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原来他没有感受错,她确实是心情很差,连李阿姨也看出来了。
敬渝叹出一声气音,道:
“我上去看看,你们热点东西,看等会她愿不愿意吃。”
交代完,敬渝又从李阿姨手里面拿回了自己的外套,一步一步地上了楼,往舒纯熙的房间走。
他并没有太醉,脚步依旧沉稳,停在她的房门外。
但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或许她也已经睡着了。
门缝里面也确实没有透出光亮,至少房内没有开灯。
敬渝犹豫了一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很快他又想,万一她还是像上次那样趴着睡,怎么办?
带着这样的疑虑,他还是静悄悄地打开了房门,动作很轻地走了进去。
走廊上的灯顺着门开的角度,把光线放了进去,于黑暗中劈开一道亮面。
舒纯熙双手抱膝,坐在床头,眼皮子抬了一下,看到了逆光站在光里面的男人。
敬渝本想着就这样让门开着,好避嫌,但他打开门之后,才发现舒纯熙并没有在睡觉。
他的夜间视力很好,更何况阳台上的窗帘也没有拉,还有夜空里照进来的月光。
从走廊里照进来的亮光,就显得像是打破室内和谐的突兀了。
敬渝沉默着,走了进来,然后手向外轻轻一推,又将门给关上了。
房间这才恢复原先的宁静。
进来的人则缓缓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沙发和床头,两个人都没有再刻意地去打量彼此,就这样在良夜里守着自己的位置静坐着。
敬渝什么话都没说。
但舒纯熙却觉得,这是他跟自己无声的拉锯,又或者,他这样仅仅是在默默地陪着她?
想到这两种可能性,她有点诙谐地勾起唇角,勉强地笑了一下。
敬渝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他能感受得到房间里着的压抑的氛围。
或许以为她睡了,然后进来看看她的选择本就不对。
否则也不会造成现在这种情况,他走进来,遇上清醒着的她。
她不问什么,而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敬渝只好独自坐在那里,望着眼前的空气,默然地感受着这房间里的一切。
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她周身散发出来的令人感到悲伤的气场,亦或是阳台外开始叫嚣的春虫。
或许是酒精让他有了一种奇妙的错觉。
仿佛这一夜在他面前将某些东西撕开了一个口子,让他得以窥见些什么。
不,应该是面对。
比如,自从两年前她那么决然地离开他身边,一直到敬亭身死,她从莫瑞恩尔回来,一直到这一夜,他们都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与彼此面对面过。
黑夜助长了感官的认知,也滋生了良久以来沉寂在心底的情绪。
现在这种,谁也看不到谁的情况,或许才是最好的。
她消融了对他的疏离和怨怪,而他也不必再掩藏他的思念和愧疚。
他开始眷恋这一刻,多想永远就这样停留在这里。
但他又无可避免地要与她的那份悲伤直面对上。
这叫他怎么有办法视而不见?
他的思绪走得很慢,带着点谨慎,但更多的竟然是不情愿。
终于,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场葬礼终究还是影响到了她的情绪。
敬亭的死,她还没有释怀。
……
她爱上敬亭了吧。
敬渝的眸子垂下,周身的那种落寞几乎没有掩饰,放在身前的双手缓缓交握在了一起,无奈却又固执地拧紧,像是一个越来越牢固的结。
所以她这么伤心。
而他最是无能为力的,恰恰就是她现在的这份伤心。
他有什么安慰她的资格?
第10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打破这一室静谧的竟然是一声肚子的“咕噜”声。
在原本没有声响的房间里很明显。
敬渝如梦初醒,身体先意识一步勾起了唇角,淡淡的,但确实是一个笑。
他站起身来,对着床头那缩成一小团的身影说:
“刚刚上来之前,我让李阿姨准备一点吃的,下去吃一点吧?”
