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天气 第82节
她养这些养得很好,每天都要浇水施肥,用心到周尤都有些嫉妒这些被杨丽茹呵护的花花草草。
周红语见周尤沉默不语,双手搭在周尤的肩膀,强行将她掰过来,继续追问:“问你话呢,怎么不吭声?到底怎么了?”
“跟你妈吵架后,连爸爸也不管了?”
周尤听到这话,胸口突然冒起一股无名火,她蹙紧眉头,抱怨道:“谁让他偏袒她。明明都是她的错,爸爸却只顾她。”
这个「她」不用细想都知道说的是杨丽茹,周红语其实私下调和多次,只是母女俩像是八字不合,只要待在一处总是会吵架。
嫂子对侄女的要求很严格,从小嫂子就希望周尤长大后能成为一个很厉害、优秀的成功人士,只是施压太过反而成了束缚。
周红语隐约听去世的母亲提过嫂子的家世,知道她从小就被欺压,全靠自己努力才走出那个破烂的家庭,再加上父母去世后,嫂子虽然不乐意,但是还是答应丈夫一起养大她并供她上学,所以在周红语眼里,杨丽茹也算半个母亲。
正是因为这些,周红语才不敢太过苛责嫂子对周尤的教育模式。
她只能私下偷偷安慰侄女,尽她所能地给周尤买吃的喝的、用的,送她各种各样的礼物。
而这些,对于周尤所处的处境也只是杯水车薪,只能短暂地让她快乐一下,并不能替她解决根本问题。
想到这,周红语小心翼翼问:“你知道你妈妈……你外婆家是什么状况吗?”
周尤出生前杨丽茹就同母家掐断了所有联系,所以周尤一直没见过外婆家任何一个人。周尤小时候还问过杨丽茹,不过被杨丽茹一顿痛骂后她就不敢再问了。
上次周尤虽然听到杨丽茹提过几句,不过并不清楚。
周红语看周尤迟疑地摇头,叹了口气,开口给周尤慢慢讲述杨丽茹的家世以及杨丽茹是怎么认识周维安。
得知他俩是高中同学,且双方都一见钟情,但当时的杨丽茹忙着考大学,压根儿不敢谈及这些与无关的。
后来他俩各自考上大学,结果因为不在一个城市,又被迫切断了所有来往。
一直到大学毕业,两人都回到西坪工作,偶然在一次酒局碰到,两人才重新走在一起。
不过周红语刚开始并不同意两人的婚事,因为杨丽茹的家庭成分太复杂了,父母都怕儿子吃亏。
杨丽茹第一次去周家就意识到周维安父母并不满意她,为了不耽误彼此,杨丽茹主动提了分手,转而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周维安死活不同意分手,两人纠缠了一年多,最后父母挨不过儿子,只好答应。
听起来也是一段坎坷的故事,难怪周维安这么多年来一直让着杨丽茹,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支持……
甚至在面对女儿的教育问题,他也保持沉默,一如既往地支持妻子。
周尤既觉得悲哀又觉得没意思,她想不通,明明她是父母爱的产物,为什么她感觉不到一点原生家庭带给她的幸福?
本以为结婚就好了,没曾想,丈夫好像也不是很忠诚。
她这辈子是不是注定得不到幸福?
思绪到这,周尤抱着膝盖,红着眼问周红语:“小姑,我是不是在哪儿都是多余的?”
第58章
“小姑,我是不是在哪儿都是多余的?”
周尤问这话时,眼眶红红的,她屈腿坐在沙发边缘,脑袋歪斜轻轻靠在一侧手臂,头发顺着后背滑落下来,凌乱得像只流浪小狗。
周红语听得心脏疼,她连忙抱住周尤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慰:“怎么会。你在小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家人。”
联想到什么,周红语试探性地问:“跟你老公吵架了?又或者你们的感情出问题了?”
周尤怕周红语担心,摇头否认:“没有,他很好,各方面都很好。”
周红语轻轻嗯了声,将丈夫对程礼的评价讲给周尤听:“你小姑父对程礼的评价挺高,说他聪明理智、果敢冷静,又懂得变通。还说他洁身自好,是个很负责任的人。”
周尤很认可小姑父对程礼的评价,毕竟程礼确实优秀到人不敢直视的地步。
只是太有光芒的人会让她无形之间变得窝囊、胆怯,偶尔也会冒出一些配不上对方的想法或者生出些许“我何德何能”的贪念。
周红语听丈夫提过两句程礼的现状,知道他从协和离职后,目前在跟几个朋友一起创业,创业初期辛苦又忙碌,所以刚刚在机场见到周尤一个人的时候,她也没说什么。
作为外科医生,她早已经明白很多事身不由己。
况且,此刻的忙碌本身就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不过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周红语还是忍不住问:“对了,你老公什么时候忙完?今晚能过来见一面吗?”
