然握紧了些,岑璠手臂吃痛,抿起唇瓣,生怕激怒他,默声等着他的答复。
“朕不会让他死了。”元衡端起放在一旁的药碗,搅匀那碗放置许久的药,“他本隶暗卫营,所犯乃是叛主之罪,昨日那便是惩罚。”
岑璠盯着他,不由想到昨日血腥的那一幕,直到药端到嘴边,也没有什么反应。
元衡仍是没有丝毫怒意,道:“这是治风寒的药,你先喝药,朕会让人去治他。”
岑璠低眼看向那碗药,听从他的要求,嘴唇慢慢靠近,两滴眼泪顺着脸颊划到碗中,竟一时间尝不出那药究竟是苦的还是咸的。
元衡静静看着她,端着药碗的手渐渐收紧。
岑璠喝药并不算快,元衡也能看得出她的不情愿。
他并没有挑明什么,耐心地等着她将那碗药全部喝完。
岑璠喝完药的第一句便是问道:“陛下是怎么追过来的?”
元衡收碗的动作顿了一下,想到此处还是不免满腔怒火。
他凯旋而归,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昼夜不停地往回赶,听闻郑氏成礼时,心里还欢喜了好一阵,特意走了官道,就盘算着他在归途能遇到她...
元衡将碗放回小桌上,动作不由自主重了些。
只是他依旧没有质问她的意思,依着她的话答道:“你逃的那日,朕便赶上了那支队伍,你找槿儿假扮,那些人识不出,可朕一眼便能认出来。”
“墨群是朕一手培养起来,他的藏匿之法,潜逃之路,朕想想便能知道。”
听到此处,岑璠便彻底明白了。
她走的时候未曾想到这些,只觉得墨群帮助她逃跑,比她自己逃的任何一次都要谨慎小心...
他说的对,墨群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潜逃的方式怕都是有他的手笔,即便是他回来的再晚些,怕也会很快找到她二人,即便是她真的躲开了追捕,大概他也能轻而易举推敲出她会去范阳吧...
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岑璠脸色又灰败了些,昨日还满怀希望的心,此刻已近乎绝望。
元衡握紧了拳,问道:“你就这么不愿留下吗?”
他知道她昨日跳河并不是想要轻生,不过是想赌他能退让,能心软,为此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