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另一边,温胜寒放下手中的行李,语气很平静:“某人也没提前说要过来。”
陆长津嚷嚷:“我过来又怎么了?我现在可是你们的衣食父母。没有我,你们能吃好喝好玩好吗?再说了,我又不是外人,你这个人跟闷葫芦似的,单独和你在一起,小蜻游不得被闷死……你说对吗,小蜻游?”
突然被cue到的顾蜻游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扯了扯衣服下摆,小声反驳:“温先生才不闷……”
话没说完,耳根倒先红了。
陆长津:“……”
他无语转头,目光略过顾蜻游旁边的裴尹时,神色一顿,英气的长眉又扬了扬:“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裴尹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自己,嗫嚅道:“裴尹。”
陆长津笑眯眯:“名字真好听,别紧张,来到这里就开心地玩。”
裴尹别了一下鬓边的头发,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低低“唔”了一声。
温胜寒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转头看向顾蜻游,语气温和:“蜻游,先带你朋友上楼休息一会,下午再出发去城里办临时身份证。”
顿了顿,又道:“楼上房间随意选,挑你喜欢的。”
顾蜻游回头,唇边抿出一个笑:“好。”
*
午间,窗外的雨势变大,冲刷着玻璃窗户,形成一种天然的白噪音,叫人睡得越发昏沉。
朦胧中时,温胜寒是被一股猝不及防的痛感唤醒的。
像是有千万根钢针,密密麻麻地匝在胃部,痛得叫人呼吸不过来。
他伸手捂住胃部,强忍着痛意从床上翻下来,差点摔在地上,扶着床边站稳后,脚步踉跄地朝前方的行李箱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凌空的钢丝上,肌肉不自觉地颤抖,冷白的额头上很快就布满汗珠,冷意蔓延全身,胃抽搐着,一阵强烈的呕吐感从喉咙涌上来,又苦又涩的腥味在口腔中弥散开来。
他用力地咬着后槽牙。
不远不近的几步路,此时此刻却走得分外艰难。
触碰到行李箱时,他已经不能很好地控制住手上的力度,捏着拉链的手骨节发白,青筋毕露,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拉链硬生生地扯下来。
药放在行李箱的内胆,抖着手拉开链子后,他几乎没有更多的力气去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他从来不是一个害怕疼痛的人,此时此刻却将近破防。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下一刻,门被轻轻叩响,传来顾蜻游柔软的声音:“温先生,您起来了吗?”
温胜寒的心脏一缩,痛感似乎蔓延至心房,灼得他心房生痛。
他紧紧咬着下唇,没敢回应她,整个人几乎要跪趴在地上。
痛感像潮水一样冲刷着全身。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颤着手去拿内胆的药片,近乎粗暴地撕开包装盒。
取出药片含进嘴里,他艰难地起身往一旁的桌子走去,上面放着一壶水。
门外的顾蜻游没有久久没有听见温胜寒的回应,心想他或许还没起来,踌躇半刻,正想抬脚离开,就在这时,里面传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毯上,随即是男人的一声闷哼。
顾蜻游被吓了一跳,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温先生,您还好吗?”
门内又是一片沉默。
她有些着急,伸手拍了拍房门,正想伸手去拧动把手,里面的人出声了:“别进来。”
他的声音像是绷着一根弦。
顾蜻游一怔,停住了动作。
她咬了咬下唇,轻声开口:“温先生……您真的没事吗?”
