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南红想到这里咬了一下下唇。
  这对她自己来说并不能算是多么的可靠,本来告别这个生养了自己的世界就已经够困难了——哪怕其实尼可已经给了她一点好结局的预告,告诉她说她在提瓦特的未来看到了她的影子,但是如果在最后下决心的关头让她面对这样难舍难分的人,这简直可以说是在逼着她投降。
  还不如直接做得更过分一点,把她的父母送到世界树前面来算了,最好是还让他们流着眼泪挽留她,喊着“女儿啊,女儿”。
  所以,或许心狠手辣能够果决地解决收尾的人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就比如说那个被丑角担心是不是会太拟人的须弥学者。
  不过还是先放一放吧。
  既然尼可的计划已经来到了行百里而九十的地步,那么早些将仍然欠缺的板块补齐确实是挺重要的。
  空。
  她不太清楚对方现在是否仍然还在旅行,而戴因斯雷布是否还跟在对方身边,同样不清楚对方是否已经对于这个世界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南红还记得很清楚,尼可在说到这对双子的时候还提到,其实就算没有人打算站出来的话,这对双子最后也还是会拯救这个世界的。
  如果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话,首先必须得对这个世界足够了解吧?否则的话,除非是那种能力上远远高过了天理法涅斯的存在,否则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在诸如一个响指过后就拯救了世界——但是,倘若这对双子真的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他们应该在坎瑞亚灾变、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成功地将拦在他们面前的天理维系者踹到一边去,随后大摇大摆地去宇宙里面继续漂泊。
  总不至于对方为了不再继续漂泊,愣是放了一整个云来海的水吧。
  关于空的消息,麻烦愚人众去找好了——这位随心所欲地加入并且退出愚人众,完全不把它当成是什么终有一日会让它的阴影笼罩在不仅仅是至冬国之上的组织的小姐视线上翻,看了看此处已经显出晴天澄澈蓝色的天空,心想——反正在找人这方面,愚人众还是挺专业的,实在不行的话就把丑角薅起来让他占星好了,毕竟丑角的占星术不说很厉害吧但至少也是能用。
  至少,相比起她那比较基础的“成功进行一次占星术”的符文来,在占卜和空这样位格很高的存在这方面,丑角的占星术应该还是更占优势一点。
  南红这样想着,很快传送符文的波动在她附近的空间中转瞬即逝,她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雪地上的脚印一如先前那几次一样,也全都被全部扫空。
  ——但是些许被风吹到了她肩膀上来的雪花随着她将斗篷脱下,挂在挂钩上的动作,被从肩膀的部位上抖落下来,尚未来得及飘落到毛茸茸的长毛地毯里头,就已经在室内的壁炉生火后暖热的空气中融化成了水滴又变成一点点小小的湿意。
  南红的手伸到一半,动作放得有些缓慢,她手中的长斗篷长一点因此没有挂在衣架上头——她有些惊讶地问,声音已经是扬起来的状态:“已经回来啦?好快啊。”
  家里的壁炉生着火,暖洋洋的,火焰舔舐着那些干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一点点松木燃烧的气味,或许是松脂的味道。
  桌面上是一个烧得有些黑漆漆的花瓶,乍一看风格非常抽象后现代,像是一段时间之后的纳塔会流行起来的那种。
  里面插着一束非常鲜艳热烈的花朵,其中有一些看起来似乎是须弥的花——须弥的气温和至冬的相差太多了,所以就算是在温室里面也不会培育帕蒂沙兰之类的花朵。
  应该是才回来。
  “毕竟须弥那边的事情不算很大,魔鳞病不具备传染性。”
  瑟雷恩倒是很习惯她随时随地把自己传送回来了。
  “除此之外,还去了一趟坎瑞亚,情况还是很糟糕,有一些到现在也没有熄灭的火在燃烧,所有的大门都紧闭着,所以我用符文传送进去了。取了一些东西出来……剩下的着实不多了。”
  南红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那个她不记得自己买过的、风格后现代的黑花瓶其实是以前在坎瑞亚的时候自己亲手制作并且上色上釉的一个花瓶。
  她挑眉:“都变这么丑了?”
  “它的生命力很顽强,而且还有一些地方保留着你以前绘制的花纹。”
  瑟雷恩说。
  “我倒是觉得也是一种漂亮。”
  拖累了上面那些插花的漂亮罢了——南红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她微笑了下,刚想说些什么,听到瑟雷恩问她:“那么,挪德卡莱的一切都还顺利吗?”
