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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舒纯熙这才发现,宗正还没有走。
  她迟疑地朝客厅里站着的男人望过去,身边的敬渝已经开口解释道:
  “宗先生说他在昼米尔市还有点事情要谈,所以在家里再住几天。”
  说话的功夫,宗正也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朝她和敬渝笑笑,颇为客气地说:
  “本来今天我也该告辞了,只是忽然家里交代了点生意上的事情要谈,恐怕还得继续叨扰敬总跟二夫人几天,实在不好意思。”
  敬渝回以宽慰的微笑,只是道:
  “宗先生不必客气,若有什么住不惯的地方,尽管跟李阿姨说就好,平时要用车出门也可以提前说一声,让他们安排。”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寒暄着,舒纯熙没有开口的必要性,看宗正也没有向敬渝主动提起他跟自己的亲戚关系,她就更没有心思听两人说什么了,目光虚虚地落在远处,想早点回房间。
  终于,三人在楼梯处分开,舒纯熙上了楼回房,而宗正的房间被安排在一楼,跟敬渝短暂地同路了一会儿,然后敬渝在转角一拐,去了书房。
  葬礼终于结束,本应该有一段松快的时间,能让人好好休息一下。
  但敬渝的思绪却停不下来,这几天他见了很多人,聊了不少天,也谈了不少事,这其中桩桩件件的前因后果,千丝万缕都需要他在心里一遍遍复盘。
  生怕哪一点没顾到,就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天来的费心筹谋。
  他拿起手边的几份资料,翻了翻,然后又翻开手边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上几句话。
  案头工作细碎繁琐,他低头俯身,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郑徽敲门进来,这几天公司里也堆积了一些工作上的事务,他刚刚做好汇总,正好拿过来给敬渝看。
  郑徽卡着点来的,先前的事情敬渝梳理得差不多了,头也没抬,让郑徽先去沙发上坐着等他。
  书桌后的人思绪未被打断,细致又谨慎地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将本子合上,才站起身来,将位置换到了另一边的沙发上。
  郑徽已经将几份文件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给放好了,他已经做了最简洁的汇总,有些事情只是为了让敬渝拿定最终决定,或者是让他知晓进展。
  这些事情之中并没有什么紧急的突发状况,所以能留到现在,其实明天看也来得及。
  但郑徽清楚敬渝的性子,工作上的事他一向不喜欢拖延,今日事今日毕,准则称得上严苛,对人对己都是如此。
  敬渝走过来后,两个人很快将几份文件的事情做了交接,他一一作了批复指示,然后紧绷着的面容才放松下来,转眼间,绽开一种有点沉重,却还有几分茫然的情绪。
  郑徽收拾好文件重新放在身前的茶几上,瞥了一眼正在揉眉心的男人,一时间没有着急着走。
  于公,他是敬渝的秘书兼助理,已经跟随他工作了将近六年的时间,可以说是一步步陪伴着他成长,直至大权在握的。
  刚开始参加工作的敬渝,于公司事务上其实颇为青涩陌生,但他却选择了自己这个更没有经验的毕业生做他的秘书,遇到事情,反而还是太子爷挡在他前面。
  后来敬渝越发成熟,直到后面几年,逐渐收揽回家主的所有权力,成为公司里真正说一不二的存在,自己都一直紧紧追随着他,没有落队。
  所以,于私,郑徽把比自己小一岁的敬渝,当做半个朋友。
  还是一个于任何方面都出类拔萃的朋友。
  能让他像现在这样的人或事,不多了。
  郑徽的视线直直落在茶几上摊成一小堆的书上面。
  原本那天,他看见敬亭在看的那本书,心里就生出了一点疑惑,直到刚刚,才发现他不是只有那一本,而是买了一大堆这方面的书。
  敬渝平时看书的习惯很好,都是规整地合上摆放在一起,一本压着一本,归纳成一摞放着。
  但眼前这一摊,显然是他没心思好好整理,一本的书脊搭在另一本书的半边上,又被另一本书给压在下面。
  最上面那本封面上的书名直截了当地撞进眼睛里面:《怀孕胎教知识百科全书》。
  而剩下的,他刚才也忍着奇怪悄然拿起来一一查看过了,名字也是各异,什么《美国儿科学会育儿百科》,《孕产期保健护理实用百科》,《孕产妇饮食营养全书》,《妇产科护理学(第4版)》……
  郑徽想不明白敬渝为什么要看这些书,他跟孕妇和育儿这两件事情,分明就扯不上半点关系啊?
