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对对对,以前荔枝还没下乡的时候,可能干了!才七八岁大就包圆了所有的家务,还很会找钱呢!山里的笋子、菌子、野淮山、野魔芋她都会找,还很会去珠江边捞鲮鱼……”
  “等等!我还是不敢相信,苏天才在他们家,不是最受宠的一个?可是苏天才是儿子啊!你们想想苏天才的三个姐姐的名字!什么又子来子欠子的,这不就证明着,田秀做梦也想要个儿子吗?怎么这儿子到手了,她又不疼了、不爱了,反而偏心大女儿?我不懂、我也不理解!”
  ……
  最后这人说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于是大家反倒将两位主角——田秀和苏甜荔给放到了一旁去,
  并且当着她俩的面,开始热烈地讨论起“苏天才身为儿子居然不是家里最得宠的一个”,与“苏又子明明又懒又馋还爱偷钱她到底有什么优点值得田秀偏心”来……
  群众们的议论,令苏甜荔也回忆起了以前苦哈哈的日子。
  是啊,
  田秀的偏心,真是从一开始就是赤|裸裸的!
  只是那时的苏甜荔太小了,没办法反抗。
  ——呆在老家是被欺负的对象,呆在广州也是。但广州毕竟是个大城市,而且化
  工厂很偏僻,后山的山货出品也不输老家,填饱肚子相对容易,还有上学的机会,她才带着三妹回了广州。
  从七岁到十七岁,是苏甜荔最辛苦最煎熬的的十年。
  以前的种种,
  真是一回忆起来,全是血泪!
  现在?
  她已经不需要依傍父母了……
  当然是先跑为敬!
  于是苏甜荔大声说道:“妈!你跟我说清楚!今天这儿不讲清楚,这日子我过不下去!”
  “妈我问你——”
  “首先,当初明明让我下乡去江西插队,结果苏又子收了何婉茜的钱,把我弄到大西北去了!这事儿你是不是不管了?你要是不管,那我就报警去了!”
  “你不给我主持公道!我就去找政府、找国家!总有为我伸冤的地方!”苏甜荔铿锵有力地说道。
  田秀陡然睁大了眼睛,恨恨地瞪视着苏甜荔。
  本来已经渐渐安静下来,正打算聚精会神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听了这么一出,
  现在“嗡”的一声,像捅了马蜂窝似的响了起来:
  大家惊惶失措,叽叽呱呱地说道:
  “卧槽这事儿还跟何婉茜有关?”
  “啥?苏又子为了钱,还能干出这种事?这跟谋杀没什么两样吧?大西北和江西差很远的!大西北好像是高原地区,要是身体吃不消的话,高原反应会死人的!”
  “踏马的这苏又子简直就是天生坏种!没想到何婉茜也不是个东西!”
  “你们小点儿声好吗?”
  “别吵了别吵了!嘘——荔枝又开始说话了!”
  就这样,大家又强行安静了下来。
  苏甜荔继续说道:
  “……其次,我到了大西北以后,拼命往家汇款,结果所有的钱全都被苏又子昧下了,你和我爸不追究……这我不管,钱我已经给你们了是你们自己不要,你们心甘情愿拿给苏又子花我也没意见!”
  “但是,苏又子怎么能偷我的钱呢?”
  “那可是我的血汗钱啊!是我一分一分、一毛一毛地攒下来的!是我工作五年所有的积蓄啊!”
  接下来,苏甜荔继续铺垫:
  “妈,就算我阿奶是我爸的后娘,可阿奶和阿爷是合法夫妻啊,你们平时不理她不赡养她,她自己身体还好还能找口吃的,她就体谅你们,不想给你们增加负担,这是老人对你们的爱护!可现在她生了病,她需要钱来看病!你和我爸是需要赡养她、出钱医治她的!”
  “结果呢?结果你把她和二叔一家赶走了!”
  “现在,你是不是又想赶走我?毕竟现在我的工作还没有落实,我身上的钱又全被大姐偷走了!妈,所以你嫌弃我,你想逼着我回到七岁那样,小小年纪扛起一切,像牛马一样操劳,让你和大姐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对不对?”
  “妈!我太失望了!我也不怕实话跟你说——倘若我的钱没有被大姐偷走的话,我是一分钟也不想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毕竟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如果我不住在家里,那身无分文的我,要去哪里吃,要去哪里住?”
