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温屿道好,问道:“巧绣坊还未被摊派到,布税可是出了问题?”
林裕和眉头皱了皱,道:“并非是明州府这边有问题,是朝廷上面的事。”
温屿见他不便细说,也就不再多问,道:“林东家忙,我们先告辞了。”
外面还有一堆人等着回话,林裕和也没多留,将他们送出了门外。
中秋在即,吉庆街格外热闹。铺子前搭了新彩楼,伙计们迎来送往,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温屿津津有味地看着,荀舫默默跟了一会,不耐烦地道:“天热,你走快些。”
“心静自然凉。”温屿笑嘻嘻回了句。
荀舫呵呵,道:“你做成了大买卖,要不你拿出些银子来,我们去天香楼庆贺一番如何?”
“天热,我们走快些。”温屿抬手挡在额头前,加快脚步从天香楼前走了过去。
“真是抠门!”荀舫无语道。
昨日阿山送来的鸡,天气热放不住,早间时温屿就让陈玉娘炖了。
温屿翻了个白眼,道:“吃鸡肉你还不满意?”
荀舫没做声,回到绣坊用完午饭,两人坐在天井里吃茶消食,他才道:“你仔细与我说说布税之事。”
温屿将从林裕和那里得知有关布税之事,仔仔细细与荀舫说了,“怎地,你觉着里面不对劲?”
“朝廷经常加征加派,并不鲜见。关键之处在布卖出去,收益归为内帑,这是天子借着天灾敛财,此事会招来朝臣的反对。就看当今与朝臣谁能得胜了。另有一事,内侍省帮着天子管内帑,布送到凉州安宁两地,经办之人也是出自内侍省的宦官。”
荀舫翘起二郎腿,侧首望着温屿,道:“这是上好的肥差,不知多少人眼红。内帑与国库争财,朝臣拗不过天子,找内侍省那群人出出气也好。在这个位置上之人,如在冰面上行走。说不定何时,就......”
他抬起手比划,“喀嚓,坠入冰窟中,尸骨无存。一条藤上的瓜,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跑不了。”
沈白卿就是来自内侍省,林裕和与他关系非同寻常。
温屿神色一震,道:“你是指,沈白卿会出事,林裕和会被牵连,然后我这个虾米,也被卷进去?”
荀舫很是不负责双手一摊,道:“我又不知道具体情形,就是这么随便一说。你这个小虾米,会不会被卷进去,还得看我。”
“看你?”温屿上下打量着他,为了以示慎重,还故意靠近了些。
荀舫昂着下巴,不可一世道:“当然靠我,我考中功名的话,你就不是小虾米了。以后你要待我客气些,好吃好喝伺候,否则,我就故意落榜!”
他的话虽有几分道理,但八字没一撇的事,朝臣官员之间的争斗,离她着实太远。
林裕和并非沈白卿这层关系,他还有林嫔。林嫔育有公主,又怀了龙胎。
哪怕真牵扯到林裕和这里,关系就小了。到她这只小虾米,只有风平浪静。
温屿哪能被他威胁,干脆直接回道:“呸!”
第67章
隔了一日,庆喜送来了两匹松烟灰,两匹石青色的织锦,两匹做里衣的雪白素缎,半匹本白棉布。
织锦在织布时织出纹理暗花,松烟灰的布料是祥云暗花,石青色则是经纬斜纹,并无任何的花样。
庆喜一脸喜气拿出写着林裕和尺寸信笺,“温东家,我们老爷说了,这本白棉布没染色,老爷让温东家看着,随便做些什么。里衣罗袜赶在前面多做一些。其余的衣衫且不急。过些时日东家拿了皮子,再送来做大氅。温东家需要的线,去裕和布庄与林掌柜支会一声便是。”
温屿收起信笺,摸着本白棉布,简直爱不释手,道:“庆喜,你们老爷经常来回奔波,免不了出汗,定是经常更换里衣罗袜、你去与你们老爷说,这个本白棉布做里衣最舒适不过,做罗袜也最好,贴脚贴身,吸汗。”
现在的棉花产量稀少,棉布比绸缎还要贵。一般拿来做外衫,或者做幞头的衬里,衾被等,都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
庆喜笑着应下,“老爷说,一切由温东家做主。老爷还说,温东家算好工钱,莫要因为交情,温东家做了折本的买卖。老爷又道,温东家的新宅要是定了下来,就来裕和布庄找老爷,要是老爷不在,前去府中递个话就是。”
听到庆喜跟炒豆子般,脆生生蹦出一连串的老爷说,温屿不由得哈哈笑着点头,她也跟着故意道:“庆喜,你去跟你们老爷说,冬日御寒之物,除去皮裘,毛料也甚好。要是你们老爷有羊毛等毛料,我给你们老爷做几身包管轻便舒适的厚毛料衣衫。”
庆喜喜滋滋道好,带着温屿的话告辞了。
温屿拿着布料去了绣房,黄氏的衣衫已经在收尾,陈玉娘在给荀舫做衣衫。
看到又来了买卖,黄氏高兴不已,忙放下针线走了过来,小心翼翼摸着织锦,道:“东家,织锦贵重得很,一下做好几身织锦衣衫,真是有钱人呐!”
