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按他对舒纯熙的了解,如果出门的话,她应该会换一身衣服的,但现在她身上穿的就是上午的那身衣服。
而且,舒纯熙从刚刚开始,打开房门露面时,身上的不对劲就更甚了。
敬渝没由来地有点担心,明明两个人都带了各自的证件,是在去领证的路上,但现在的气氛,却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喜气。
就这样想着,敬渝已然伸出了右手,握住舒纯熙交叠在腿上的一只手腕。
若有所感,她于这时转头望向了自己。
敬渝弯了弯唇角,柔声问她,
“你是不是不舒服,没事吧?”
女人很快摇了摇头,难得地任他牵着,没有挣扎着要收回手,另一只放在膝上的手在这时忽然抚摸上了小腹,若有所思。
敬渝很快紧张起来,屏息凝神,朝她靠近一些坐到她身边,盯着她的腹部,那凸出来的一点点圆润弧度,连忙问:
“是不是它闹你了?你现在难受吗纯熙,是不是有点想吐?”
舒纯熙又很快地摇了摇头,飘远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她的体内,她对上他投来的眼神,目光清明,突然正色问他:
“敬渝,你说你上次去见过我父亲了,那个时候,他跟你都说了些什么,你再好好说一遍。”
敬渝疑惑了一瞬,但还是随即张开嘴,仔细回想的同时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我和伯父聊了些案子上的事情,聊完之后,他对我说‘如果可以,希望你多照顾照顾纯熙,往后她在敬家就拜托你了’。”
他说完,注意着舒纯熙陷入深思的脸色,握着她的手动了动,又很认真地对着她说:
“纯熙,那天我就已经答应舒伯父了。所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负起责任的。”
舒纯熙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又该不该相信他,被他牵着的手微弱地动了动,突然说:
“我想先去见我爸妈,去过监狱,我们再去民政司。”
敬渝不知道舒纯熙为什么会半路提出这个要求,他脸上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斟酌着劝她,
“一个月只有一次会见,等下个月我们再去见伯父伯母,行不行?”
“一个月是规定了只有一次会见,但是你有办法的不是么,不然上次你又是怎么去见他们的?”
女人望着他的目光里面,怀疑终于变成了实质,动作坚决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手心里给抽了出来,摇了摇头,临时反了悔。
“你让司机往监狱开,我要先去见我爸妈,不然我不会跟你领证结婚的。”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她没有再虚与委蛇,也没有要征求他同意的意思,只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带着那种坚决的、不会更改的意味。
眼前舒纯熙的这幅模样,敬渝根本不陌生,虽然从表面上来看,两年后的她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骨子里那种倔强和执拗,也只是被血肉皮囊包裹得更深了一点而已。
他从来也都拗不过她,好像只有“让步”这一个选择。
敬渝屏息沉默着,车厢里落地闻针,氛围凝滞着,又仿佛剧烈地拉扯着,像一根弦只是在等待终于蓄满到顶点的那一刻。
终于,握着舒纯熙的那只手无端加重了力气,敬渝开了口,克制地舒出一口气。
“去一等公狱。”
驾驶座的司机应声,在下一个路口调转了车头。
没过多久,敬渝又从口袋里摩挲着用左手拿出了手机,然后放到裤腿上,解锁,打开电话本,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后,又用有些不熟练的动作,把手机拿了起来放到左耳边上。
余光里,舒纯熙看完了他所有的动作,对于他宁愿这样都不松开右手的行为,有点无语,但终究没有做什么,只是敛下眸子,听他继续讲电话。
敬渝安排的自然是他们进监狱的事情,同那头礼貌客套了两句,并没有什么额外的信息。
舒纯熙听了一会儿,就有点疲惫起来,仰身向后,靠在椅背上面闭上双眼,朝着窗外的方向偏过头,竟然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待到耳边传来放松的、有规律的微弱呼吸声,敬渝才卸下肩背上绷紧的劲儿。
他放下手机,转头看过去,舒纯熙的脸并不是对着他这边,只留给他一个侧影,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情。
犹豫了一会儿,他悄然朝着身侧那人的方向探了过去。
左手顺着她脖颈底下的空隙轻柔地伸了进去,垫在她脑后,然后轻轻一拨,将舒纯熙的脸朝向了自己这侧。
