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阿远还小,不知道他家发生了大事,还在大声说:“妈妈jiu啦。”
再看宋援朝:“宝宝也有头盔,就在家里。”
他不知道爸爸妈妈是有急事才要骑机车,但他知道,坐机车需要戴头盔,而他有头盔的,只是放在家里忘了拿,可是,妈妈竟然丢下他,就走啦?
孩子都难过了,声音小小的:“宝宝也要嘛,要骑机车。”
得,反正路上堵车,安秘书把小主人哄过来,就得解释,为什么他妈要提前走。
还有,如果真像老板说的,老爷子仙游了,阿远也有许多要做的呢。
他得要披麻袋孝接待宾客吧,而他爸他妈都比较忙,那他就不能乱跑,口罩需要一直戴好,如果看到有人冲着他拍照片,还要提醒奶妈和身边人注意。
安秘书的经验,不管是谁的葬礼都会比较乱,人们也会比较忙。
而很多有钱老板再怎么把孩子保护得好,到了葬礼上,就必定会曝光。
千亿小宝贝呢,这一看聂家要举行公开葬礼,从现在开始,所有狗仔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拍到阿远的清晰大头照,届时聂氏想要压,就得花一笔钱。
要聂氏不压,登上报纸,那报纸就要卖脱销了。
这一路堵着车,走走停停,宋援朝都不禁要给安秘书竖大拇指。
能被老板重用是有原因的,安秘书的心细,无人能及。
骑着机车,当然就快,所以等聂钊夫妻到的时候,带血床单也才刚刚撤出去。
但地上溅满了血迹,几个护工还跪在地上擦拭着,聂荣的嘴角还在溢血。
聂钊先看比他早到一步的吴院长:“通知别人了吗?”
吴院长说:“已经都通知过了。”
又摇头:“主要是老爷子不配合,否则的话,还是可以找到出血点的。”
不过负责医疗的刘主任却坦言:“但只有10%的可能下手术台。”
不知道哪里出了血就开腔,大概率是要死在手术台上的。
而聂荣脑子很好使的,他估量过,觉得开刀后活的机率微乎其微。
而且在看到自己吐出那么一大口鲜血时,就仿佛当头棒喝,他就豁然开朗了。
这大概就是他的宿命吧,他一生敢想敢干,但也总被金钱和利益驱使着,除了被儿子强行关在山庄里的那些日子,他其实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天的秒。
哪怕被关着时,心也总是想东想西,静不下来,总还贪恋,什么都想要。
但就在刚才,他看到自己的一生晃眼而过,他突然意识到,这一个多月依然是绮梦,勾着他,要叫他重新焕发野心的绮梦,可事实却是他该走了。
命中注定他会在满心希望时遭受更大的打击,并死在追逐欲望而不得的遗憾中。
这大概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命运捉弄,身不由己吧。
但还好,他在最后一刻看清了自己的欲望,悬崖勒马,就好像他在聂钊被绑架时,总还能与最后一刻看清事情的真相,并助儿子从死亡线上爬回来。
否则的话,他大概就是临终之前挨一刀,闭不了眼的,死在手术台上了。
他张嘴就要吐血,就仿佛他身体里有吐不完的血。
他的听觉变的格外敏锐,他甚至能听到护工们抹布擦过地板的声音。
他还听到儿子对儿媳妇说:“再麻烦你,去把聂耀带回来。”
聂耀在大陆,就现在的时间点来说,最快的,就是拜托公安送他。
然后陈柔开上游艇接他,并且在就近的码头泊停,然后骑机车来医院。
用不了多久,最多两个小时,聂耀也就到了。
这回聂荣是真的要嗝了,他的体温在持续下降,呼的多吸的少,已经在咽气了。
聂钊跟老爹对抗了一辈子,反击的够多,回击的更多,而且最后赢了。
都到这会儿了,他当然不会再在任何事情上跟老爷子唱反调。
他最爱聂耀了,也最放不下聂耀,那就把聂耀给他逮回来。
让他看上一眼,然后安心离世。
不过这只是聂钊的想法,不是聂荣的,他伸着手,也只够聂钊。
陈柔得先给岳中麒打电话,让他把聂耀送上船,所以她出门,打电话去了。
院长看差不多,就把护工们全部都清理出去了。
医院嘛,迎来送往,迎生送死的地方,他们有的是经验。
所以吴院长示意聂钊不要再做别的任何事,拉过凳子,让他坐到了病床边。
而聂荣张嘴许久,终于说:“阿钊,阿爸我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你妈咪!”
