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她还是如以往般好看,没有改变。
“她是你五叔母!”裴珉自游廊处走来,盯着裴承,似野兽护着地盘,不容旁人侵略,“你该叫她五叔母,不是什么姜娘子!”
“五叔,”裴承行了礼,可心头是不服气的,“姜娘子与你和离了!”
姜秋姝只觉得,这气其实可以不透,想要离开,裴珉抓住了她的手,姜秋姝甩了他一巴掌。
“裴珉,你千不该万不该囚住我!”姜秋姝从未这般厌恶他!
脚上的锁链,像是一根儿刺,刺在她心里。
裴珉动了动牙齿,唇角渗了些血,这是她第二次打他。
“娘子,可曾记得我与你说的,你的手便是印章,盖在我脸上,便是允诺了,你要赔上一辈子!”裴珉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按在了姜秋姝的唇角,“如此便是盖章了!”
姜秋姝忍不住想要扇第二掌,可又怕此人再说出什么疯癫之言。
她将自己唇角的血渍擦干净,脸上的嫌弃丝毫没有遮挡。
“裴珉,你所想要的,不过是原木雕刻成的模子所成之物,而我便是要被压进那个模子里,成为你所期望之人。”姜秋姝戳破了这层叫人恶心的皮。
裴珉所要的是强求,或许他当真对她动过心,可不管之前还是之后,他只是在按照他想要的。
嫁与他,他要她成为贤良淑德的模样,现在他强留下她,将她锁在房间里,也只是他想,从没有问过她愿意与否。
“回府好好瞧瞧,我送了份大礼给你!”姜秋姝甩开了他的手,回了宴席。
裴承捏着掌心,面前这个他所敬爱的五叔,完全变了模样。
“五叔,你不该那样对姜娘子!”
“那是你五叔母!”裴珉转过头看着他,眼眸中怒火簇簇。
裴承所有的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在两年前,他便看出了些端倪,只是她走了,他也就没了心思去理会裴承。
没想到,他如今还未息了那心。
他方才瞧见了他在对姜秋姝献殷勤!
“可你们和离了!”裴承直视着裴珉,这个他自幼最为敬仰之人,也曾暗暗发誓,要像裴珉一般,名扬洛阳。
可如今,他有了私心。
“裴承,你可晓得自己在说什么!”裴珉几近暴怒,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自幼便极为照顾的侄子,眼神中是隐隐的施压,要他将一切话都吞回去,他不愿意听见。
裴承是惧怕他的,这个与以往温和知礼完全不同的五叔,他手里是沾过鲜血的,皆说定国公府五郎是个文人,可只有他晓得,他这个文人,手里有过多少的人命。
只是此事只他一人记得!
裴承垂首,遮住了眼底的一切神色,“五叔,当初就不该让我待你去迎亲,拜堂,那颗妄想的心,是因您而起!”
裴珉往后退了步,看着面前直言不讳的侄子,他心中被悔恨填满,原来一切从那时便埋下了种子!
她与宋执书的假成婚,是因为宋太夫人比他重要,那场他未出现的婚事,是因为那时他心中所想,只有替老师洗刷冤屈。
如她而言,都只是选择。
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竟然会叫裴承因此生了妄念!
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无论是何时,都是会被唾弃的,裴承身为国公府嫡长孙,自然更加不能背上污点
那封被太夫人签下的和离书,是为了裴承!
“收起你的妄念,即便我们和离了,她也曾是你的长辈!”裴珉提醒着他,“若你还想要如太夫人所愿,旁的皆不要多想!”
裴承晓得自己不可能为一己之私,而什么都不顾,祖母为他做了良多,他亲父才是定国公府的正统,他自然也是想要那个位置的。
可裴承不甘心的看着他,“五叔,当今圣后便做过太祖的”。
“闭嘴!”裴珉呵斥他,此话不能说,尤其是在宫中。
裴承捏紧拳头,将话咽了回去。
“裴承你且记住,若是再动妄念,我不会轻易放过你,即便你是我侄儿!”裴珉眼神警告,只留下了这么句,就离开了,宫宴未结束,不能在外耽搁太久!
