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宴会上的来宾众多,而且有些还是为了过来混脸熟拉关系的,所以爸爸也不是每一个宾客都记得。
  但现在迟迟未到的这位客人显然足够重要,来头也足够大,所以才会让爸爸一直记挂着,频频看手表,而且就算迟到了也没有惹到爸爸不满。
  我记得小时候参加宴会的时候,还没有这样重要的客人。
  难道是哪家公司或集团的社长?可叫得上名字的那些社长都已经在场了,最近也没有突然出现什么来头很大的公司啊。
  我一边思索着,一边拿着蛋糕到了旁边的休息区,中途还顺便拿了杯果汁。
  一坐到休息区的沙发上我就很想瘫着,但社交礼仪让我坐得十分端正。
  也有人想过来找我搭话,但还没靠近我时,就被我望过去冷淡的目光给劝退了。
  一块分量不算大的蛋糕很快就被我吃完了,当我考虑要不要再去拿一个的时候,栗川苍在我旁边坐下,将一块巧克力慕斯蛋糕递到我面前。
  “姐姐逃避社交的方法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他略带调侃地说道。
  我也扬了扬嘴角:“因为很好用。”
  不用说话,也不用拒绝别人,只要摆出一副冷脸就让人望而生畏,怎么不算好用呢?
  我将一小块巧克力慕斯蛋糕送入口中,恰到好处的醇苦和细腻的口感在口中交融,让我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就在这时,我听到栗川苍的声音。
  “感觉,今天的姐姐和我的距离感没有那么远了。”
  原来不只是我有这样的感觉,他也有。
  我将手中的叉子放下:“因为今天的你很坦诚,就像小时候那样。”
  见到栗川苍有些怔愣的样子,我微微叹了口气:“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吗?”
  没有等他说话,我便补充了后一句:“像是最开始那样,作为家人相处。”
  一开始时,我和栗川苍的关系真的很好。
  哪怕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应该是仇人,应该互相残杀才对,更何况还有那样一个从中挑事的继母。
  但是并没有,首先我爸爸他就不是狗血电视剧里那样的脑残父亲。
  我的父母是和平分手,没有什么兴师动众的理由,只不过是两个人的性格不合,无论哪一方都将事业看的比爱情重要,所以自然而然就没有感情了。
  在他们离婚之前,两个人已经有过长达几年的分居生活。
  虽然说是分居,但两个人已经默认是离婚了,只不过为了考虑我,所以两个人才没有办离婚手续。
  在分居的那段时间里,我是跟着妈妈的。
  那时候我还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和妈妈不在一起住了,而且每周只能见爸爸两三面,但也并没有想太多。
  但后来我长大了,也懂了一些事,明白了父母之间的处境。
  有一次妈妈回来的晚了,我想下楼看看,结果正好撞到她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
  那个男人我认识,是妈妈的助理,从好几年前开始就在她身边,是个性格很好的叔叔。
  我看到那个男人替妈妈开车门,还将外套披在她的肩上,一举一动间都是呵护,在妈妈没有看向他的时候,男人的眼神里也满是温柔。
  而在最后两人告别的时候,妈妈对男人说再见时,嘴角的笑也是比往常更明媚的。
  我好像就是在那时突然长大的,等妈妈惊讶的发现我,问我怎么下楼了时,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和爸爸离婚吧。
  不需要为了我而强撑起虚无的婚姻,他们都有追寻幸福的权利。
  妈妈非常认真的问了我的想法,确认我想明白,并且不是在委屈自己后,没过多久,我的父母就离了婚。
  我本来应该是跟着母亲的,但他们离后没多久,妈妈的公司就接了一个项目,是在南非那边,而且大概要在那边驻扎长达半年之久。
  她实在没办法带着我一起去,就算真带我去了,生活质量肯定也比在日本要差。
  爸爸得知了这件事情,便主动提出要将我接到他那边去住。
  虽然我的父母离婚了,但他们都知道彼此是靠得住的人,所以在询问过我的意见,经过我的同意后,我便先跟着爸爸生活,等半年后再回到妈妈这边。
  爸爸当然对我很好,他本就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哪怕是对一个不认识的孩子都会十分有耐心,更别提对我这个亲生女儿了,可以说是宠溺也不为过。
  如果不是我的自我管理能力比较强,恐怕早就被养成公主病了。
  只不过虽然如此,但奈何家里除了我和爸爸,还有一个伍智琴美和栗川苍。
  在我父母分居的一年后,爸爸和伍智琴美相遇了。
  伍智琴美本来是演员,所以她很会演戏,也是靠着她演出的那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嫁给了爸爸。
  直到两个人结了婚,还怀了孕,栗川苍的母亲才逐渐开始有恃无恐,渐渐暴露本性。
  当爸爸发现这个女人表里不一时,她已经怀孕快八个月了,已经错过了流产的最佳时机。
  不过伍智琴美虽然不像一开始展现的那么温柔体贴,但多数时候也只是小打小闹,所以爸爸多半时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吗?”
