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正好这时聂钊进来了,梁利生又说:“多赖阿钊这些年的拼搏,还有三个月就要回归了,大哥你在观礼名单的第一位,最近大陆那边也有好多领导打来电话,过问你的病情,要我们一定保护好您,届时,好见证历史性的时刻呢。”
聂荣侧首,看到儿子,这一回终于没认错了:“阿钊,是阿钊!”
梁利生有点心虚,嘿嘿笑着说:“都是因为他。”
聂荣其实不是胖,而是在脂肪全部消耗光之后的浮肿,肿的胖胖的。
他看着站在床尾的儿子,笔挺而周正的西服,深而晦黯的眼眶,以及,那张跟他的母亲有七分肖似的面庞,良久,他突然说:“阿钊都这么大了?”
梁利生也是感慨:“人这一辈子可真快啊,我记忆里,他不过齐床高呢。”
聂荣长久的点着头,突然说:“玉珠有个朋友,是个尼姑,她曾说,对父母最无情的,必是父母付出心血疼爱的那个,临终床边站的,必是父母最厌烦的那个。”
梁利生是一心盼着大哥能活到回归的。
毕竟他们携手并肩闯天下,一直是好兄弟,他也希望大哥哪怕终有一死,他的身影能留在将会永远留存的影像上,被记录在香江大事记的编年史上。
但大哥这话说的不吉利啊,还有,他一想,说:“boss,要不你站开一点?”
聂钊现在站在床尾,还真是一副临终送别的样子,更加不吉利。
聂钊鼻哼一声冷气,转到了床侧,问老爹:“感觉怎么样?”
聂荣沉吟许久,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竟然开始承认曾经对于聂钊的不好了,他说:“多子女家庭,父母就难免会有偏心疼爱,而且为父母者,疼爱的,总会是比较弱的那个孩子,就好比阿耀,我总可怜他流落在外的三年。”
再深吸一口气,聂荣又说:“我当时以为那尼姑是看不过我对你的冷遇,想要我多疼你一点,如今才知,她说的,是因果,也是宿命。”
其实不仅聂家,很多家庭都是如此。
父母偏心疼爱的那个孩子,必定会伤他们至深,而父母厌烦的那个,却终会陪在父母身边,养老送终,是业力,也是因果。
聂钊难得对老父亲温语,声音也和善:“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着吧。”
但他心里想的其实是,老爹这一回该是真的要嗝了吧。
而如果他嗝,陈柔的顺位就会进前一位,并成为观礼名单的第一人。
聂钊更希望那样,那样也才最公正,因为在大众看不到的地方,他太太为了回归而做的努力,全香江,无人能及,她在第一位,也才名至实归。
老爹会嗝的吧,就在今晚,或者是明晚?
为了等老爹嗝,今晚聂钊特地在病房里待着,伴床嘛,直伴到夜里十一点。
这个时间,他儿子应该要刷牙,上床睡觉了。
今天出去吃饭,也不知道又在外面喝了多少可乐吃了多少糖和冰块。
他要不亲自给刷牙,只怕奶妈由着孩子的性子,刷不干净。
还怕孩子又要拉肚肚。
可是他老爹呼吸那叫一个匀称,也不像要嗝的样子,这可怎么办?
第568章 24k金大孝子!
