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夜色笼罩的原因,并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雪白狐裘下的女孩,身形娇小,被下人簇拥而来,很是金贵。
  “陛下万福。”桑晚在御座之旁盈盈拜下。
  萧衍之听到太监唱和就已经起身,顺势握住她的腕子,将她带到身旁一同落座。
  桑晚上次同帝王一起坐在高台之上,还是在滨州,那天萧衍之当众杖杀了滨州知州,昌玮。
  但这次显然更为不同,且不说帝王御席侧面是太后的位子。
  光下面的大臣,哪个在京中不是位高权重?
  帝王握住桑晚的手,满意笑道,“今天的手倒还温热。”
  “姑姑很用心,一路上抱着手炉过来的。”桑晚眉眼弯弯,笑容温和。
  萧衍之:“有苏若在,朕能放心不少。”
  苏若屈膝福礼:“陛下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奴婢自然得好生照顾。”
  苏若此言一出,不光桑晚含羞抿唇,就连萧衍之都轻咳两声,“姑姑费心。”
  不多时,又传来一声太监唱和:“太后娘娘驾到——”
  桑晚下意识抬头,只见姚淑兰雍容华贵,长公主萧琼斓在左侧挽着她,未来的宁王妃徐若彤在右侧。
  后面是嬷嬷带着宁王、世子姚绍明和世子妃东陵婧,依稀还能看见薛瑶的身影。
  还真是好大一家。
  萧衍之起身,座下所有已经到场的臣子和女眷也都跟着起身。
  待他们问礼后,萧衍之才缓缓开口:“太后万安。”
  桑晚还没福礼,手指被帝王稍稍用力捏住,微微刺痛,愣是跟着一同站着,未曾屈膝半分。
  倒是宁王萧承基,上次被萧衍之一通鞭子打怕了。
  扑通就跪下,磕头不止:“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姚淑兰脸色难看极了,眼神锐利地扫向桑晚。
  元德清躬身提醒:“太后娘娘,陛下有过口谕,桑姑娘于后宫走动,不用见礼。”
  自从上次她跪伤了膝盖,萧衍之便去传了口谕。
  桑晚也是后来才知道此事。
  太后撇了他一眼,“哀家还没老糊涂呢,用不着你一个阉人提醒。”
  元德清面容始终平静,三分哂笑地退下。
  姚淑兰目光掠过桑晚,“她总有进后宫的一日,哀家就不信,你为了护着她,不放她入后宫。”
  她讥笑,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皇帝纵容,可若无名无分诞下皇嗣,那就是野种了。”
  桑晚耳旁听过不少难听的话,以前从不在乎。
  可这次不知怎得,她心头一紧,竟有些无措和难过。
  萧衍之冷笑,声音轻飘飘的:“太后过于忧虑了,到那时,后宫也该易主了,至于您……宫中或许已经没有太后。”
  他说的意味深长,姚淑兰面上却毫无波澜:“那就看皇帝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完,姚淑兰甩袖离开,径直走向她仪仗所在的席位。
  晋国以左为尊,太后之位也在高台之上,帝王左侧。
  薛瑶是后妃,也是这次秋狝唯一伴驾随行的,因此宫人将她的席位设在了帝王右侧。
  从桑晚身前经过时,还笑着和她对视了眼。
  底下的位置也十分有讲究。
  左边列席首位是萧梓轩,徐若彤带着宁王在他身侧入座,而后是萧琼斓,再往后才是姚绍明和东陵婧。
  右边更多的是臣子,孟涞身为百官之首,自然坐在首席,凌元洲、柯沭紧随其后。
  东陵婧遥遥和桑晚相望,温柔的眸子里,笑容都要溢出眼角。
  桑
  晚不知该如何回应,好在帝王把着她肩头,让她侧身坐着,“别理那个疯女人。”
  桑晚掩唇轻笑,乐声响起,宴席开始。
  “秋狝本就该释放男儿气概,在宫外诸位不必拘束。”萧衍之端杯起身,大气凌然:“愿大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臣子随着起身,“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与君同乐的机会并不多,每年就那么两三次。
  萧衍之坐下,捏了捏桑晚的手,方才她也随臣子的动作起身,小声重复着那两个词。
  帝王轻笑:“朕只要阿晚事事如意,一生顺遂。”
  话音落下,绵延柔长的乐声响起,高台之下是十多个女子,轻衣薄纱,丝带纷飞。
  在乐声中翩然起舞,身段柔美,笑起来和花儿似的,都看向座上君王。
  桑晚本还为着帝王刚才的话感动,却见萧衍之目光深沉,看着底下的舞女。
  心里顿时堵得慌,将手从他掌心抽出,端起方才敬酒时的酒盅一饮而尽。
  酒味却并没有想象中浓烈,反而有淡淡的果香。
  萧衍之仔细辩驳了下,估摸着是柯沭说的那批南边儿舞女。
  侧头就见桑晚的酒盅空了,笑容深至眼底,问道:“阿晚这是……吃醋了?”
