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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她好奇,但到底还是尊重他的隐私,没有过多地去窥探。
  谁都有不愿意提及的过去。
  她的睫毛颤了颤,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问:“你……愿意和我说?”
  温胜寒没有回答,伸手与她十指紧扣,只道:“我和你再说一个故事吧。”
  还是艺术家和负心汉的故事。
  艺术家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丈夫在婚姻中的游移,但是她不愿意承认。
  这是一段通过反抗父母得来的婚姻,她没有回头路,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选错了人。
  直到儿子戳破了美满婚姻的假象,告诉她丈夫出轨了她的好朋友。
  她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儿子身上,责怪他乱说话,还要将他赶出门。可另一边,面对丈夫时,她浑身解数,企图挽回丈夫的心,可当她发现无论怎么做,丈夫的注意力都不再放在她身上时,她崩溃了,两人开始频繁地争吵,丈夫也对她越发冷淡,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变得神经质,生活中很细微的变化都会引起她强烈的情绪波动,然后作用在儿子身上。可当时并没有人觉得她是生病了,只觉得她对自己的孩子,有些过于苛责了。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上门,说要给女孩认亲。
  看着那张和自己儿子有几分相似的脸,艺术家彻底崩溃了,她差点当场就掐死了自己的儿子。
  温胜寒就是在这种场景下第一次见到钟禾的。
  她怯生生地躲在那个妖艳的年轻女人身后,一脸惊恐地看着他的母亲拼命地掐着他的脖子。
  他满脸憋得通红,窒息催生了幻觉,他觉得那对母女是来勾魂的无常。
  所以,一开始,他对钟禾是抱着恨意的,恨她的出现,激化了母亲的病态,也恨她看到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钟禾的母亲大概率是想利用她捞上一笔钱,但没想到温父根本不认账,于是离开温宅后,转头就把她一个人丢下,走了。
  六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被独自留在陌生的环境,害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胜寒的祖母心善,将温母送去别的地方养病后,就把钟禾留在了温宅。
  不冷不热地养着。
  温胜寒是觉得恶心的,他恶心她的存在。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他却对她视而不见。
  无视她叫他哥哥,无视她讨好的举动,无视她整个人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每次温胜寒看完温母,带着一身伤回到家的时候,会主动关心他的,也只有小小的钟禾。
  祖母常年在国外居住,安顿好家里的一切后,就回到了国外。温父偶尔回来,对他也动则打骂。
  诺大的温宅,除了陈伯,就只剩下他和钟禾。
  钟禾是个敏感的小孩,每次都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即使一次次地被冷眼相待,还是会主动地去靠近他。
  少年时期的温胜寒,
  失去父母的关怀,他唯一感受到的、微薄的亲情,是钟禾给予的。
  同样的,被抛弃的钟禾,温胜寒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共同生活了三年,两人的关系逐渐缓和,虽然比不上寻常兄妹那般亲密无间,也比从前好上许多。
  一切在温胜寒十五岁那年戛然而止。
  温母纵火自杀,同年钟禾的生母再次找上门,把钟禾带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两年后,温胜寒抛下国内的一切,出国读大学,直到温父去世,不得不回来继承家业。
  于此同时,他收到了钟禾的死讯。
  顾蜻游的心脏猛地收缩,她抓紧了温胜寒的手,又些不确定地重复:“死讯?”
