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哪有这般容易,喜哥儿后背伤口深可见骨,高热不止,若不是宫里名贵药材源源不断得送来,喜哥儿怕是很难留住性命,便是如此,也已是昏睡了三日了。
“阿宵,我想喝水。”
周宵轻轻环抱着喜哥儿,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已,耳边传来喜哥儿的低语,眼睛猛的睁开,急道:“阿喜,你醒了,感觉如何?!”
喜哥儿轻轻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阿宵,我渴。”
周宵闻言连忙下床,急急的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来,轻轻扶着喜哥儿,喂到他嘴边,温声道:“慢些。”
周宵看着轻轻饮水的喜哥儿,悬着的心终于回了肚子,眼眶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因着喜哥儿的伤势,回村的日子往后延了半个多月,这段日子,喜哥儿山珍海味,名贵药材养着,伤口渐渐结了疤,王御医把缝合伤口的棉线拆除,道:“贵君这段日子恢复的很好,已无碍,只是这后背的疤痕,因着太大,没法消了。”
周宵点头,温声道:“已是很好。”
喜哥儿嗔了他一眼,“你可不许嫌弃!”
周宵神色很是认真,看的喜哥儿有些羞涩,“一点儿都不难看!怎会嫌弃!”
一切终于算是尘埃落定,燕道和首辅付出了代价,临回去前,周宵三叔却过来了一趟。
“我知说什么都晚了,为了自己家人,不顾大哥性命,难被原谅,不过我和你祖父他们,近日便要去北疆了,知道你们要回去了,这是你祖母和你三婶儿给你们拿的的东西。”
说着,小厮将一车的东西陆陆续续搬了下来,风吹车帘,掀起一角,两位满头白发的老翁,红肿着眼睛,深深的望着周宵。
周宵能理解三叔一家趋利避害,为保全家人,当时无奈的选择,这些年,他们也暗中帮助了不少,害他们一家的人是燕道,不是他,但心里难免还是会有嫌隙,这血脉亲情怕是也难维系。
周宵本想推拒,只听三叔叹道:“你祖父祖母年事已高,当年未免他们太过伤心,燕道做的事儿,我便自作主张,瞒了下来,前几日真相大白天下,你祖母快要哭瞎了双眼,你若怪,便怪我吧,你祖父祖母以往最是疼你爹的,唉。”
马车里的二老,许是愧疚,无颜面对周宵,双眼红肿浑浊,只敢远远的望周宵一眼,心痛难忍,“我燕家家门不幸啊,竟生出燕道这么一猪狗不如的畜生!”老人痛声道,又看了眼周宵,喃喃道:“长的真像律儿。”
周宵祖母俯在窗边,痛哭不已,“我的律儿啊!”
周宵祖父轻轻拍了拍老妻,叹道:“便是散尽家财与他,也还不回他小爹与爹,我们燕家,愧对于他,愧对于他小爹啊!”
周宵不知他们心中的万千思绪,想了想,只牵起喜哥儿的手,走到马车前,“祖父祖母,这是我夫郎,你们的孙夫郎,重孙在谷家村,过得很好,二老莫牵莫念,父亲大仇已报,二老顾好身子,恕宵儿无法床前尽孝,只愿二老福寿安泰,怡享天年。”
车里传来阵阵压抑的哭声,周宵和喜哥儿冲着马车,磕了个头,便回了花家,这份祖孙情,今世怕是再难续。
自己养大的儿子,哪般模样,为父为母,最是清楚,瞒的了一时,又怎能瞒的了二十来年,怕也只是不敢面对,自我欺骗罢了,如今真像大白,也再不能骗自己了。
周宵收下了燕家送来的东西,细细想来,那本就是他爹和小爹的东西,不过是还与他罢了。
又在上京逗留了几日,买好东西,和圣上辞行,一群人赶着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谷家村赶去。
喜哥儿来时紧张不已,如今回去的路上,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终于能好生欣赏一番车外的美景了。
车外雪花飘落,来时深秋,回时竟已冬时。
谷家村。
这阵子,燕将军的事儿几乎传遍了大江南北,周宵的身世也不必再遮遮掩掩,本就冬时闲的发慌的村里人,如今可算是有了唠嗑儿的话题。
赵伊诺兄长和他一道儿来了周家一趟,叹道:“我当时第一次见宵儿,便愣在了原地,竟真是燕律儿子,你们瞒的可真是紧。”
顾筠抱着圆圆,这小子这段时间吵闹着要爹爹和小爹,不怎么好好吃饭,眼看着瘦了些。
“少一人知道,便多一份安全,好在事情顺利,宵儿他们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是啊,燕律总算沉冤得雪了!”