做完这些,敬渝又小心翼翼地收回手,面上端着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蹙起眉头的样子,还是平时那个雷厉风行的敬总。
等红灯的功夫,驾驶座的司机大叔飞快地飘了一眼后视镜,然后两颗眼珠一转,在眼眶里划出个彩虹般的弧度,
才将目光移回了前方的马路上。
而后座的人,保持着偏头的动作就没有变过,目光一寸不错地盯着面前的这张脸,已经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她睡得熟了,就和以前一样,坐在车里有些颠簸的感觉,反而更容易让她陷入梦乡。
敬渝倚在椅背上,望着她,就好像他们正面对面在看着彼此一样。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久违了。
他努了努双唇,将一声笑含在喉中,望着整个身体随着睡梦中的呼吸而规律起伏的舒纯熙,直到一记突然的刹车,身侧的肩膀被女人撞上。
敬渝于一瞬间僵住了身体,根本无心去管司机表达抱歉的话语,立刻就不敢动弹了。
怕她被惊醒,然后离开。
又怕他一动,她感觉到了,然后离开。
还怕他因为眨了一下眼睛,就发现现在的场景只是自己的幻想,她并没有靠过来。
就这样想着,男人的呼吸都刻意地放到缓得不能再缓,活像一只懒得不行的考拉。
但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应该是一颗桉树。
因为舒纯熙的鼻梁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似乎有点难受,于是她“唔”了一声,不太高兴了,很快就蹭着他的身体挪动了一下脑袋,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侧脸抵在他肩膀上,呼吸又逐渐沉稳起来。
充当靠垫的敬渝闭上了双眼,胸膛里被一种酸涩又满足的奇怪情绪给淹没了,像是热带森林里面所有新鲜水果的美好和热烈都加在一起,一齐迸发出香味和果汁的那种感觉。
但他又不确定,这一切是否真的任他沉醉迷恋,或许他并不配得。
所以他还是一只考拉,舒纯熙才是那颗桉树,因为是她在散发那种让熊忍不住要靠近的毒素。
他讪讪地想着,情不自禁地又笑了,像一只呆熊。。
去一等公狱的路程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舒纯熙迷蒙间醒来过几次,但又在颠簸里很快地继续睡下去,连眼皮子都不愿意睁开,不想放过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睡意。
等到车身停下,已经习惯了行车动静的身体比大脑更早清醒过来,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应该是已经到了。
舒纯熙睁开了双眼,看见眼前的敬渝。
转动了一下眼珠,将视角补充全面,然后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离敬渝这么近,准确来说,她为什么像是贴在他怀里、要他抱着在睡觉的样子。
理智回笼的同时,女人皱着的眉心也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
“正好到了,下车吧。”
敬渝已经看见舒纯熙的反应了,要说心里面没有一点落差感肯定是假的。
勉强地扯了下嘴角,挪动有些发麻的身体,转过身坐回另一边,有点不自在地伸手打开门,率先走了下去。
已经有人等在监狱门口了。
今天事发突然,两个人都没有准备帽子口罩。
下车后的舒纯熙,心头立刻浮上一种不适的感受,紧跟在敬渝身后,试图将自己藏进他的背影里面。
前面跟宁秘书走在一起的敬渝一连走出好几步,似乎意识到了她的局促,依旧同身旁人保持着闲聊似的交谈,但步子已然慢下来,向后伸手抓住了舒纯熙的手腕,将她朝自己身边一带。
舒纯熙立刻警惕地瞪了他一眼。
敬渝目不斜视,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反而在几息之后,大掌径直向下,从她张开的五指之间插进去,与她十指相扣,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往前走。
舒纯熙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跟他计较,但他竟然还敢得寸进尺。
终究是气不过,到了会见室外面,宁秘书同狱警交接的空当,她抬起鞋跟面不改色地踩了敬渝一脚。
然后,神情恹恹地上前两步,同候在门口的宁秘书道了句谢,走进了会见室。
留下敬渝一个人,面部表情隐忍克制的站在原地,和宁秘书投过来的目光在半空相遇。
对方投过来带着询问的目光,似乎看出他的异常,而敬渝也只能礼貌地笑了一下,转而走到旁边的窗户跟前,往外看外面的景象,深呼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