  第12章
  这一边,坐在沙发上的敬渝正合着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郑徽没有走,他也没管,只是一只手肘撑在沙发的扶手上,紧紧抵着额头。
  “如果……如果有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被你伤了心,生了你的气,”
  男人突然出声,似乎还在纠结,下不定决心开口,也找不到合理的措辞,艰难又晦涩,用非常缓慢的语调才把话给说完,
  “无论你要跟她说什么,她都不想跟你好好说话,对你很疏离……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敬渝话刚开口,郑徽就惊了一下,完全不用思考,就能猜出来他说的是谁。
  而说完这话的敬渝,他还是一开始那样子,并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向自己这边,应该没有看见自己的反应。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
  当年发生的事情,他有印象,可是敬渝讳莫如深,这几年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
  为数不多的几次跟舒纯熙的见面,除非真的有事,否则舒纯熙不会主动跟敬渝说一句话。对此,郑徽也看他反应自如,表现如常,根本就没有任何放不下的失意模样。
  她跟敬亭一起回敬家来,他最多也就是提前关照一下家里的布置还有请的厨师,做一个细心好客的大伯哥应该做到的一切。
  多余的举动,一点也不会有。
  她跟敬亭启程离开,他也只是送到机场,然后返回公司,一投入到工作中,照样挥斥方遒,好像要把整个人都奉献给暮帆商会的事业一般。
  而敬渝本来就是一个工作狂,郑徽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可时至今日,亲口听到从敬渝口中说出来的那个“对你很重要的人”,他也不得不承认,大概,敬渝从来就没有放下过舒纯熙。
  可那
  人,已经是他亲堂弟的遗孀了。
  真要问他的话,他只能说既然人家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那他除了尊重她的意思,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但敬渝问都问了,他也只能站在敬渝这边去考虑……可是难不成两年都过去了,他现在才要去求一个原谅么?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又念及前因后果,这事有多难办,郑徽都不敢想象,只好斟酌着,努力委婉地反问了一句:
  “所以,你是希望能获得她的谅解,让她不要再生你的气了?”
  希望能获得她的谅解,让她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敬渝睁开了眼睛,眼里已经不再是茫然,反而清晰地浮上几分苦楚和无奈来。
  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仿佛只是在说给心里的自己听。
  原谅自己。
  这大概……是不可能的。
  艰难地张开嘴,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他好像叹了一口气,又干巴巴地说,
  “算了。”
  有点颓唐地说完这句话,敬渝站起身来,目光随意地扫过茶几上的那几本书,又看了一眼郑徽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立刻就想明白他现在这样是因为什么。
  都已经被他看到了,大概也没有什么必要再把书拿走收起来了。
  本也瞒不了多久,等过几个月,所有人就都会知道了。
  胸膛里一坠一坠地感到沉闷,站着的男人视线只是在茶几上轻轻扫了一下,很快就收回来。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口,敬渝像是一只鬼魅一样,充满落寞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还坐在沙发上的郑徽这才反应过来,有点讪讪地想,忘了说了,不管他现在或者过去到底怎么想的,马上又准备干什么,是不是首先都得好好道个歉啊?
  ……
  敬渝出了书房,沿着走廊走到中庭,隔着玻璃望着外面专门辟出来的一块地,上面种着的几簇青竹今年已经蹿得很高了,中间延伸出来一条弯曲的石子小径,一排竹影在月下悠然摇曳。
  人影闯入,一脚踩碎那些影子,将美好的画面给毁了。
  敬渝抬头,看着小径里的男人慢慢朝自己走过来,然后打开玻璃门,来到自己的面前。
  他冷着脸,幽幽地问候道:
  “宗先生还没睡?”
  宗正脸上挂着极浅的笑,有些惭愧地摇了摇头,
  “本来要睡了,但是想起某位尊长所托,细细思量了一番,想着想着,便实在无法安然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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