  第46章
  桑晚眼睛溜圆,将空了的酒盅放回桌角,心中一颤,“只是不想叨扰陛下赏舞的雅兴。”
  安顺上前替她再度斟满酒杯,悄悄退到后面,唇角勾起。
  连他这个小太监都看出来了,帝王又怎会没有发觉,只是桑晚还没意识到,这种烦闷的心情,源自哪里。
  她捏着酒盅边沿摩挲,心里乱糟糟的。
  底下舞女身影浮动,尤其中间领舞的女子,衣着和其他人都不同,格外显眼。
  看向帝王的双眸含情脉脉,媚眼如丝,一颦一笑间,仿佛能将人的魂勾走,姚绍明眼睛都看直了。
  她又偷偷用余光看了眼帝王,眼底含笑,却不明显,视线虽是看向那些舞女,却不知在想什么,似在走神。
  桑晚再度饮尽手中果酒,心想她才不会吃醋呢,后宫那么多女子,以后还会源源不断,她醋不过来。
  林娘娘早有告诫,若对帝王无爱,圣宠在身是好事。
  可若生了情爱,则会生妒,性子也会变得敏感多疑,等皇帝不再纵容,便一落千丈,失了宠爱。
  届时,后宫人人可嘲,从前有多特殊,以后就有多寸步难行。
  安顺接到帝王暗示,给桑晚继续斟酒。
  伴随着舞乐声,她想了一圈,怎么看都像在自欺欺人。
  之前不会因萧衍之的一个举措,一句话就生出这样多的想法,滨州那次,美人送到皇帝眼前,桑晚也没觉得不妥。
  可现在,仅仅是御前献舞,她居然也会心里烦闷。
  她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可她不想让萧衍之对她的这份特殊,还有第二个人来分。
  胡乱想着,酒盅往复空了四五次,还想喝时,腕子被帝王的大掌按住。
  “虽是果酒,但也遭不住这样连番下肚。”
  桑晚默默松开握住酒盅的手,眼神慌乱,像是突然被抓包后受惊的兔子,无措解释:“第一次饮酒,难免贪杯。”
  “回寝殿倒是可以放纵些,这里不行,许多双眼睛看着呢。”萧衍之轻哄。
  “知道了,阿晚不会御前失态,给陛下丢人的。”桑晚闷闷不乐。
  帝王拉过她的手,在御案下耐心哄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桑晚没再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乐声停止,舞女皆上前几步,盈盈拜下,领头的那名舞女声音婉转:“此舞乃南国祥祝之舞,愿大晋千秋万代,盛世太平。”
  南国的舞,在秋狝上跳给晋国人看,还真是有趣。
  “有意思。”萧衍之眼皮略抬,透露出一抹玩味的笑:“赏!”
  “谢陛下赏识!”领头舞女深深福礼,又稍稍侧身,朝桑晚拜下:“谢公主慷慨,愿给奴婢御前献舞的机会。”
  此话一出,整个坐席静悄悄的,桑晚疑惑看着她,正要开口相问,萧衍之用力捏住她的手,及时制止了她。
  紧接着,传来太后的冷笑:“南国国灭,哪来的公主?”
  那舞女面色一慌,磕头道:“奴婢说错了话,是……桑姑娘。”
  “想不到桑姑娘还挺大方。”姚淑兰端起茶盅轻吹了吹,看向桑晚:“竟舍得把皇帝向外推。”
  坐席底下霎时议论纷纷,声音都很细小。
  舞女长得十分魅惑,加上画了舞妆的缘故,眉眼上挑,十分勾人。
  薛瑶一开始看帝王对舞女感兴趣,心中还在冷哼,天下男人大抵都一样,哪里有值得托付的人。
  太后赏菊宴一见,她便知桑晚和她一样,对帝王的宠爱都宁愿不要,今日之事,倒真像桑晚做得出来的。
  薛瑶担心地看了眼桑晚,却见她眼底更多的是措乱和迷茫。
  难道……不是她安排的这场舞?
  “我怎会将陛下推与外人!”桑晚急着反驳,冲萧衍之摇头,却对上他一双忍笑的眼。
  她攥着帝王衣袖,委屈道:“不是我……”
  萧衍之点头,笑意很深:“朕知道,方才多看两眼舞女,阿晚都闷闷不乐许久,又怎会推拒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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