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催催催,真是催命鬼!”温屿小跑着进门,骂了他一句。
荀舫关上角门,跟在她身后跑到正屋,抹着脸上头上的雨水,打量着她,恨恨道:“温屿,去买伞,多买几把!”
温屿嘻嘻笑道:“有本事自己去买!”
荀舫脸一沉,转身回了西屋。
反正他三天两头生气,温屿没理会他。
谁知,他这次气性大得很,温屿第二天买了三把雨伞回来,他还没消气。
温屿纳闷了,暗自琢磨着,莫非他撞了邪?
反正下雨有空,温屿打算与他好生聊聊,给他收收惊,顺道驱邪。:
第72章
一场秋雨一场凉,雨丝纷飞,桂花落满地,地上洒下一层金黄。
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散不开的花香,青色的天空,静谧幽深,真正难得好个秋。
只是,若无温屿,一切都堪称完美。
下雨天,竹躺椅被荀舫搬到了廊檐下。身边传来竹椅的吱嘎,提壶倒茶,啃青枣,一连串的动静,他忍不住放下茶盏,撑着竹躺椅准备起身回屋。
并非惹不起她,只他不想与她计较。
只听到温屿闲闲道:“你嫉妒吃醋了?”
荀舫顿了下,缓缓坐了回去,侧头凝望着她,难得没有嘲讽。
温屿又道:“被我的美貌吸引,又跪倒拜服在我的聪明之下,自卑了?”
等了一会,荀舫见温屿似笑非笑,没再继续说下去,道:“还有呢?”
温屿笑眯眯道:“你先回答,我说得可对?”
“你当然是一派胡言。”荀舫当即否定了。
“你见到林裕和送我回来,你惭愧自己无能,买不起马车,连把伞都买不起。甚至,你身无分文,连赁车的几个大钱都拿不出来。”
温屿说得极为不客气,尖锐而直接。岂止是驱邪,她是在替他刮骨疗伤,一层层剥开脓包,鲜血淋漓,却绝不手软。
“不管你是在嫉妒吃醋,或是自我厌弃,这些都怪不得别人。俗话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一直想着回去,对这个世界,对身边的人都疏离,始终置身事外。若无我逼迫着你前行,估计你已经自暴自弃,尸骨都可以敲鼓了。”
荀舫盯着温屿,不见动怒,反而缓缓笑了起来。
“你的确聪慧,有人爱慕你也是应当。我并非嫉妒,吃醋。你说得有一定的道理,我确实想着回去,对身边的一切都抱着无所谓的想法。”
温屿挑了挑眉,道:“既然你有这样的认知,为何你还闷闷不乐?”
“温屿,你能有今朝,并非你一人之功劳。我不想与你抢这些,从未与计较过得失。我让你站在人前,你赚得的利,我一个大钱都没放在心上。”
荀舫叹了口气,道:“你将我排除在外,做事从未考虑过我,使用我起来,一点都不客气。这是我的错,是我的退让,让你得寸进尺。”
“我已经供你吃穿住行了,这些不要钱?”温屿大致能理解荀舫的意思,有些心虚的反驳道。
荀舫没与她争论,平静地道:“我并非在责怪你,与你说这些,是我在犹豫。”
温屿愣了下,一时没有做声。
“昨夜看到林裕和送你回来,那时我并无任何的想法。你那句问我可买得起伞,点醒了我。”
荀舫沉默了瞬,道:“一把伞算不得什么,只哪怕这是个虚幻的梦,我在梦中,也不该如此落魄。离开了荀氏公子的身份,我真一无是处,成了彻底的废物。”
他目光沉沉,一瞬不瞬望着温屿,半晌后,终于道:“你现在的绣坊基本已经稳定下来,靠着你的聪明,能很好的经营下去。从今以后,我要开始为自己努力,在这场梦中,我照样会意气风发。”
温屿默然片刻,道:“好。”
这段时日,他确实处处以她为先,甘愿退居于后。他本是那般骄傲的人,文采飞扬,蛟龙一时困于浅滩,终究还是会游向他的大海。
温屿举起手掌,荀舫疑惑了下,他很快领悟过来,举掌与她一击。
“祝你能功成名就,找到以前的你!”温屿笑着道。
荀舫也笑起来,道:“你也一样,能金钱铺满路。我们,在顶峰相聚!”
