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带着几人回到后院,温屿虽有一堆的话要问,看他们苦兮兮的可怜样,且先先忍着了。让他们先把手脸洗干净,吃饱饭再说。
陈玉娘温潋温泂帮着忙,烧水送水,各自足足洗了三盆水之后,盆中的水才不是混汤。
林裕和他们送来了许多点心果子,过年她还买了一堆零嘴吃食,但她没有拿出来。
点心果子都精致,她不想先拿出来露富。
早间陈玉娘给她留的粥与肉包子,她只吃了一只包子,将剩余的粥与两个肉包端到了堂屋,道:“吃吧。”
蒋慧娘先拿了包子递给温屹,她取了一只包子,掰开一半给身边的小童。
洗干净脸后,总算能分辨出男女了。跟在蒋慧娘身边的是长子温静诚,今年六岁。温屹身边坐着的是女儿温静训。
温屹还不时伤心抽泣,他也掰了一半包子给温静训。陈玉娘亲自做的肉包子,在温屿的吩咐下多放肉,一口咬下去汁水直流。
几人一看就饿极了,尤其是兄妹俩,两口就将包子吃了下去,舔着手指,眼巴巴望着父母手上剩下的一点包子皮。
温屹抽抽搭搭,将余下的包子皮塞进女儿的嘴里。蒋慧娘则将自己的半碗粥,拨了一半到儿子碗中。
温屿在旁边默默看着,心情很是复杂,头疼不已。
夫妻俩都疼爱孩子,可他们又没真正替孩子想过。被骗不外乎一点,除去傻之外,那就是贪。
现在他们回来了,温屿首先要考虑他们的住处。新宅那边还在等着做家什,温屿自己都没有搬,在没摸清情况之下,更不可能让他们住进去。
温屿将荀舫叫到了天井,与他商量道:“你搬到东屋来,住外间暖阁的榻上。”
荀舫意味深长地挑眉,温屿岂能不知他所心中所想,白了他一眼,道:“你别乱想,先出去给他们买一身厚实的衣衫,你带他们去香汤铺子洗一洗。”
她这般安排,自有她的打算。
首先跟高狗儿打官司时,她借着的是温氏名号,拿回的宅子有温屹一份。
她还记得,从荀家出来准备回娘家暂时落脚时,温氏香药铺凶神恶煞讨债的人。她不知温屹究竟欠了多少债,躲出去的时候可有闯祸。
她只能借着荀舫的名号,毕竟她是出嫁女,娘家兄长的债,讨不到她头上来。
要是温屹以后老老实实,温屿看在侄儿侄女的份上,也不会让他饿着冻着。
至于家产,温屿认为就免谈了。没有她,端瞧着温屹哭哭啼啼没出息的样子,死也不是高狗儿的对手,又何来的家产之说。
而且温屹也守不住家产,手上有钱,反而会出事。
荀舫对温屿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没多说,只道:“要是你晚上睡觉打呼,磕牙,休怪我翻脸。”
“你那二皮脸正反都一样。”温屿笑起来,见他脸黑了,忙道:“好好好,我不打呼也不磕牙,我都不嫌弃你,你就别挑剔了。
她拿出二钱银子,“买布衫,暖和的就行,里面换洗的多买一身。快去快去,他们吃完了,我去问一问温屹。”
荀舫没拿她的银子,瞥了
一眼,道:“过年,赏给你拿去买糖吃吧。”
“多谢荀爷,荀爷再多赏一些就好了。”温屿收起银子,笑吟吟道。
荀舫笑了起来,道:“行,等荀爷我以后当了大官,刮地三尺,让你吃香喝辣。”
温屿不打理他,转身回屋。陈玉娘带着温潋温泂在屋中收拾碗筷,温屹打量着她们,问道:“妹妹,她们是谁?”