聂钊不想听这种话,他也不需要聂荣的忏悔和道歉。
他说:“您撑着点,聂耀马上回来。”
聂荣摇头:“我错了,我也以为,我还有时间补偿你的……对不起,阿爸没有爱过你。”
聂钊别眼,恨不能起身就走,远远的离开这儿。
一生都在自欺欺人的聂荣终于愿意承认了,承认他从来没有爱过小儿子了。
第579章 爸爸你哭吧,没关系的
聂钊回头看了一眼,吴院长和刘主任就都默默出门,离开了。
所以,这就是死亡吧,当它来临,哪怕聂荣,也会最终看清自己的真心?
其实聂钊早在像阿远一样大的时候就知道爸爸不爱他,也不爱妈妈了。
可聂荣却跟全世界讲,他有多爱妻子,有多爱他的小儿子。
人们于是可惜韩玉珠的早亡,看着聂钊时,也总感慨他的不争气。
聂钊一直以来最恨的,也不是老爹的不爱,而他的虚伪。
他只是为了钱,为了事业而追求韩玉珠,他爱的,永远是梅潞那种女人。
可他就是不肯承认,还放任韩玉珠早死,只为成全自己的痴情人设。
那么,这漫长的,仿如地狱磨炼般的一年病榻,还有上天的捉弄,那刚刚做好,等着他下个月穿的礼服,以及,已经为他订制好却终将搁置的名牌,就皆是报应。
显然他自己也发现了,他摇头,深吐气:“不过是,是一场梦罢了。”
无论为事业而追求韩玉珠,又或者跟梅潞在一起时的快乐,确实都不过一场大梦。
聂荣也真的不在意聂耀会不会来了,而且他也不需要多看聂耀一眼。
因为聂耀的本质像他一样自私,只顾自己,他也会过得很好。
要说有放不下,聂荣最放不下的反而是梁利生。
他看聂钊:“你梁叔,太累了。”
聂钊说:“我会尽可能少的安排他工作。”
聂荣点头,深呼吸攒力,又说:“帮他,不如帮他的孩子们。”
梁利生三个儿子,老大有病,老二没什么出息,老三搞文艺拍电影,属于只会花钱而不会赚钱的主儿,聂钊能帮,但并不想帮,不过他还是说:“好。”
如果聂氏投资梁家老三,哪怕梁利生退休了,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而这就是聂荣,他的心其实很细的,他爱的人,他都会考虑到方方面面。
一直以来他之所以总是恶意揣测聂钊,不理解聂钊,也仅仅是因为,他不爱。
时间一分一秒,于聂钊来说,他恨不得杀了时间,好过得快一点。
可哪怕没有爱,血缘,传承,亲情,还有刚刚赶来,站在门口的阿远,都需要聂钊表现的像个孝子,好好把他爹送走,他也必须那么做,做给阿远看。
阿远来了,小小的人儿,站在门口,大眼眨巴,看着屋子里。
聂钊回头说:“进来,让你爷爷看看你。”
不过聂荣却在摆手,并吐着息说:“不要,不要让他吸到。”
阿远也好奇,想要进来,但安秘书一把抓住了孩子。
大多数人没有那个意识,但其实人在临终时,那口污浊之气,孩子最好不要闻。
突然,聂荣举起一只手来,他也是用尽全力才能举起来的。
聂钊看了许久,伸出自己温热的手握上,这时聂荣的手已经不是活人的体温了。
他混浊的,黯淡无光的眼球瞥下聂钊,终于说:“原谅我。”
聂钊于刹时间想要抽手,可是老爹握他,握的比赵营长的铁手还要紧。
他想逃走,立刻逃走,走的越远越好,因为这总在跟他对着干的老爹在临终前又给他出了个难题,他竟然想要原谅,他还紧握着聂钊的手,叫他逃不开。
但是凭什么,他做了那么多错,却只需要在临终前说句不爱,就要原谅吗?
在这一刻,聂钊就仿佛又是在七岁时,被老爹当众指着说是凶手。
他挣扎了,可是聂荣的力气特别大,攥的死紧。
他在后仰身子,可是聂荣也挺起了脖子:“阿钊,原谅,原谅我!”
谁能救救聂钊,他回身,就连安秘书都不在,他该怎么办?
聂钊可以为老爹守夜,也可以为他送终,但他不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