她一时之间没有动。
敬渝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踌躇之后,还是主动往她的床边走近了些,几近站在她身边,然后朝她面前递去了自己的一只手掌。
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已经很是出格了。
但好像在这个黑夜里,所有的规矩都能被暂时搁置在一旁。
于是他任由着心里那点作祟的情绪放纵着,没有改变主意,递给她的手就那样横在她身侧。
舒纯熙在朦胧的月光里看清那只指节分明的手,一根一根骨头连在一起,被表面清瘦的皮给罩在一起。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合在一起的双唇翕动着,伴随着她的一呼一吸。
似打量似审视,又或是把握着这来之不易的机会,难得地可以观察他的手。
良久,她才伸出自己的手,像是试探什么不真实的东西一样,轻柔地搭了上去。
和她下午的时候感受到得差不多,但现在的体验更丰富了,也更具体。
敬渝的大掌很干燥也很顺滑,她的手放在上面,抚在他还算有点肉的平整的掌心,竟然能从他冰冷的手里摩挲出若有似无的一点温暖。
她抿紧了嘴,手掌向前走,指尖碰得到他的几根手指。
修长,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她轻抚了一下,又鬼斧神差地,将自己的几根手指插进他几根手指中间的空隙里面。
他们的手如同十指交握一样,连接在了一起。
从始至终,敬渝一动未动,任凭舒纯熙像是好奇一般抚摸探索着他的手。
但唇已经紧绷了起来,身体也僵硬得很。
总算,舒纯熙手上使了劲儿,敬渝会意,支撑着她,把她从床上拉了下来。
在这期间,她的手已经换了位置,两个人也没有再维持先前的“十指交握”。
但她下了床,手还是牵着他的,并没有主动松开。
敬渝顿了顿,用了些力,带着点强势,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中,然后才往前迈开了脚步,拉着她往门边走。
门被打开,走廊里的光再次照进了原本黑暗的房间里。
所有的一切都要见光。
舒纯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望着外面那晶莹透亮的水晶吊灯,缓而轻地收回了自己灌注在手上的力量。
敬渝感受到了,他紧抿着唇,手随即轻轻地松开。
那只纤细的手就此垂下,乖顺地垂在她身侧。
舒纯熙率先走了出去。
手上还留着些挥之不去的触感,仿佛烙印般刻在了他的心上。
敬渝停在原地,有一会儿没有动,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迈步,跟上前去。。
昨夜的事情是一场短暂又怅惘的美梦。
心底里面尘封已久的某些展望,早就旧得不行了,连新年回顾时,都没有再被翻出来比对的必要了,但她确实是在那一场迷蒙里,真切地触碰到了那个人的指尖。
无声之中,心脏上面的某个地方,好像被压实了。
她不奢求更多,决心就此消弭那本就为数不多的遗憾。。
第二天日头高照,舒纯熙一切如常,敬渝也是。
她跟第一天一样起得很早,打起精神去面对接下来的两天。
虽然葬礼会持续一连三天,但她能见人的机会却很难得,一旦错过,等
人离开敬宅,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上下一次机会了。
这天晚上,舒纯熙也没有出席晚席,只是自己在主楼吃了饭,然后走到阳台外面,试图故技重施。
但是晚上的光亮比起白天实在有点勉强,远处的路灯照出一片片惨白的光,整个花园里还是隐在黑暗之中。
虽然能看见有些人离席在花园里散步,却并不能看清楚到底谁是谁。
舒纯熙决定换个方法,下了楼,朝着摆晚席的宴会厅缓缓走着。
这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人,白天都打过照面,认出来并不算太难。
她同那些不在宴会厅里的人点头示意,借口自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同时目光在所到之处一扫而过,寻找着自己心里锁定的几个身影。
终于,她即将抵达宴会厅之前,看见了昨天想见却没见到的周政。
他竟然还没有离开,她松了一口气。
周政站在廊下的一处灌木丛旁,看样子应该在散酒气。
只是这地方人多眼杂的,算不上什么谈话的好地方,舒纯熙想了想,直接转道向左,想从另一边的小径走近,避免被宴会厅门口的其他人看见。
她绕了点远路,踏上走廊时,却眼睁睁看见周政旁边已经有人比她更先靠近,并且还是她今天一直没找到机会“偶遇”的支宁方。
脚步便只好停在此处,看着两个人交谈着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