“这几匹料子算得中等织锦,约莫在二十两左右一匹。顶顶贵的还得是进贡的织锦,要是花纹繁复,镶嵌金银线织成的话,一匹要上百两起。”
陈玉娘拿起松烟灰的织锦对着光细看,道:“这两匹织得不算好,你看这纹路不齐,松紧也不一,我估摸着是织娘是生手,手脚还不够熟练。”
看来,林裕和不算太奢侈,将织得不好的布拿来自己用了。
不过,温屿皱起眉,道:“织锦本身有花纹的话,再绣花就显得繁复。就在领口袖口上略微做些镶嵌就够了。”
陈玉娘道也是,温屿本来比较为难工钱,此时脑中灵机一动,道:“我先去画花样,玉娘你手上的衣衫做完
之后,就开始做这些。黄娘子,你先管手上的活计,里衣罗袜衬里等小件活归你。”
做大活的钱拿得多,黄氏倒也没甚怨言。毕竟她自认为比不过陈玉娘的手艺,虽是小件的活,只看布料,这些活做下来,也能赚不少钱。
起初黄氏想着将大妮儿拜陈玉娘为师,罗庆当时有些迟疑,还是怕陈玉娘的名声耽误了大妮儿,以后连结亲都麻烦。
黄氏便暂时将这个念头搁置了,这些时日以来,黄氏亲眼见到巧绣坊闷声发财,她跟着没少赚工钱。
书签虽没卖出去,却与陈玉娘的名声无碍,巧绣坊依然来了大买卖。
黄氏心又活络起来,准备等晚上回去与罗庆说一声,不管他答不答应,都要让大妮儿认了这个师傅。
世上有的是不信鬼神运道之人,陈玉娘的手艺又好,以后在想拜她为师,估计就难了!
温屿交代完,一边计算着价钱,一边回屋准备画花样。她看到荀舫悠哉地躺在桂花树下吃茶打瞌睡,不由得走过去踢了踢他:“去帮我调颜料。”
荀舫睁开眼,不情不愿站起身,伸手摘了几朵桂花放在手心捏碎。
桂花冒出了花蕊,有些已经迫不及待开放,香气扑鼻。
温屿看了他几眼,道:“浪费。”
荀舫将手伸到她面前,道:“这叫手留余香,我闻到花香,便能抵消些对你的怒意。”
他的指尖留有淡淡的香气,温屿却未因他的余香而客气,道:“你成日白吃白喝也就算了,至少得写几篇文章,到时林山长考你,你要是写得狗屁不通,呵呵,那时候我会让你见识我的厉害!”
“我什么文章都会写,唯独不会写狗屁文章。”荀舫很是嫌弃地看着他,道:“你现在的嘴脸,很像我阿爹督促我读书的模样,真是老气横秋,讨厌得紧!”
“不孝子,竟然敢对你爹这样说话!”温屿训斥道。
“好你个温屿!”荀舫顿时脸一黑,扬起手作势要揍她:“快赔不是!”
温屿笑嘻嘻跑了,荀舫气得拔腿追上来。这时,赵牙人派人来找温屿,说是有人看上了她的宅子,让她过去一趟。
温屿顿时大喜,荀舫也暂时放过她,陪着她一起前去乌衣巷。
准备买宅子的沈员外本是明州府人,在外面做买卖多年,积攒下了丰厚的家财。临到老了,始终惦记着故里,将买卖交儿子,与老伴回到明州,准备以后在此养老。
沈员外看了好几间宅子,对乌衣巷的宅子最为满意。不过他毕竟是买卖人,精明得很,看宅子时不断挑刺,还特意请了匠人,除去看屋子的大梁,柱子可有蛀虫。还上屋顶将脊梁,瓦当都察看过一遍。
温屿看得瞠目结舌,不过她并不生气,反倒从沈员外处学到不少验收的学问。
宅子由大梁,柱子支撑,要是长了蛀虫,就有垮塌的危险。修起来要花费大价钱不说,还麻烦得很。
匠人察看之后,所幸宅子完好无缺。沈员外开始还价,他只肯出一千七百两:“要是温东家答应,我马上与你拿钱。温东家是要金银,飞钱劵皆可。”
林裕和曾说过她的宅子,能落到手一千八、九百两左右。就按照一千八百两算,足足少了一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