村里人围坐在炕上,议论纷纷前段日子周宵封了个什么官职,以后便不用再缴赋税,一打听,才知,他竟是燕将军之子,快吓坏了村里人。
“唉,我看这高门大户也无甚好的,亲兄弟竟也下得去手。”
“可不是咋地,不过也不知喜哥儿他们还回不回来,怕不是以后要留上京过日子了。”
“喜哥儿可真有福气,上京啊,那可是天子脚下,听说繁华的紧。”
村长家里也是讶然不已,日子过着过着,竟有了个将军后人的儿婿,这说出去,可真真是长脸的紧!
第106章
马车压过积雪,赶了数日的路,如今谷家村近在咫尺,喜哥儿心中激动难言,总算是懂了,老人常说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了,便是皇宫金丝蚕被,在他心里,也比不过家中那方旧棉被。
“呜呜呜,爹爹,爷爷,要爹爹。”
今儿也不知怎的了,一早儿起床,团团和圆圆哄都哄不住,哭声儿一声儿叠过一声儿,顾筠和周铭哄都哄不住。
“爹爹快回来了,咱们好好吃完早食,去门口等他们好不好?”顾筠轻声哄道,用拇指轻轻擦去了团团眼角的泪水。
“真的?爷爷不骗团团?”团团睁着哭红肿了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真的,等团团和圆圆吃完,我和你们爷爷就带你们出门接你们爹爹。”
团团和圆圆这才止住了哭声儿,乖乖的被俩爷爷喂完饭,刚吃完,便伸着小胳膊,要爷爷带他们出门接爹爹们去。
顾筠无奈,把兔毛帽子给俩娃戴严实,推着孩提椅,和周铭一人一个,出了门。
今儿雪停了,阳光晒在村道,被村里人踩出的莹白的小道亮晶晶的。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儿是比昨儿要冷上些,因着也没几个村里人在村道上晃荡,除了寥寥几家早食吃的晚了些,还冒着几处炊烟。
顾筠被冷风吹的鼻头有些红,周铭轻声道:“若不然,你先回去,我带着俩娃等一会儿就回去。”
顾筠摇了摇头,“没事儿,等会儿便把他俩带回去。”
推着团团和圆圆在村口转了会儿,俩娃眼巴巴的望着远方,久不见喜哥儿和周宵的身影,嘴巴又撇了起来。
还没等顾筠哄,远处便传来了马蹄的声音,蹲在圆圆前面的周铭连忙直起身,“还真回来了。”
“爹,爹爹!”
马车里,喜哥儿猛的一起身,不小心牵到了背后的伤口,“我好像听到了团团和圆圆的声音了。”
“小心些,还没到村口呢,许是听错了。”周宵连忙扶住他,叮嘱道。
“我真的听到了。”说着,把厚重的车帘抬了起来,一阵冷风袭来,远处影影绰绰的,有两个身影似是等在村口,喜哥儿激动道:“我看到了,是爹和小爹他们,团团和圆圆真的来接咱们了。”
“你小心些,身后伤口还没好全呢。”周宵连忙扶住他,喜哥儿摆了摆手,“不要紧,不要紧。”
许久未见团团和圆圆,喜哥儿心里又何尝不想,马车走近,团团和圆圆刚被顾筠和周铭抱上马车,就被喜哥儿抱进了怀里。
“爹爹坏,不要团团了。”团团委屈的小奶音响起来,紧紧抱着喜哥儿的脖子不撒手,圆圆也挤在喜哥儿怀里,呜呜咽咽的,好不可怜。
喜哥儿心疼的紧,“爹爹怎么会不要你们,这不是回来了吗,爹爹想你们的紧,你们想不想爹爹?”
团团和圆圆窝在喜哥儿怀里,连连点头,“想的。”
喜哥儿心软成了一片。
周宵帮着把孩提椅拿进马车,顾筠坐进来,连连道:“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等到了周家,团团和圆圆仍是不舍得从喜哥儿怀里下来,顾筠轻笑:“亲生的和亲自生的还真是不一样,你看团团和圆圆就黏他们小爹。”
周宵失笑,把圆圆从喜哥儿怀里抱过来,“你们小爹如今抱不动你们俩,我抱你行不行?”
圆圆看了眼喜哥儿,又看了眼周宵,颇为委屈的趴进了周宵怀里。
顾筠哭笑不得,刚下马车就被一声儿嘹亮的“军师!”震在了原地。
“弓弦?!林羽?!铁牛?!……你们,你们怎的来了?!”顾筠又惊又喜,虽常有书信往来,但与他们还真真是许久未见了。
“军师,圣上准我们官复原职,派我们镇守南疆,刚巧顺路,也想您了,便顺道儿来看看您。”弓弦神情激动,“您看着与往年一样,仍是俊逸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