因为老师太一句话,聂钊满心以为老爹今晚必嗝,在这间病房还拥有两间陪床卧室的情况下都没去睡觉,先是在床边坐着,后来转到沙发上,一夜到天亮。
话说,为什么久病的人会既怕死,但又求死。
就好比聂荣,一开始他的身体还有活力,躺久了褥疮缠身,他痛。
渐渐的阳气不足,他还幻听幻视,会觉得身体的不舒服是在被火烫烧,被油锅煎煮,他只要闭上眼睛面前就是地狱场景,他甚至能看到牛头马面拉着自己下油锅。
到了这种时候,有钱人的两件套,做法事和捐款,以便消业障。
也许是持续做的水陆法事起了作用,但用医学解释的话,就是他身体的各种器官大部失能,水肿麻痹了他的痛感,但总之,聂荣这一夜清净无梦,安睡到天明。
一早醒来,侧首看到小儿子和衣蜷缩在沙发上,睡得那么香沉,他虽然被纸尿裤压的喘不过气来,却也没有动,更没有唤旁边陪床的男护士,就只默默捱着。
年轻的时候,日子都是走马观花,而当躺在病床上,只能回味,只能咀嚼往事时,聂荣惊讶的发现,自己确实亏聂钊良多。
就好比,他突然想起来,一岁前的聂钊特别爱哭,总是一夜夜往天亮嚎,而当时因为韩玉珠病的特别厉害,一直在住院,聂荣又要接手太多业务,被儿子吵的发烦,甚至有一回,三更半夜,他从奶妈手里抢过聂钊重重摔在床上,差点摔死。
但他直到此刻才突然想起来,有一回他偶然看到奶妈换尿裤时,聂钊整个小屁屁都是红的,他也随口问过奶妈一句什么原因,奶妈当时说是胎毒,是天生的。
他也不过骂了一句:“真是个孽障,害了他妈不说,自己也不争气。”
但直到今天,直到此刻他才恍悟,是因为奶妈太懒,懒得起夜给他冲奶,也懒得给他换尿裤,小小的聂钊生在有钱人家又如何,无人监督奶妈,他被沉重的尿裤压着身体,捂的小屁屁又痒又疼,他还饥肠辘辘,他就只能不停的哀嚎不停的哭。
而他那么爱妈咪,留恋妈咪,也是因为当韩玉珠在时,奶妈就不敢偷懒了。
老人小孩儿,都是需要人照顾的,那照顾和金钱无关,关乎爱。
而他总在抱怨聂钊不肯亲近他,却直到现在,才想起三更半夜,那小小的婴儿哭到嗓子沙哑,总算盼来了爸爸,却被爸爸叫嚣着要摔死,扔在床上时的恐惧。
他也总觉得亏欠了聂耀,但那时的聂耀被梅潞悉心呵护着,可什么都不缺。
他没给过从小就处于饥寒与惊惧中的聂钊一分的爱,又何谈回报?
以及,聂荣突然感到害怕,也没来由的心虚。
因为如果不是三岁前的婴儿没有记忆,要聂钊还记得那些往事,只怕会更恨他。
因为要换尿裤擦身,值夜的是个身强力壮的男护工,就睡在陪床上。
感觉病床上有动静,他立刻坐了起来,但聂荣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要动。
声低,他说:“让阿钊多睡会儿。”
不过随着有人说话,聂钊也立刻就醒来,坐起来了。
一看表,见已是清晨六点钟,他对护工说:“我得走了,有事随时call我。”
他盼老爹咯噔,但当然没想着在小事上折磨他,所以吩咐护工:“勤换尿裤勤擦身,还有,什么药能叫他不痛,就不要限量了,尽管用。”
护工跟他出来,一路相送:“聂主席您可真是,至纯至孝。”
聂钊默了片刻,打电话给安秘书:“辛苦你早起,喊个记者来,一个就好。”
保镖们在外间床上休息呢,看聂钊出来,护送他进电梯,而他打着哈欠,直接摁了一楼,附近有家蛋挞据说好吃,其实保镖也可以买,可他执意自己去,又叫宋援朝陪着他,出了医院,走不了多远就是蛋挞店了,这时也才刚刚开门。
突然,侧面有人喊:“聂主席?”
聂钊侧首,见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点头:“早。”
男人举起相机,宋援朝想挡,聂钊摆手,他快速拍了张照片,并竖起大拇指说:“我看到您从医院出来,熬夜陪床了吧,是来给太太买蛋挞的?”
其实只要没有黑手于背后推动,搅浑水,社会治安就能好起来。
如今没了鬼头昌,张子强那种大绑架犯,大老板们的防备心也就没那么强了。
而且大老板们是需要曝光的,登上报纸,与企业就是免费的宣传。
聂钊说起儿子,忍不住一笑:“是我家崽崽爱吃。”
记者举着录音笔:“白日工作,通宵陪寝,天亮还不忘给崽崽买早点,聂主席,您可真是香江男人的典范,24k金大孝子,24孝好老公,宠崽狂魔。”
别的都好说,24k金大孝子,宋援朝心说他确定?
聂钊等着蛋挞店开门,并跟记者聊了起来:“陪床是我太太安排的,不得不从。”
记者举着录音笔点头,又说:“聂太昨日揭幕了电子展,晚上还被记者拍到携友逛兰桂坊,竟然还有心提醒先生您上医院,行程满满,都不忘孝心了。”
聂钊一愣,心说他太太昨晚竟然带着韩国来的大小姐逛兰桂坊了,那儿子呢?
但他当然有涵养叫记者看不出他的惊讶,并说:“我家太太原来一直居于幕后,但在聂氏的发展中,大多决策都是由她来做,以后会逐渐转向台前。”
记者点头,一边录音,一边记提纲:“所以聂太不是您的内人,而是拍档?”
聂钊说:“是最佳拍档。”
就在这时蛋挞店的门开,热乎乎的,新鲜出炉的蛋挞,他要了两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