  最后,苏甜荔一脸悲愤地大声说道:“妈!到现在,我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就算我一无所有!就算我身无分文……”
  “这个家,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妈,既然大姐想方设法也要赶走我,你又对大姐的话言听计从的话……”
  “好!我走!我现在就走!我如你的愿……好吗?”
  “以后我就是饿死在外面!我就是病死在外面!我也……我也绝不再踏进这个家半步!”
  说到这儿,苏甜荔大哭着,转身朝着楼下跑去。
  苏甜荔这么一跑——
  田秀惊呆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事情怎么就突然演变成这样。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家的老底怎么突然一下子全都被扒光了?!
  而且她一直想要竭力粉饰的太平、想要努力维持的体面,也于顷刻间分崩离析……
  吃瓜群众们看向她时讥诮又鄙夷的眼神,还有喋喋不休的议论,让她无比心慌:
  “我去,田秀这么不要脸的吗?偏心大女儿是一回事,怎么还不赡养老人呢?这是违法的吧?”
  “好像老太太不是苏德钧的亲妈,是后娘!”
  “后娘又怎么了?人家后娘又不是苏德钧成年了以后才嫁给老爷子的!他后娘和亲爹结婚的时候他才五岁!那个后娘是一把屎一把尿地把苏德钧从五岁养到二十来岁好吧!”
  “老太太人很好的,昨晚上在操场我还和她聊过天……那么好的人,怎么得了那样的病!”
  “田秀太差劲了!”
  “你怎么不说苏德钧?”
  “他俩是两口子!这一个被窝睡不出两家人啊!”
  “你说的对,是他俩太坏太恶心了!”
  ……
  田秀又急又怒,还惊惶失措。
  最后她只好逃之夭夭,躲进了屋门,还重重的关上了门!
  让所有人全都不知道的是,
  苏甜荔其实很开心、很快活!
  她佯装哭泣着,用手捂着脸,一路跌跌撞撞地离开苏家、离开筒子楼、离开化工厂家属大院,踉踉跄跄跑到附近的公共汽车站。
  现在还没到十点,还有夜班车,于是她顺利地坐上前往沙鸥街的公共汽车。
  直到确信车上没有熟人,
  苏甜荔这才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太好了!
  实在是太好了!
  她顺利地在群众们的面前,跟家里人彻底决裂。
  从今往后,
  就算摆脱不了血脉的羁绊,
  至少她不需要再回到这个地方来!
  真痛快啊!
  第29章
  吵完架的当天夜里,苏甜荔回到了沙鸥街的出租屋,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
  床铺稳固而宽敞,随便她怎么翻滚,既不用害怕床架快要散了似的摇晃吱呀,也不用再为了苏又子的辱骂而烦心;
  最重要睡在厚实又棉软的铺盖上,就像卧在云朵里!
  再加上二叔一家都挺知趣的,知道苏甜荔在屋里睡觉,所以他们在客厅厨房活动的时候相当克制,动静很小。
  苏甜荔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
  不得不说,
  昨天下午的时候她还觉得新家哪儿哪儿都好。
  现在住了一晚上,她就知道——还有很多东西都要添置。
  比如说漱口杯和毛巾架,因为苏甜荔有牙刷也有牙膏,但只能蹲在水池前徒口接水刷牙,毛巾也没地儿晾晒,只能暂时晾在院子里的晒衣绳上;
  比如说衣夹子也得买,这会儿二婶就在嘀咕,说昨天洗的衣裳晾在晒衣绳上,却因为没有衣夹子,早上起来一看,大约是被风吹到了地下。
  苏甜荔笑眯眯的,心想今晚带二叔一家去一趟大笪地(黑市)吧,是得添置点东西了。
  上回姚美玉带她去逛大笪地的时候,还看到不少人在那儿摆摊卖吃的。
  要不晚饭就在那儿解决好了。
  苏老太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苏甜荔,第无数次喊她,“阿妹,快吃早饭啊,凉了!”
  苏甜荔笑笑,晾好了洗脸毛巾,才朝着客厅走去。
  饭桌上只放着一份早餐。
  看起来大家已经吃过了。
  早餐很简单,炖得烂烂的小米粥,两个包子和一个水煮蛋。
  苏甜荔挑眉,“哪儿来的鸡蛋?”
  阿军答道:“小米粥是阿奶熬的,包子和鸡蛋是我上他们这儿的食堂买的。”
  苏甜荔又问,“人人都有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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