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但是,考虑到队长这边还有很多信息没有给完,所以博士切片在思索片刻之后,直接“逾越”地给出了让队长先去找丑角问问情况,再来他这边的建议。
等到那时候,他的会议应该就差不多开完了,毕竟属于切片们之间的闭门会议从来都非常高效——天才和天才之间的交流,而且还是自己和自己之间的交流,那些能够阻碍交流的东西都是不存在的好么?
于是,博士切片就先将首席执行官从自己的房间中“请”了出去,随后给这位比自己加入还早的同伴指了指这栋他们一起看着它是怎样被建立起来的大楼的走廊一侧,仿佛旁边挂着的牌子并不存在一样:
“丑角的办公室就在上一层楼之后的走廊尽头,直接往那边走就好。”
只能说,队长的脾气确实很好,但凡换作是散兵来都要让博士切片翻译翻译什么叫给愚人众执行官在愚人众大楼内指路。
队长甚至想到了自己先前对这位切片同僚的“冒犯”,兴许是因为他并没有及时表现出自己知道换了一个切片,于是对方才会在此时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点头:“但愿你的会议能够商量出些结果来。”
博士切片给了他一个被面具遮住了一半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格外明显,就像是有只手指顶着他嘴角的皮肤在往上扯似的。
“当然会很顺利。”
他傲慢地说,吐字慢慢的。
“一定会比你和丑角得到的信息要多,卡皮塔诺。”
*
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整个提瓦特大概很难再找出第二个来的顶级研究人员——不仅仅是能力和天赋,更包括臭脾气在内——的桀骜态度在这一声里彰显无疑。
队长没有回头。
他漆黑的、造型甚至带了点方正的厚底靴子将地面上铺设的厚绒毯上那些密密的绒毛踩得略歪,细微的沙沙声和靴子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的声音略有相似,不过他是能听出不同来的。
猩红色的地毯蔓延向前,在螺旋状的楼梯的位置逐级而上,也一样盘旋着来到这栋大楼最顶上的楼层,没有任何装饰画的,甚至显得有些沉闷的——尤其是和潘塔罗涅的房间装饰相比——属于统括官的房间。
说起来甚至有些好笑,他和丑角在坎瑞亚灭亡之前甚至并不怎么熟识——至少在他的记忆中是这样,而在他被招揽到了愚人众中来之后,他们仍然没有太多交流的机会。
他始终深切地将深渊造就的伤害铭记在心里,没能守护好的国家始终沉重地苛责着他的良心,以至于他甚至并不怎么经常回到冬都中来,这段时间的频率大概算是几百年中最高的。
坎瑞亚在灭国之后剩下的还能以人类的形态行走在大地上的国民本来就数量不多,而就算是这些人,尚且分出了不同的道路,有着不同的目标:
愚人众、深渊教团、戴因斯雷布、还有暂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目的的亚尔伯里奇家族的后代。
而就算是再愚人众内部,他和丑角的目的也是不一样的,他的目的并不上升到坎瑞亚那么高的层面,而始终停留在被他收入心脏中的那些战死的士兵和普通人、还有更少的人被深渊的危害波及;丑角似乎在编织一道更为宏伟的“命运”。
先前,他对于对方的目的并不十分关心,要他去做什么,那么只要不违背他自身的操守准则,做也就做了。
而现在……他却说不太清楚,当他有了个明确的目的之后,丑角是否愿意给予他他所求的帮助。
门是虚掩着的,但他也还是敲了门。
“请进。”丑角的声音稍稍提起了一点,好像不怎么习惯有人敲门——也是,他的其他同僚们很少有脾气好的,新任的仆人应该能够算得上一个,少女是第二个,但是除此之外,似乎都不是那种习惯于敲门的人。
丑角从宽大的书桌后抬起头,在书桌的一角,放着一张也很大的棋盘,现在棋盘上头仍然只有两枚神之心,风和岩。
斯卡拉姆齐仍然没有将雷神的神之心归还到至冬国来。
丑角:“是你啊,好久不见,瑟雷恩。”
以前他也是不怎么用坎瑞亚时期的名字称呼他的。
“不用惊讶,多托雷制作的药水正是我的授意。我猜你应该是发现了一些和坎瑞亚有关的旧事,在层岩巨渊?”
