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温屿内心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走过去打开钱袋,看到里面放着一锭十两的雪花银,她云淡风轻哦了声,收起钱袋回了屋。
  荀舫盯着她的背影,嘴角缓缓上扬。
  她那点小心思,他岂能不知。在银子面前,看她还能如何装下去!
  温屿犯愁的绣娘以及人手,过了两天,赵牙人给她解决了一半。
  “温东家,这两个小娘子,你看如何?”
  一大早,赵牙人领着两个瘦弱,怯生生的女童到了巧绣坊。看她们不安地抠着打着补丁的衣衫,往后躲着一声不吭,又满脸笑容解释道:“乡下人,没甚见识。家里穷,姐妹好几个,实在养不起,要给哥哥娶亲盖房子,将她们卖了出来。”
  两人虽面黄肌瘦,穿得破破烂烂,眉眼却能看出生得很不错。
  温屿面上带着微笑,温声问道:“你们几岁了?”
  个子稍许高些的小声答道:“八岁了。”另外一个见她答了,跟着道:“我也八岁了。”
  看她们的身量,温屿以为只得五岁左右。她心里叹息一声,八岁对要养瘦马的青楼来说,已经算是年岁大了,怪不得赵牙人能领着她到巧绣坊来。
  温屿没说什么,每人花了十两银,将她们买了下来。
  个子稍许高些的叫三囡囡,个子矮些的叫五囡囡。像是大妮儿一样,普通寻常人家的女儿,取名都随意,按照排行随口一叫,公主也极少留下大名。
  温屿取名一塌糊涂,她请了荀舫出山,给她们两人取名,要求道:“拿出你的才气来,要大气响亮!”
  荀舫很是不负责任道:“叫温吞温水,保管响亮!”
  随着她姓温倒不错,正好与原来的家彻底断绝关系。不过温吞温水,温屿想打他。
  见温屿怒瞪过来,荀舫方收起了玩笑,略微一思索,道:“温潋,“水光潋滟晴方好”,取灵动温柔之意。温泂,诗经云“泂酌彼行潦”,如清泉般透彻。”
  静水流深,从水字旁也行,比叫囡囡妮儿要强得多,温屿勉强接受了。
  不过,她没强行让两人改名,只道:“你们喜欢自己的名字,还是照着你们原来的叫。若是不喜欢,想要改,就叫新名字。以后你们在绣坊,跟着陈师傅学习刺绣,识字。”
  两人来到陌生的地方,对温屿很是畏惧,三妮儿会察言观色些,道:“我愿意改名,东家,我以后就叫温潋。”
  五囡囡似乎以三妮儿为主心骨,跟着道也要改名。
  “行,都依你们。”温屿说了在绣坊的规矩,两人又前后应了。
  温屿见她们的衣衫单薄破烂,黄氏与陈玉娘都不得空,去给她们买了一身现成的冬衣鞋袜。再买了两块旧布,让她们学着给自己做换洗的衣衫。
  两人换上了暖和的新衫,温屿又随和,与她们住在一间屋子的师傅陈玉娘也耐心细致教导她们,日渐活泼了起来。
  黄氏听到温屿在找绣娘,这天对她道:“东家,林氏郑氏前些时日来找我,说是想要回到绣坊来做活。”
  温屿诧异问道:“她们现在的绣坊做不下去了?”
  “倒也不是,她们想多赚些银子。”黄氏讪讪笑了下,道:“不瞒东家,我在绣坊多赚了几个钱,家里过得宽松了些,天天吃肉,邻里之间都闻得到,林氏郑氏她们离得近,听说之后哪能不心动。”
  温屿想到绣坊现在的活确缺人手,问道:“她们的绣活做得如何?”
  “林氏比秦氏都要强一些,郑氏也不错,就只是手脚要慢一些。”黄氏如实道。
  温屿沉吟了下,道:“且让她们来吧,不过,先要试用一个月,若是不行,我就不能留。”
  黄氏忙答应了,回去与两人说了,翌日,她们跟着黄氏一早就来了绣坊。
  温屿将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一起,将她拟定的绣坊新规,正式摆了出来。
  “你们先仔细读清楚,有不懂之处,你们就问。拿回去与你们家人商议也行,明天一早给我答复。”
  陈玉娘想都不想,直接签字画了押。黄氏她们几人,则没做声,打算拿回去与家人商议。
  温屿自认为,就是在全明州府,甚至全大周,都找不到她这么好的东家。
  她们不签的话,对温屿来说可能会耽误活,但绝对是她们的损失!
  谁知,第二天,林氏没来,她家人认为绣坊的固定月俸太低,赚不到银子。
  郑氏黄氏两人签下了契书,另外,有两个手艺很是不错的绣娘,得知巧绣坊的待遇后,找上门来自荐了!
