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然而谢微凉对自己在谢訦这里的信任度却不得而知,随后便听到谢谢又接着说道:“这串手串是在我小的时候,母妃为了保佑我一生平安顺遂,才向她的至交好友,也就是当时刚来到盛国不久的乌兹兰求了这条。”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谢微凉先是一愣,同时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谢訦,早就知道了灵隐的真实身份。
而木沉霜对自己说的话,显然也是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谢微凉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酸涩。
她将这一抹异样压了下去,随后又努力做出一副耐心的表情,等待着谢訦接下来要说的话。
“后来母妃去世,我被接入宫中,在最开始的那几年,因着太后的缘故,我同他也渐渐断了联系——直到我当上太子之后,为了……”
谢訦似是有话要说——谢微凉自是明白这一点。
但直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也无从得知那一日谢訦欲言又止的话究竟是什么。
“在我中毒那些时日,太后派人找到了灵隐,还逼迫他为我解了毒……”说到这里的时候,谢訦还轻咳了几声。
见状,谢微凉目光落在他旁边的茶杯上,随后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拿起茶杯想着为他倒杯茶——
而后,她的手上却又覆上了另一只。
谢微凉一愣,下意识抬头望去,却撞进谢訦一双幽深的眸子里。
一瞬间,谢微凉竟然忘了该说些什么,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咳咳……”还是谢訦接连不断的咳嗽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
现下已是初春,乍暖还寒,更是风寒多发的时节。
想到这里,谢微凉突然也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想要咳嗽的感觉在这一瞬间便压不下去了。
“陛下,茶杯空了。”她道,“臣妾去为您添一些来。”
话毕,覆在她手上的另一双手才移开。
谢微凉看了一眼谢訦,他的脸上依然是原来的表情。随后,谢微凉颔首,带着杯子来到了一旁的桌子前。
冒着热气的茶水经过茶壶的长嘴被人倒入茶杯中,房间里顿时便充满了独属于茶叶的清香。
谢訦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前,茶水的清香不断钻进他的鼻间。
谢訦突然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下一瞬,谢微凉轻柔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一双纤长的手将深碧色的茶杯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初春寒冷,陛下注意身体。”
分明只是普通的问候,可谢訦的心中却突然有暖流划过,连带着一向干涩的嗓子也好了不少。
他下意识便要拿起茶杯来。
“等……”谢微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能阻止得了。
“嘶……”空气寂静,突然传来了谢訦轻声吸气的声音。
随后,他指尖离开茶杯,低头望去,这才发现右手的食指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有些泛红。
谢訦皱起了眉头。
下一刻,眼前已经多了一罐药膏,瓷白色的罐身上以朱笔勾勒出一支红梅,清冷夺目。
罐子的盖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打开,清香的药膏味道顿时弥漫在两人之间,隐约有盖过茶香的趋势。
谢訦的目光落在了将盖子放在一旁的谢微凉身上,看着对方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了一根包裹着棉花的小棍,微愣。
而谢微凉自是将他的表情变化收入眼中,注意到谢訦落在自己手上的目光,微楞,随后便又恢复了常态。
只是蕴含在眼睛当中的幽深却是久久挥之不去。
谁又能想到她许久不用积分,再用却是在商店里换了一包棉签。
谢微凉觉得有些心疼。
而谢訦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看着自己指尖的目光,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才轻声道:
“我没事。”
谢訦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太小,以至于谢微凉即便是站在他旁边,也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下意识开口道:“啊?”