又沉默了几秒,里面传来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像是平静的冰面下汹涌的潮流:“……去楼下等我。”
“……好吧。”
站了一会后,顾蜻游看了看房门,慢吞吞地往楼下走去。
她抬手摸了摸胸口,里面好像无端空了一块,这种感受叫她想起了今天早上在飞机上做的噩梦。
在梦中,她陷于大雾之中,似在无人之境,恐惧到极致将要崩溃之时,她看到了温胜寒。
她连忙扑上去抱着他,向他哭诉自己的恐惧,他却抬手,十分冷漠地推开了自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哭得一脸狼狈。
就在她再次想伸手去拉他的手时,他凭空消失了,顾蜻游用力一抓,却只抓到了一缕青雾。
怅然若失的感觉塞满心房。
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缓缓咬住了下唇。
*
房间内,温胜寒狼狈地吞下了止痛药,整个人脱力般靠着桌脚坐在地上。
等痛感消去,身上的短袖睡衣已经全湿了,像一层冰凉的蛹皮,紧紧裹在身上。
他抬头看向落地窗外。
空濛的青山间,雨雾缥缈。
他十分真切地认识到一个问题。
他的时间不多了。
第84章 第84章他的温柔
第84章
顾蜻游在楼下等了将近二十分钟,终于见到温胜寒踩着楼梯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换了一身衣服,一件灰蓝色的长袖衬衫,衬得他的皮肤更白,像山巅终年不化的雪,他一边系着袖口的纽扣,一边朝她走过来。
顾蜻游连忙迎上去:“温先生,您……”
“我没事,”温胜寒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但很快就缓和了语气:“刚刚没注意,从床上摔了下来,问题不大,让你担心了,很抱歉。”
顾蜻游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看了一眼他的手腕,总觉得那血管颜色比平日里还要清晰几分。
叫上裴尹,几人很快就出发,陆长津则是一个人留在了别墅里,笑嘻嘻地
说帮他们准备今晚的晚餐。
去往城区的路途不远,但一来一回要花的时间却不少,再加上在派出所办理临时身份证的事,耽误了不少时间。
事情办完,两人返回别墅的路上,顾蜻游忧心忡忡地拉着裴尹的手:“小尹,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联系上周新吗?身份证这么重要的东西,被留在他这种人手上,不是很安全……”
裴尹懂她的意思,有了身份证,而且是还在有效期内的身份,想要干点什么坏事,简直不要太容易。
她抿了一下唇,沉声道:“他不会。他还想着毕业之后可以回老家考体育老师,这种作奸犯科的事,他不敢。”
于是顾蜻游便没有再说话。
回到别墅时,已经将近五点,正好是饭点。
陆长津倒也没有托大,真的正儿八经地准备了晚餐。
陆家家大业大,几年前刚好投资了旅游业,自然不缺相关的资源,毫不费力就搜罗了一堆好吃的,大到著名特色菜,小到地道民俗小吃,应有尽有。
最用心的,是把用餐地点安排在山顶温泉度假区,准备了酒水,几人可以边吃边玩,席间还能透过玻璃墙看楼下的民俗表演。
美食和温泉的攻势之下,即使是情绪不佳的裴尹,也逐渐打起精神来。
两个年轻女孩对温泉的兴趣更大,晚饭吃了个六分饱,就换衣服下水去了,隔着一层玻璃,只剩下温胜寒和陆长津留在屋内。
餐桌已经收拾干净,换上了茶水和鲜花饼,没坐一会,陆长津嫌弃在室内闷得慌,又让人把东西搬到院子里。
温泉是露天的,旁边建了个木亭子,两人就坐在那盏昏黄的灯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陆长津从烟盒里咬出一根烟,然后递给旁边的温胜寒,扬眉示意:“来一根吗?”
温胜寒摇头。
陆长津收回烟盒,掏出打火机熟练地点烟。
一番吞云吐雾,灰白的烟雾滞凝在半空,即使陆长津抽的不是什么劣质烟,此时此刻温胜寒还是不自觉地皱了眉头。
阵阵反胃上涌,他的脸色越发冷肃。
隔着袅袅烟雾,陆长津突然开口道:“说起来,你知道吗?前段时间听我哥说,在医院肿瘤科碰见了你,还问我你出啥事了。”
温胜寒神色一顿。
陆长津看起来不相信这件事,他夹着烟笑道:“我就笑他应该去看看眼科,你这个人一向讨厌医院,没事怎么可能会上医院去,更何况,不都有家庭医生吗?还几年都不叫一次,身体好上什么医院。”
正说着,他边摇了摇头边掸掉烟灰。
一旁的温胜寒突然出声:“是真的。”
“什么?”
“你哥说的,是真的。”温胜寒垂下眸子,语气镇定得像是在阐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胃癌中晚期,已经没法做手术,医生说只能先通过化疗试试。”
陆长津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茶壶中的水沸腾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一小方天地,彻底陷入沉默。
直到烟灰掉落,烫了他一下,陆长津才遽然回神。
他颤着手逼自己吸了口烟,哑着嗓子开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