“这是陈绣娘,她是温潋,她是温泂,在绣坊学针线。”温屿指着两人,简单介绍了。
温屹哦了声,转头四下张望,抬头看向屋顶的明瓦,再看向嵌着羊角的窗棂,最后视线落在墙角的薰笼上。
屋内明亮,荀舫摆弄的梅花插在了瓷瓶中,屋内暖香融融。
“妹妹的买卖如今做得很是不错。”温屹肚子里有了些吃食,身上暖和起来,脸色总算好了些。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又开始泛红,“阿爹在九泉之下,应当能安心了。”
“阿爹安不了心。”温屿实在看不得他哭,脸沉了下去。
温屹被她的气势镇住,泪水硬生生被逼了回去。蒋慧娘拉着儿女,连大气都不敢出。
“阿爹看到你们成了这幅模样,只怕是死不瞑目。”
温屿面无表情道:“说吧,将你们如何欠下债,如何离开明州府,去了何处,如何又回来了,前后经过,仔仔细细说清楚。”
“我.....我与友人们一起吃酒会文,有人提议玩骰子。平时大家也玩,我就与她们玩了几把。”
温屹磕磕绊绊说了起来,不外乎起初赢了,想要赢更多,谁曾想输了个精光。心有不甘想着翻本,将铺子压了出去,找放印子钱的借债。
最后的结局基本大同小异,都落得个倾家荡产的下场。
铺子抵出去还不够,放印子钱的天天来讨债,温屹哪还得起,想找温屿借钱,连荀家的门都没能进去。
走投无路之下,温屹偷偷带着妻儿离开明州府,去江州府投奔一个友人。友人起初热情地请他们住下,后来见他久留不走,友人家中也不宽裕,最后也不顾情面,给了二两银子将他们赶了出来。
一家子在江州府举目无亲,又缺乏自力更生的本事,只能回明州。在路上歇脚时,连着衣衫与银子全部被偷了,一路要饭回到了明州府。
“妹妹,你与妹夫被荀家赶了出来,这如何是好,妹夫背着个野种的名声,连着你一并受累了啊!”
温屿听到这里,眉头拧紧,问道:“你去荀家,他们让你到绣坊来的?”
“是,你那大哥荀柏称,妹妹从高梗手中夺回了温氏家产,还买了大宅子。”
温屹放下茶盏,打了个哈欠,道:“妹妹,此处地方狭窄,又有外人住在此,着实不方便。你快快带我们去大宅子,我与慧娘都累了,想要好生歇一歇。”
温屿忍着没说什么,道:“等下你们去香汤铺子洗一洗再说。对了,你还欠多少印子钱?”
“放印子钱的都黑了心肝,我只借了一百两,谁知道孟老大使坏,借一百两,只给了我八十两的现银。铺子抵给他,他还称不够。”
温屹气愤不已,见温屿面无表情不做声,他吭哧吭哧道:“孟老大称,我还欠他两百两。要是拖欠一日,第二天就是两百二十两。如今滚到多少的利,我也不甚清楚。”
放印子钱的有过手钱,后世的抽水更多,并不鲜见。
只后世民间借贷有法律监督,不得超过银行核定利率的四倍。只是做民间借贷的人催收手段五花八门,大周对印子钱并无律法约束,放债之人都是地痞混混,要是不还钱,肯定不得安宁。
温屿倒抽了口凉气,什么都不想说了。荀舫很快拿着买好的衣衫回来,领着几人去了杏花巷的香汤铺子清洗。
陈玉娘她们几人在灶房做午饭,温屿走进去,道:“中午做些清淡的汤面就是。”
她不想给温屹这个蠢货吃饭,又怕他们饿得太久,大鱼大肉会吃坏肚子。
陈玉娘见温屿心情不好,劝道:“东家,温郎君他们人没事就好,两个小的乖巧懂事,以后只要改了,老老实实过日子,东家也有个亲人能走动。”
温屿苦笑一声,陈玉娘不知就里,欠债是一回事,老老实实过日子,也要过日子的本事。
温屹夫妻都读过书,去做个私塾先生,或者去代人写书信,抄书,哪怕去码头抗活做苦力,也不至于去乞讨。
不过温屿很看得开,乞讨也不容易,温屹夫妻已经有了经验。以后他可以重操旧业,去明州街头要饭。
午饭做好之后,荀舫黑着脸领着他们几人回来了。从头到脚洗过之后,换上干净的布衣,总算有了点人样。
温屿见荀舫神色不悦,一脸的嫌弃烦躁,估计温屹惹到了他。
“快吃饭吧。”温屿对荀舫笑了笑,他哼了声,神色稍霁。
温屹大喇喇坐在了上首,等着陈玉娘端上汤面,他望着碗,目露失望,道:“妹妹,先前吃的肉包子可还有?”
“没有肉包子,你要吃肉包子,自己去赚钱买。”温屿不客气道。
温屹瑟缩了下,扯着衣襟,嗫嚅着道:“妹妹从高家拿回来的宅子卖了大价钱,妹妹一半,我一半,几千两银子,怎地就吃不起肉包子了?”
“谁告诉你有几千两银子,你能得一半,可是荀柏告诉你的?”温屿淡淡道。
温屹掀起眼皮,偷偷瞄了温屿一眼,结结巴巴道:“荀柏说了,宅子买了好几千两。妹妹大方得很,将温家的铺子都捐了,妹妹有的是银子。”
果真是荀柏在挑拨离间,温屿气得错牙。她倒不怪荀柏,只怪温屹蠢得透不过气,听到话不过脑子!
先前温屹已经啰嗦了一堆,称香汤铺子太小太乱,香药汤不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