裴承看着裴珉的背影,他什么都清楚,可他就是不服气。
分明他什么都不差,只是比五叔晚些遇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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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后看着裴珉与姜秋姝前后脚回了位置,唇角的弧度,比方才要深了些。
“母后,你明晓得裴太傅是如何待姜氏的,为何还要将她放在您身边,儿臣不喜她!”李长宁看着姜秋姝,不满的扯着圣后的袖子。
“胡闹!”圣后蹙眉,让李长宁老实些,正是与裴珉关系不同寻常,她才要放在身边。
“姜娘子与百姓有功,此乃奖赏!”圣后解释道。
李长宁更是不服气了,“姜氏离开了定国公府,必定是缺银两又无宅邸,母后给些钱财和屋子,打发就是了,还给了什么官职!分明大周只儿臣一人可上殿议政,儿臣只是懒得去,才从未去过。如今她去了!平白抢了儿臣风头!”
最后一句说的极其小声,圣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李长宁只抬着头,眼神疑惑的看着圣后,“怎么了?”
“母后还以为,你是在替姜侍书要钱和房屋呢!”圣后半开玩笑道。
“怎么可能,母后!儿臣只是想要您撤了她职位,给些东西将人给打发了!您可千万别多想,最好什么也别给,让她直接离开。”李长宁愤愤道。
“怎这般不喜姜侍书?”天后问道。
“儿臣以往是喜欢的,可上回在猎场,姜氏半点儿都不懂得欣赏儿臣身边的人,跟裴太傅那个老学究一样,觉着儿臣不着调,行事荒唐,儿臣身份公主,最是尊贵,请了她是给她面子,由不得她那般下儿臣面子的!”
圣后却道,“她如今是母后的人,没个住处肯定不行的。”
说完话,圣后喊来了内侍监,将洛阳一处二进的宅院,给了姜秋姝。
“母后!”李长宁更是不依了,“您真是不疼儿臣了!明知晓儿臣不喜!”
圣后安抚着李长宁,给她赏了好些金银首饰,却最后还是敲打道:“姜侍书今后会常在我身边,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莫要让母后难做!”
李长宁点了点头,眼神里却仍旧不乐意。
暗地里,李长宁松了口气,想到姜秋姝又欠她个人情就高兴。
宴席结束后,姜秋姝由着宫里的内侍将她送出宫,圣后说的宅院,还未整理好,她只得找家客栈休息。
马车刚出了宫门,便有人拦住了她的身影。
姜秋姝忍住心里的惊讶,还是推开了车窗。
“姜娘子,”郑如珠朝着姜秋姝施了礼,“该叫您姜大人了。”
郑如珠嘴唇的苦涩,连掩饰都显得艰难。她承认回洛阳后,她便想过继续与裴珉的婚事,她愿意屈居平妻之位,只为了郑家。
郑家如今只是空壳子,即便受圣人恩典,阿兄重新入了朝堂,可不过担任礼部侍郎一职。
礼部在六部中没有实权,他们郑家原本何等风光,阿耶原是尚书令,统领尚书省,揽六部,就连裴珉在阿耶面前,也只能俯首谦称学生。
只过了几年,一切都变了,郑家再也不复以往,即便他们回洛阳后办的宴席,大数的世家都参加了。
可也不过是看在圣人和定国公的面子上。
“有何事?”姜秋姝面露疑惑。
她们实乃交情甚浅,连话都未说上几句。
“可否进来一叙。”郑如珠问道。
姜秋姝让人进来了,两人落坐后,郑如珠声带歉意,“因我之昏迷,让姜娘子与师兄起了嫌隙是我错,如今姜娘子既然回了洛阳,与师兄也是登对的很,不若摒弃旧隙,重归于好。”
姜秋姝见了郑如珠,原是无甚旁的感触,可听她此言,眼神流露几分讥讽,“我与裴大人之事,郑娘子横加干涉,与我又非亲非故,善解人意的劝诫,只会叫人生厌。”
她与裴珉之间,又哪里因郑如珠之故,她或许是个导火索,可到底没那般大的作用。
即便继续待在定国公府,她不是个能够忍耐的性子,日后也会想通。
郑如珠拱手,歉意不减反增,“不管姜娘子信不信,我本意并非是要让师兄与姜娘子有隔阂。我昏迷之事…”
郑如珠停顿了片刻道:“我昏迷之事,实属巧合,府中那些言论非我之原意。我确实想要嫁给师兄,我们原本就有婚约。”
姜秋姝颔首,只是并没有旁的什么反应。
“姜娘子你?”郑如珠也觉着意外,还是道,“如今我已经看清,不会再与师兄有任何的瓜葛。”
马车里寂静,越是寂静,郑如珠的心越悬着,她心中却是有过阴暗,她出身高贵,洛阳人人艳羡的第一才女,与裴珉又早有婚约在,结果叫旁人捡了便宜。
倒不是她有多心悦裴珉,多年相处,动过心正常,可她看重的,是裴珉背后的定国公府和他如今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