但看对方的表情,谢訦方才说的话似乎很重要,于是谢微凉稍稍整理了下心态,又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听到这话的谢訦这才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将目光收回,回答的声音却含着一丝少有的羞涩:“那个……可能要麻烦姐姐了……”
相较于谢訦的“欲拒还迎”,谢微凉的表现倒是大放了许多,只是利落地交代了一句“可能会有些疼,陛下忍着点”就开始按部就班地蘸药/上药。
尽管谢微凉的动作已经足够的小心,可谢訦的脸色还是不可避免地越来越红。
最后,他索性将目光落在了其他地方。
而谢微凉将上了药的棉签收起来,正欲说些什么,却注意到谢訦落在已经碎掉的玉佩上的目光,整个人一愣。
而后她才注意到那玉佩上的图案——正是一对交颈的鸳鸯。
只是由于先前的“意外”,这对鸳鸯的头已经碎了。
第89章
而碎片,也许已经被方才进来打扫的宫女处理了吧。
谢微凉注意到谢訦落在玉佩的目光有些复杂。
酸涩的心情顿时弥漫心间,此情此景,她倒是想到了自己因车祸去世的外婆。
自小外婆便是最为疼爱她的,每当她被学业和生活中的繁杂缠绕时,便喜欢缩到外婆的小房子里——那处可以包容一切的狭小空间了。
只是后来,外婆去世之后,她已经工作,却又碍于种种原因未能及时回去送行,那一直都是她心中的一道过不去的坎。
或许现在的谢訦也是如此?
谢微凉用她那多年的阅历,在心中暗自揣测谢訦的想法。
她应当做些什么,她想。
多年的教导让谢微凉觉得她现在应当说些什么来安慰眼前似乎已经陷入到自己情绪当中无法自拔的……朋友。
或者,用“搭档”形容两人之间的关系,更为合适。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微凉思考了许久,这才缓慢开口道:“陛下……斯人已去,灵妃娘娘在天之灵,想必也会护佑陛下的。”
从前的无数个漆黑的夜里,她都是依靠着这句话来安慰自己的。
而谢訦听到她这样说之后,目光渐渐从玉佩上离开,望向窗外。
那里,是护国寺所在之处,也是他和母妃小时候生活过的乐园。
也正是在这时,谢訦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的生身母亲,到现在,却依然是他人口中的“灵妃娘娘”。
甚至还不是常人以为的太后。
半晌,他开口道:“姐姐,我的母亲,她叫遇苓。”
闻言,谢微凉一愣,随后似有所感,轻声道:“真好,她是她自己。”
深夜,养心殿
“毁了吧。”谢訦将一方锦盒递给站在他面前的王诚,沉声道。
闻言,王诚恭敬地将那盒子拿了过来,却又忍不住抬眼去观察坐在那里的谢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日的陛下,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谢訦原本吩咐完这件事之后便没再放在心上,但余光瞥到对面王诚的目光,批阅走着的手一顿。
随后,谢訦将手中的毛笔放下,锐利的目光落在了王诚的身上,语气冷淡:“还有事情?”
虽说只是短短的四个字,可王诚却愣是听出了不悦,随后便连忙道:“无……无事……”
然而谢訦的目光还落在了他的身上,过了许久,他才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而跪在地上的王诚疑心自己幻听,可现在的他纵使满腹疑问,却是再也不敢再抬头看半分。
随后,头顶上传来了谢訦的声音:“既然无事,便退下吧。”
等王诚离开之后,谢訦也没有了再批阅的兴致,索性走到了窗前,目光落在外面。
今夜倒是一个难得的月圆之夜,谢訦还记得,母妃说她入宫之后的第一夜便是月圆之夜,而那一夜同样也是她与父皇定情的日子。
初一和十五,帝王照例是要宿在中宫的,可在母后
入宫之后,父皇便一连几日都留宿于母妃宫里,逐渐冷落了中宫。
后来,母妃因获罪被遣往护国寺修行,当时母妃执意要带走还在襁褓中的他,却也因此让他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或许是夜晚多思,抑或者是白日里和谢微凉聊起这些的缘故,今夜的谢訦倒是突然回想起了从前关于母妃的这许多事来。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就在刚刚,那里还摆放着那块已经破损的鸳鸯佩。
鸳鸯,本是忠贞之鸟。而玉佩,在盛国更是有定情之用。
父皇将鸳鸯佩赠给了母妃,对她极尽宠爱,可帝王的宠爱终究短暂,母妃去后,父皇逐渐便忘记了她的样子。
直至自己成为太子,立下战功,父皇也只是将另一枚玉佩随意赐给了他,全然忘记了那是他对一个女子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