  而且栗川苍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更多遗传了爸爸,并没有遗传伍智琴美的蛮横和不讲道理,所以只要伍智琴美不做的太过火,爸爸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直到后来,爸爸发现伍智琴美一直在私下打压我,然后暴怒,将伍智琴美送进了疗养院。
  说是疗养院,其实和监狱也没什么两样,都是出不来。
  在我和栗川苍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虽然栗川苍的母亲总是从中滋事,但爸爸对我是很好的。
  栗川苍也没有受他母亲的影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见面的时候,我先是打了栗川苍一个巴掌,又给了他一个甜枣,所以让他记住了我的好,反正无论他母亲怎么挑唆,栗川苍都一直很黏我。
  如果不是之后伍智琴美做的那些事,以及栗川苍在出国前和我表白,我是真的会把他当做家人的,哪怕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栗川苍和我表白的那一天,在听到他说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当然不是高兴,但也不是害怕或者愤怒。
  而是怅然若失,因为我几乎已经能够看到我和栗川苍的关系即将破裂。
  我一直都是只是将栗川苍当做弟弟看待,这是当然的吧,毕竟我们的关系也只能是姐弟了。
  虽然我和他是同父异母,但我们之间也是有血缘关系的,所以当栗川苍和我告白的时候,我脑子里完全是懵的。
  就像是接收到了计算错误的一团乱码,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错误,所以才会得出这样的结果。
  我脑袋里乱乱的,但同时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是一定会拒绝他的,但当我拒绝他后,我们的关系真的还能像以前那样吗,真的还能以家人的关系相处吗?
  事实告诉我,不行。
  在我斩钉截铁拒绝了栗川苍的告白,并且告诉他我永远不会有第二种回答后,栗川苍没过多久就和爸爸一起去了国外。
  在机场的时候,他甚至都没和我说几句话,然后就是长达两年的分开,中间通讯的次数寥寥无几。
  时隔两年后,栗川苍再回来,他看上去似乎已经将和我告白的事情忘却了。
  但在他和我相处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忘,只是在压抑着而已。
  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我更不知道要如何和他相处,每次两人见面时都感觉气氛很凝重尴尬。
  但今天,当我打开门,栗川苍看见我穿礼服的样子,没有多加思考便脱口而出地说出那句“你今天好漂亮”时,我才找回他几分以前的模样。
  就好像是以前小学文艺汇演,我在舞台剧上扮演一棵树,没有台词,也几乎没有动作,就只需要站在那里,等最后结局的时候晃一晃手中的树杈就好。
  是个相当无聊的角色,但当我表演完,栗川苍却眼睛亮亮地看着我,说我演的树好漂亮,手中的树杈一晃一晃的,像是在跳舞。
  从栗川苍回国的那时候起,我就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相处,也不知道要如何提起之前他向我告白的事。
  但在这种场合,在人们觥筹交错,交杯换盏的宴会场上,我却突然能说出来了。
  “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吗,就像家人一样。”
  就算我没有直说,我相信栗川苍也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们不要这样奇怪的相处了,不要像是陌生人一样。
  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相处,可以关系很好,但我们的关系只是家人,也只能是家人。
  栗川苍坐在我旁边,他垂着眸子,我只能看到他的睫毛,却看不见他眼中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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