队长:“你的授意?”
“你当年一定没有好好学占星术——占星术做为王国四柱之一,既然我已成为王身边的宫廷法师,自然要在四柱的技艺上都有些精进。”
丑角请他坐下,一旁的机械手将几款不同的茶水展示给队长看,让他从中挑选自己想要的。
“不用了,多谢。我想现在的我要是喝茶的话,茶水大概会从我的咽喉漏出来。”
队长直接地拒绝了机械手的好意。
“占星术对你展示了你的未来?”
“哪怕是虚假之天,那也是天空的‘宏伟蓝图’,是一定要照着那蓝图上的命运演变下去的既定轨道。”丑角说,“我原本的确是打算看看未来,但是我看到的东西——不,不是未来,我观测到了一团黯淡的星座,是一个人的命之座。”
在坎瑞亚时期,被称为亡国四柱的行业,是每个人都要学习的基础课程,入门之后,才会根据一个人对某一个行业擅长与否而进行分流。
当年的瑟雷恩在炼金术、占星术甚至言灵方面都有点……中规中矩。
但是,在剑术方面的修习,他的确表现出了很强的天赋。
强到了什么程度呢?
大概也就是被几乎所有人感叹:如果他出生的时代更早,有更多的时间成长的话,他或许会是第二个极恶骑或者猎月人,至少也是能够企及那一高度的天才。
在这样感叹的人里头,甚至也包括了猎月人雷利尔本身。
只可惜,这样的感叹最终一语成谶,他的确没有足够的时间成长为那样的强者,阿索斯元素支撑起的心脏本应该让他在学习世间一切的武技之后登峰造极,却十分可惜地在他还只是青年的时候在灾变之中被他自己挪作他用。
——说回他的占星术学习吧。
因为过早地表现出了剑术方面的天赋,学校认为他可以被提早分流,就算没有完成对占星术等其他方面的入门也无所谓。
所以……嗯。
“我的确不擅长占星术,况且多年不用,只剩下一些最基础的常识了。”队长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在这方面完全没有研究,“但我记得越是明亮的命之座代表着越是强大的力量,你莫非看到了小人物改变世界的可能?”
“在提瓦特的历史上,有过很多次小人物推动历史进程的时刻,但是这一次并非如此。”
丑角叹了口气:“一开始,我也和你有着一样的怀疑,直到我开始细致地观察这一团命之座,我——”
他抬头看了队长一眼:“我就不说那些专业名词了,直接跳到结论来吧。”
“这一团命之座,是虚假之天上除了那天空本身之外唯一非真的存在。”
丑角说到这里,留出了足够长的空白时间。
哪怕是当年在学习占星术的时候天赋比瑟雷恩都不如,而且还没有他那样愿意去死记硬背的好态度,上课睡觉下课也不写作业的坎瑞亚人,应该也能够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了:
人死之后不再受命星的照拂,但是那些命之座仍然是挂在天上的,并且仍然是真实的。
这一点,从当初蒙德和璃月交界的其余下了一场流星雨的情况中就能得到佐证:创造出了风之翼雏形的冒险家可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而他的命之座是直到最近才从天上掉下来的——而且这还是极其少数的例子。
所以,如果天空中有一团虚拟的命之座……
“枫丹的那维莱特,就是那条还没有收回古龙大权的水龙,他也是有命之座的;旅行者,她也有命之座,旅人座,我已经观察这个命之座很久了。”
丑角提醒队长。
“所以,虚假的命之座,要么意味着天理创造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以ta的命之座来干扰占星术士们触碰到世界的真实;要么就是,此人其实已经不算是提瓦特世界的人,但是仍然在提瓦特生活,甚至一定程度上绕过了天理的监管……旅行者的命之座,是在那对兄妹直面了天理的维系者之后才出现的。当初我们迎接来这对王储的时候……黑王之所以会那么兴奋地直接宣布他们继承了坎瑞亚的国祚,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他们的命运并未被撰写在高天之上。”
“我研究了这团虚假的命之座,发现它和很多的命之座都有关联——但是,关联最深的还是你。”
丑角朝着高大还宽厚的椅背上靠去:“所以我才会拜托多托雷做这件事。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占星术还是很管用的东西——哪怕我们都厌恶着命运对我们的束缚,但是了解命运才能反抗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