温屿笑着点头,都能找到自己的价值,也是一桩能激励人心的事。
吃过午饭之后,两人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荀舫去了书院,温屿则去了牙行。
昨晚与陈玉娘提过收徒之事,她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为了不让黄氏有怨言,连大妮儿也一并收了。
温屿先去牙行与赵牙人说了买人之事,反正卖给谁都一样,举手之劳,还行善积德了,他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要是有合适的女童,一定先找她。
回到绣坊,荀舫还没回来。温屿也没管他,林裕和还有几身衣衫的花样没画好,她铺纸挑颜料,开始认真画了起来。
直到晚饭后,温屿准备睡觉时,荀舫才一身酒意回来。
温屿并不多问,笑着与他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屋睡觉。
“今朝杨六成亲,林长善去赴酒宴了。”荀舫在椅子里坐下来,说道。
温屿一想也是,林长善不在,他去书院作甚?
荀舫道:“他不在,书院还有其他学生。我认识了几个同学,给他们指点了些功课,他们请我吃酒。”
“你当学生屈才了,该当先生才是。”温屿扬了扬眉,说道。
“无所谓,我不当先生,也能赚到先生的束脩。”荀舫满不在乎地道。
他打算先帮着代写几篇文章功课,得来的钱再去买笔墨纸砚写字画画,卖字画。
温屿听到他的打算,真心实意为他感到高兴,道:“这样很好,我看到以前的穷书生,就是靠着抄书写字卖画赚钱。你的字画好,肯定能赚不少银子。”
“你呢,牙行那边可说好了?”荀舫问道。
温屿道:“赵牙人答应了,先等着看吧。林裕和建议让我买木材做家什,他认识几个做木材的
商人,我明朝去找他,带着我去买些木材。”
荀舫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你先要想好做何种样式的床,榻,案几桌椅。再找匠人量好尺寸,算好你需要的木材。”
温屿头疼起来,除去麻烦,家什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荀舫看出温屿的烦恼,笑道:“别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早些去睡吧。”
要是换做以前,温屿可以将画家什的事情交给荀舫,拿着图画去找匠人就是。现在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她失去一份助力,事事都得自己来。
多想无益,温屿回屋歇息了。
第二天,荀舫起床用过早饭后就出去了,温屿也没去找林裕和,先列出她需要的家什,再画她喜欢的家什样式。
大周已有木柜,不过衣衫还是放在箱笼中,拿出来皱巴巴不说,翻找也不方便,
温屿画了后世的大衣柜,她想到现在可拆卸,推拉的窗棂,衣柜门采用了推拉移门。
罗汉榻她也坐了改动,首先罗汉榻太宽,靠背低,坐在上面必须挺直背,或倚靠软软囊,扶手。端庄是端庄,却很不舒服。
温屿结合了贵妃榻与后世的沙发,将罗汉榻改得狭窄了些,保证放上软垫之后,能坐的面不会太窄,也不会太宽不好倚靠。
其他诸如圈椅,圆桌,凳子等,条几,床等,大周的样式雕花皆精美,后世的仿古家什远不能比。
温屿在屋里埋头苦干,等她将家什样式全部画好之后,秋闱放榜了。
天气转晴,正是秋高气爽时节,明州府比过年还要热闹。
杨六考中了秋闱,玳瑁前来取衣衫,连走路都带风,脸上的笑容与喜悦,浓得化不开。
“温东家,这是我们少爷给你送来的酒与点心干果,少爷说,让温东家也沾沾喜气。”
温屿哈哈大笑,打开点心匣子,对玳瑁道:“来来来,你也吃,一并沾沾喜气。”
玳瑁抓了把榛子,拿着衣衫告辞:“少爷那边忙得很,我先走了。”
秋闱那边热热闹闹,林裕和的宴席时日也到了。温屿打算这次在他的宴席上做成买卖,难得收拾了下,让陈玉娘给她梳了时兴的发髻。
她没有簪子珠宝,现在的男女都簪鲜花,如茶花木芙蓉都太大,温屿接受不了。秋海棠花朵小些,粉红的花朵插在发髻间,她认为看上去像是行走的花架,不过正好符合大周的审美。
陈玉娘在她身后左顾右盼,赞道:“东家真是好看,荆钗布裙也难掩美貌。”
“哈哈哈哈,就荆钗布裙就已经输了。”温屿戴上丁香金耳坠,发现喷嚏都能打走的这点金子,戴上去反而显得底气不足。
好比是本为寒酸穷人,拿点金子出来充当门面,她干脆取了下来,除去秋海棠花,什么都不戴。
“东家可要搽粉画眉?”陈玉娘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