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那一刻哪怕透过显示屏看着,也能感受到子车峪真的太难受了。
  所以这首很好听的歌只放了三十秒不到就暂停了。
  子车峪关掉歌曲后对着镜头笑笑,说我要工作去了,先下播了。
  其实他根本没有工作,他哪有工作?
  制作视频的作者暂停直播接口,在子车峪背后的某个位置画了一个圈。
  那里有一个药瓶,离得太远,看不清究竟是什么药。
  那之后没过多久,大概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就像吹气球一样短时间内胖了起来,变成了热搜上直逼两百斤被狂骂的发面馒头。
  说起来蛮幽默的,子车峪人生中第一次上热搜,不是任何一个他在舞台上的时刻,而是他胖成球的时候。
  最后一次直播是三个月前。子车峪跟一直在关注他的那寥寥几个粉丝笑着说,我要去参加选秀啦,我会加油的,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视频里他已经瘦下来了,跟七年前一样眼神清澈简单。
  他在下播之前,一一认真念了一遍关心他的那几个老粉的id名字。
  他说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以后会好好爱自己。
  如果这次不能出道也没关系。子车峪笑笑,像是释然了,平静而坦然。他说没关系,如果这次依然不成功,我会学会放弃。
  节目刚刚播出正是观众好奇心最浓烈的时候。
  各大博主一时间都在转载这个视频,称之为“内娱最后的真心”。
  完全是□□。
  所有的直播记录都有,子车峪虽然只有寥寥个位数的粉丝,但这几个坚持在陪伴他的粉丝,是真正的“真爱粉”。
  如果不是有她们默默搬运记录,哪怕圈子根本没有人可以报团取暖、哪怕很孤独也咬牙坚持下来,那么子车峪过去的七年根本无法留下任何痕迹,也永远不会有更多人知道属于他的这些过去。
  他的故事被人坚持不懈地记录下来了,负责存盘直播录屏的站子甚至就只有惨淡的一百六十个关注,其中还有一半是微博送的僵尸粉。
  子车峪的最后一场直播录屏,甚至就只有十五个点赞,二十条评论。
  七年,没有人会用七年埋线炒作营销,成本太高。
  绝对真实的过去经历,再加上第一期播出后所有票数清零重新计算,让子车峪的排名一夜之间从第九冲到了第二,仅次于江泰伊。
  这个视频在网络上不断发酵传播的时候,训练营里的练习生们,正被聚在一起共同观看播出的第一期节目。
  练习生们自己观看正片的心路历程跟观众们是不一样的。
  观众就是主要是以看乐子为主,有人失误了对观众来说不过是津津有味的下饭料而已,但他们自己看到被公开处刑的镜头心情复杂。
  有被恶剪的练习生发现自己跟旁边的人说话,明明当时是在吐槽自己,结果被剪成对其他人的reaction了。
  自嘲瞬间变成了对他人恶意揣测。
  但是发现这一点后,却没法去找节目组要说法,怎么开口,找谁?
  满怀期待看完两个半小时,结果发现自己一秒钟镜头都没有的练习生也存在,对后期的狠心多少有点自闭了。
  但绝大多数练习生在正片里待遇都是比较正常的,高高兴兴地跟着起哄。
  看到江泰伊出场自带bgm时,整个训练营中都爆发出一股跟猴子山一样的兴奋叫声。
  “哦哦噢噢噢哦哦——”
  “江哥好帅啊哈哈哈哈哈哈!!”
  江泰伊:“……”
  他不自在地微微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又略有些尴尬地闭嘴了。
  人多就是免不了凑热闹,一点点事只要凑在一起就兴奋得不行。
  姜北发现他跟江泰伊打招呼那几秒镜头没剪进正片,只放了他在一号座椅上落座的过程,保留了他跟郑世锡做心算小游戏争座位。
  莫名觉得有点可惜,又不知道自己在可惜什么的姜北摸摸鼻尖。
  当播到明在亦背采的直球“表白”时,江泰伊不由得偏头看了他一眼。
  101个练习生满怀揶揄地再次兴奋起哄。
  “啊哦哟哦噢噢噢噢明哥原来是这么想的呢?”
  “明哥大胆地说出了我的心声。我也想坐泰伊旁边就是没敢行动哈哈哈哈哈……”
  郑世锡瘫着脸,眼神震动:“???????”