  第79章
  新来的两个绣娘,于氏二十五岁,沈琼花难得有名字,今年二十六岁。
  绣花是手艺活,手艺活其实也要天赋。像是温屿就是眼睛看着会了,理论可以说得头头是道,手却不配合。
  两人正是绣娘最好的年岁,做了十几年的绣活,经验丰富。年轻眼聪目明,头脑灵活不固
  执,对新事物有兴趣,一点就通。
  不过于氏丧夫,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七岁,在私塾启蒙读书。五岁的女儿由寡妇婆母带着在家,做些洒扫的家务杂活。
  念私塾需要不少的花销,于氏的手艺不错,以前在绣坊做活,一个月能拿五六两银子。她能赚钱,媒婆几乎快踏破门给她说亲,娘家也劝说她再嫁。
  毕竟两个寡妇难为,虽说膝下有儿子,到底还太年轻,撑不起门户。家门前成天有不三不四的男人来转悠,各种流言蜚语传得满天飞。
  于氏家住与杏花巷隔着两条巷子的古井巷,古井巷人多杂乱,歇对着的烟柳巷,整条巷子都是暗娼的门户。
  于氏不想再嫁,倒并非与丈夫感情深厚,而是她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更不想再受生育之苦。
  原先的顾氏绣庄东家算是厚道,给的工钱不算低,想要再多已经不能。
  于氏一心想要多赚银子,等有了钱之后,就搬离古井巷。
  得知巧绣坊招工的条件之后,于氏当即就去找了交好的沈琼花。她看中的是提成,沈琼花看中的则是待老了以后,每年能领到的十两银。
  两人一合计,于氏的婆母生怕她再嫁,家里一应事皆由她做主。沈琼花更是要强,与夫君提了一嘴,一起来了巧绣坊。
  冬日天黑得早,晴天的太阳只冒出个头,很快就躲得不见了。
  明州府冬日下雪天不多,却格外湿冷。温屿咬牙买了上好的炭回来点了薰笼,门窗只能开一条缝透气,屋内昏暗,白日都得点灯。
  想着林裕和花厅屋顶以及窗棂上镶嵌的明瓦,温屿打算将绣房,堂屋,以及前面店堂屋顶的青瓦,换几张明瓦,窗棂也镶嵌一些。
  温屿去卖瓦当的铺子看过,明瓦有好几种,一种是贝壳一类打磨而成,一种是羊角熬煮成胶之后,压成薄片。另外一种是天然的云母。
  羊角的柔软,最为便宜,多用来做灯笼。但羊角的明瓦太薄,不及贝壳一类的结石,透光。
  云母稀少,价钱差不多跟同等厚度重量的银箔一样贵,温屿当即就将其排除在外。
  余下的两种,温屿纠结再三之后,心头滴血下了决定,屋顶的瓦用贝壳明瓦,窗棂则镶嵌羊角明瓦。
  这一更换,加上工钱,足足花了近十两银子!
  于氏沈琼花来的时候,温屿与温潋温泂,加上荀舫在收拾打扫店堂。
  店堂内早就积攒起了厚厚的一层灰,匠人换瓦时,又落了一层草屑灰尘,店堂内简直一片狼藉。
  几人脸上都蒙着布,拿着布巾在抹灰。于氏沈琼花看到眼前的景象,两人都震惊住了,彼此对看了一眼,心里瞬间都没了底。
  温屿看到她们两人,走到门边来,扯下布巾呼吸了口冰凉清新的空气,问道:“这里是巧绣坊,你们是有事还是找人?”
  于氏犹豫着道:“我们听到巧绣坊在找绣娘,想来打听一下。看绣坊的情形,可是还未开张?”
  “我是巧绣坊的东家温屿,绣坊并未像其他的铺子那样打开大门迎客,不过一直有活,今天屋顶在换明瓦。屋内落了灰,顺道收拾一下。”
  温屿心中暗喜,认真解释道,“你们随我进来吧。”
  两人顺势抬眼看去,见屋顶两排透亮的明瓦,心踏实了一半。
  明瓦贵,巧绣坊能用明瓦,至少铺子并不像见到的那般寒酸。
  温屿丢下布巾,带着两人到了后院。她并未多说,只简单介绍了下院子,正屋与绣房的窗棂上,羊角片尤其显眼。
  “这里是绣房。”温屿推开门,侧身介绍道。
  屋内陈玉娘黄氏郑氏加上大妮儿正在忙手上的活计,长条台上堆着各式价钱昂贵的布料,绣绷上夹着正在赶制的衣裙。
  屋内明亮,暖意扑面而来。
  以前两人在绣坊干活时,冬日再冷,屋内也没有炭。一是怕走水,而是上好的炭太贵,便宜的炭又太熏人,熏得眼泪汪汪不说,还会熏得黢黑,可能损坏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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