“我时间不多,后天早上就得回北京。”
周红语专程回一趟西坪就是为了见程礼,亲自考察一番对方的人品、三观等。
只有亲自见一见,她才能放心地将周尤交给对方。
周尤不好拒绝小姑的请求,明知道程礼今晚有事儿,周尤还是拿起手机给程礼发了条信息。
「小姑已经到西坪了,她问你今晚什么时候忙完,方不方便见一面?对了,我现在在父母家。」
消息发送成功,周尤既忐忑又期待。
周维安这时恰好买完菜回来,拿钥匙开门后看了眼坐在沙发上闲聊的姑侄俩,说:“今天去得凑巧,撞见人卖烤全羊,我瞧着卖相不错,买了一斤羊腿肉。”
周红语闻声,立马穿上拖鞋跟着周维安进了厨房。
周尤听着厨房时不时传出的交谈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随便播了一个节目。
她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好似在等对方回信,又好似只是百无聊赖地刷两下。
六点零五分,程礼终于回信。
「现在还不太行,九点左右可以吗?我忙完去接你。」
周尤默不作声地回了ok的表情包,随后丢下手机,没再理会程礼。
—
下午程礼确实在市政府开会,只是会议刚结束,他便接到了好友兼合作伙伴徐砚霖的来电。
电话里徐砚霖语气诚恳又携着几分歉意道:“我没拦住知夏,她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你结婚的消息,已经买票直飞西坪了。”
“她性子急,做事儿不考虑后果,麻烦你照顾一二。”
程礼本来不想理会,可是想到徐知夏无法无天的性子,他还是应下来。
他赶在徐知夏找到周尤之前,提前在机场截住了人。
徐知夏倒也不慌,从她得知程礼结婚那刻起,她的心情就没好过。
老实说,她是有点怨恨程礼的。
要不是他鼓励她出国留学,她也不会放下北京的一切远走美国,更不会被哥哥蒙在鼓里,眼睁睁地看着程礼从协和辞职回了西坪,并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本地姑娘领证结婚。
据说两人是相亲认识的,想必没多少感情,只是徐知夏死活都想不明白,程礼既然这么想结婚,为什么不找她,为什么非要找个不怎么匹配的相亲对象结婚?
她来西坪除了见程礼,就是想看看他老婆到底是何方神圣,凭什么她追了他八年他都不松口,结果转头就跟一个陌生女人领了证。
程礼态度很
不明朗,自打在机场碰头,再到去酒店的路上,程礼一直冷着脸没说话。
程礼平日虽然对她也很疏远,但是始终温和有礼,偶尔也把当妹妹看,考试周或者在实验室做实验的时候总是多加照顾。
可是今天的他脸色铁青,没给她一个好颜色,好似在说她的到来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徐知夏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又是家族里唯一的女孩,上到姥姥姥爷、爷爷奶奶下到哥哥弟弟,哪个不是宠着她、让着她?
甚至学校的导师、工作后的同事也因为她的家世背景刻意讨好她、照顾她。
唯独程礼对她的态度不卑不亢,从不弯一分腰杆,即便对她有所照顾,也是看在导师和她哥哥徐砚霖的面子。
落差太大,徐知夏生出些许不满。她扭头瞪了眼开车的男人,忍不住指责:“你为什么要结婚?”
“你明明——”
话音未落,男人不紧不慢地打断她:“明明什么?我有承诺过你什么?还是说我的言行举止让你误会了什么?”
徐知夏骤然哑声,确实,程礼一直对她界限分明,从来没模糊过彼此的关系,反而多次婉拒她的心意。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徐知夏还是有点不服气:“可是你为什么随便找一个人结婚?”
程礼闻言偏头打量两眼满脸不服气的徐知夏,扯了扯嘴角,平静又理智地反问:“谁告诉你我是随便找一个人结婚的?”
徐知夏下意识揣测:“不是吗?你跟你新婚……她不是相亲认识的吗?”
“相亲认识的不都是因为条件合适吗?哪有什么真感情。”
程礼听完竟然有点想笑,他勾了勾唇角,真的笑了下,只不过态度意味不明。
徐知夏被程礼这明显带着嘲笑意味的笑容吓到,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从北京携带而来的滚滚怒火和满腔不服,在此刻,慢慢偃旗息鼓。
程礼倒也没想为难她,一是了解她的性子吃软不吃硬,二是知道她除了有点傲气,没别的坏毛病,更何况好友之前特意交代让他帮忙照拂一二。
所以程礼仔细计量一番,决定实话告知——
“你哥哥没跟你说,我的相亲对象是我暗恋多年的人?”
徐知夏猛地睁大眼,不敢置信地望向程礼。
程礼将徐知夏的反应尽收眼底后,不慌不忙道:“我不是随便找个人结婚,而是早有预谋。”
“按理说我们十年前就该在一起的,只是因为一些意外才蹉跎这么多年。”
“知夏,无论重来多少次,我对你还是那个态度——我只把你当妹妹看待。”
说到这,程礼顿了顿,有条不紊地替对方安排:“好不容易来一趟西坪,那就畅快地玩两天。”
“我给你订了西坪最好的酒店套房,也给你安排了一位导游陪你闲逛。”
“回去的机票我也给你订好了。对了,这两天你最好安分一点,不然别怪我翻脸。”
程礼这样的安排妥当又合理,可是徐知夏很不高兴。
因为他态度这么鲜明,这么冷淡。
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徐知夏知道,她此刻要是胡来,这辈子就别想再见他一面。
毕竟,他向来言行一致。
程礼将她送到酒店门口就驱车离开了,甚至没有像从前那般绅士到帮她搬一下行李。
徐知夏望着那辆消失在车流中的奔驰,鼻子一酸,委屈骤然冒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