  说什么东西呢明在亦。
  明在亦在看到郑世锡跟江泰伊颔首的镜头播了两遍时,微微眯起眼,十指交握敛眉摩挲了下。
  没有原因,就是不是很愉快。
  播到施昀背采哭了的时候,体育馆内的氛围变得沉重起来。
  施昀本人尴尬地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而在他前后左右的练习生们则都站起来,凑到他周围拥抱安慰鼓励。
  没想到大家会是这个反应,施昀虽然尴尬地手脚没处放,但还是腼腆的脸颊红红,心里有点暖暖的。
  初舞台子车峪的舞台事故,节目组配了bgm,导致整个现场的气氛看上去更凝重,导师们的表情看上去更严肃且不满。
  无法未卜先知的节目组完全不知道,子车峪的风评并没有像他们想像的那样被观众一边倒的批评,反而是截然相反的。
  节目里不够成熟冷静造成巨大失误却一言不发的人,观众们已然通过神通广大的互连网人脉了解得一清二楚。
  训练营中的练习生们,同样对外界的反应一无所知。
  正片中子车峪完全没有做出解释,只看节目内容的话,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负面的。
  子车峪周围的人频频看他,但他的表情比其他人想像中要冷静的多。
  他穿着a班的粉色训练服,并没有多看画面里停在舞台上一动不动的自己。
  只有子车峪最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初舞台确实没有表现好。
  去年他因为严重的焦虑症开始吃药,状态一度非常差。
  不像简辰溪出道至少还曾经红过,awins这个团也有过大热的ost歌曲有不少人认识。他出场的时候,没有一个练习生认识他或知道他出道过。
  子车峪所在的团,剩下的一百个练习生中没有一个人听说过,都以为他是纯素人。
  子车峪早就想跟公司解约。迫于霸王条款他支付不出违约金,打官司不但要走很长很繁琐的流程,还需要钱请律师。
  他几年间一直在跟公司拉扯,最初因为怀抱着爱豆的梦想,加上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只担心得罪公司就会被彻底雪藏,以为除了忍耐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人告诉他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他试过在直播中“求救”告诉别人他的近况,但他太糊了。没有流量的人的故事,激不起一丁点水花,无人在意。
  那段时间他每天埋头写歌,练习唱跳,但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了什么而努力。
  被诊断出恐慌症和抑郁后,子车峪为了自救开始吃药。
  但很快的,他因为药物副作用不受控制的胖了起来。他第一次拥有热度,有了被关注的时刻,是被人骂发面馒头和肥猪。
  不知道他在吃药的人失望留言,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不求你多自律,至少少吃点吧。
  子车峪有想过紫砂,但他又不想丝。
  他还有爱他的奶奶,还有仍然在等他的几个真心的粉丝。
  他还想见一见朋友,晒晒太阳,想看一看刚开的花。
  所以他努力自救,停药开始努力运动,瘦下来,现在一米八只有一百二十五斤。
  停药需要适应的时间,有时候子车峪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好了,但偶尔会毫无征兆的突然发作。
  初舞台他恐慌症犯了,表演到一半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音乐背景音。他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隐约听到导师问他是不是忘词了,那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子车峪什么都说不出来,没有试着解释他为什么这样,因为……因为说来话长,也没有人会关心他的过去。
  所以在导师问他是不是紧张忘词的时候,他点了点头。
  导师跟他说了些上台做艺人最不该的就是因紧张而失误的道理,没有给他重新表演的机会。
  他去了f,把来之不易的机会搞砸了。
  这几年子车峪早已认清,没有人会是他的救赎,只有他自己能救自己。
  子车峪告诉自己,没关系,一切都还有救。
  所以他在f班依然没放弃,默默努力练习,最终升到了a,终于迎来了片刻的瞩目。
  只是看到正片的这一刻,子车峪很难不去想,他是不是又搞砸了。
  观众看到这样的舞台,如果不喜欢他也情有可原。
  子车峪身边的人不自觉地转头看他的反应。
  意外的是,子车峪看上去非常平静,毫无波澜。
  出乎意料的淡定。
  坐在旁边的练习生心想也是,他都升到a了,还去了v台的电视台录制《idols show》,当然不会那么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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