  当然很顺利啊,南红一下子有些噎住了,只可惜在回到家里之后她甚至在一瞬间生出了一点点“如果不顺利的话也好”的情绪。
  “如果……暂时还是如果,我因为一个原因要离开的话,”南红不仅仅是话说得很慢了,甚至说了一半之后,舌尖就在口腔中有些不情不愿地卷起来了一点点。
  她咬了下舌尖。
  “……算了,虽然很不想这会儿就告诉你,但是这会儿都不说的话,我就更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好开口了。”
  第79章 倒计时
  说话的能力是在日复一日的诉说中锻炼的,南红并未在和瑟雷恩的对话中失去这一能力,而她也确实在返回之前思考过要怎样将自己的所见所得用最安全的方式诉说出来。
  她在回到地面上之前思考过自己回到地面上的时候会不会感觉到那种整个世界都在排斥自己的感觉,毕竟大蛇奥罗巴斯就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之后,被通知“你可以找个时候自尽了”。
  但是这种运去英雄不自由的感觉倒是也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她的措辞仍然谨慎。
  “就是,如果为了一个很遥远的未来,这个未来大概率是必然会实现的,而且很正面、很积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种未来,我需要离开提瓦特,或许要过上很多很多年才能回来,而在这个过程中,为了我能够顺利的做成我想要做的事情,我需要整个世界都不再记得我。”
  南红说着说着,发现自己倒也没有她原本想象中的那样会一边说一边发现自己非常难过。
  或许是因为她的的确确已经过了那个很容易看到了自己能够放下心来的人后就将心里头觉得不那么快乐的事情翻上来的年纪;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的让她难过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以至于这一次都快要不能算什么;
  或许是因为尼可提到的未来的确是光明美好的——想想看,她肯定会回到提瓦特来,在找到了办法之后如果不解决问题岂不是白去找了问题?而解决完深渊的问题、解决了法涅斯所格外担心的问题、剩下的还能有什么问题呢?不死诅咒吗?
  她要是把法涅斯的心头大患给解决了,让这位在尼可的描述当中为了人类已经快要彻底碎掉,全身上下都带着珍珠一般的母性光芒的天理不用再继续纠结于原初文明交给祂的希望和如今这些人类的生存难题,别说是在取消了对于坎瑞亚人的诅咒之后把这些人原本应该有的正常生活给归还回来了,就是在法涅斯的头顶上跳踢踏舞又有何不可?
  这么一想,未来似乎真的非常光明也非常的前途可期——只是要分别上一段时间,会让他们两个人都孤独上一段时间,但是瑟雷恩也是要忘记她的,所以对于他来说或许并不会那么孤独,一直到她回来、解决了那些问题并且归还世界树对于她的正确的认知。
  至于说那时候是多么强烈的情感爆发,南红颇为乐观地想,等到了那时候,失而复得的喜悦应该会压过其他的一切情感排列第一吧?
  这样的话,似乎除了从现在开始到分别的那段时间,剩下的全都是光明且美好的希望啊。
  况且,就算是从现在到分别的这段时间,明明也可以珍惜着时间过得很快乐——应该会有好几年甚至是好十几年的准备时间呢,又不至于说是今天说了这件事明天就要准备原地飞升。
  一想到这里南红的腰杆子挺得都比先前刚刚把斗篷挂到衣架子上去的时候直了不少。
  “总之。”南红抿了抿嘴唇,“情况大概是这样,剩下的……它有点像是须弥那边的禁忌知识,只不过表征并不是魔鳞病,而是更坏一点的表现方式。”
  她仍然还站在原地,在瑟雷恩的注视之下,南红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小时候的课堂上,就像是在占星术的课堂上,分明是自己不擅长的课程,却还在这门课上开小差吃零食,被抓包的时候就这样局促地、双腿并拢、脚尖甚至凑在一块儿地站着,一双眼睛睁大并且眨动睫毛的频率非常低地看着此时正面对着她的那个人的眼睛。
  在她说完这些话之后,沉默延续了几秒,一直到南红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瑟雷恩问:“那你带着记忆一个人离开那么久,会不会觉得孤独呢?”
  会的吧,应该是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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