  温胜寒垂着眼帘,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是自杀的……警察通过她的遗物找到了我。”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本相册。”
  顾蜻游一怔。
  温胜寒抬手盖住眼睛:“她妈妈是个夜场招待,身边的人鱼龙混杂。把小禾接走后不久,她就生了重病。小禾急着救她,被她身边的狐朋狗友蒙骗,沾上了毒。品……那时候,她才十六岁。”
  “那些畜生,把她当做货物一样送给一个毒贩,被关了六个月,逃一次抓一次,警察和我说,她身上全是各种伤……”
  顾蜻游的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阵窒息,她只想伸手抱他:“温胜寒……”
  “她求救过,向我。五百多条短信,全部都是,哥哥救救我。”他用力闭了闭眼,回忆起那些字句,连呼吸都带着痛意:“可是,那个手机号,我早就不用了。”
  他没有收到。
  她该有多绝望啊。
  光是听着,顾蜻游就觉得窒息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她靠上去亲他:“温胜寒,别说了……”
  她听见他说道:“蜻游,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心脏像是被细线缠绕,每跳动一次,都会带来清晰的痛感。顾蜻游突然就想起了许多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譬如刚认识的时候,他习惯于用短信联系,譬如他明明不喜欢甜食,但每年都会让韶姨准备很多甜粽子……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后来会突然愿意资助她。
  大概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像货物一样被人送出去的钟禾。
  他害怕她也会走上绝路,会重蹈钟禾的覆辙。
  “温胜寒……”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叫他的名字。
  温胜寒突然伸手盖住了她的双眼,掐着她的腰,半压在书桌的边缘,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
  视野受限,她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脸上,辗转没入两人交缠的唇齿,一片咸涩。
  心脏是酸胀的,她终于得到了完整的、毫无保留的温胜寒,但是心里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大概心意是相通的,她因他的痛苦而痛苦。
  也是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了,他没有把她当做钟禾的替身的真正含义。
  因为他从前和她相处的每一刻,想起来的都不是和钟禾相处时的美好,而是他没能救她的愧疚和遗憾。
  他是带着赎罪的心态的。
  所以同样的,他才会那么害怕自己会伤害她。
  因为他真的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失去了。
  纠缠到最后,温胜寒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处,静静的抱着她,以此平复过快的心跳。
  “温胜寒,”顾蜻游用脸蹭了蹭他肩膀,小声说道:“清明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小禾吧?”
  环在腰上的手臂收紧,良久,温胜寒应了一声,语气带着潮意:“好。”
  *
  两人洗了一把脸后才敢下楼。
  晚饭已经做好了,客厅里弥漫着一阵饭菜的香气,韶姨将最后一碟青菜放在桌面上,招呼两人赶紧去洗手。
  顾蜻游坐下后,夸张地“哇”了一声:“韶姨,您好厉害啊!怎么做了那么多菜!”
  说完后,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送入口中,还没咽下去,就立刻口齿不清地捧场:“太好吃了!”
  韶姨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连忙又给她夹了几块排骨:“喜欢就好,多吃点。”
  气氛其乐融融,久违的笑声充斥着饭厅,顾蜻游一边吃饭一边和两位老人说自己留学时的经历,逗得韶姨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讲到兴上时,陈伯兴致勃勃地开了一瓶樱桃酒,正要给顾蜻游倒上,被温胜寒严厉制止了。
  顾蜻游眼巴巴地看着陈伯把酒收好,无声用眼神谴责温胜寒。
  温胜寒无奈,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靠过去和她咬耳朵:“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吗?怎么还敢喝酒?”
  顾蜻游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上次喝酒喝断片后,抱着他又啃又咬又哭的事,但还是小声抗议:“在家里,不怕啊。”
  温胜寒叹了口气:“我可不想酒后乱性。”
  顾蜻游的脸瞬间红了,在桌底下狠狠踢了他一脚。
  温胜寒闷哼了一声,在韶姨看过来之前,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子。
  饭后,顾蜻游本想帮忙收拾碗筷,被韶姨和陈伯联手赶出了厨房,怀里还被塞了一盘洗好的葡萄。
  顾蜻游只好抱着果盘回客厅里找温胜寒。
  电视开着,正播放着春晚,温胜寒长腿交叠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查阅邮件。
  屋里开着暖气的缘故,他只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居家服,领口有些宽,平直的锁骨若隐若现,从上往下看,还能看到肌肉模糊的轮廓。
  顾蜻游若无其事地在他旁边坐下,瞄了一眼厨房那边的动静后,摘了一颗葡萄送到温胜寒嘴边。
  温胜寒从善如流地吃了进去,只是在她退出之前,轻轻咬住了她的一节手指。
  顾蜻游瞪他,无声问他:你干嘛?
  温胜寒笑了,松了口,抓着她的手亲了亲手指,然后凑到她耳边道:“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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