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没事。”
这三个字在敬渝听起来有点古怪,语调平平,仔细一想,跟今天他们两个说过的所有话的语气都不一样。
就仿佛她又平静了下去,疏离了开来,像之前的那些日子一样。
仿若他们从来就没有在这一夜,相拥哭泣过。
风平浪静之后,她又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敬渝静默着,朝她靠近了一些,先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背上,确认她已经感知到自己的动作、并且没有抗拒之后,才又抱上去,双手揽在女人身前。
怀里的女人没有什么反应,几乎默许了他的动作。
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男人才偏过脸,看舒纯熙凝着的双眸,他们一前一后坐着,身体依靠得很近,近到敬渝并不能看清她变得苍白的脸色。
但她十分僵硬的躯体,乃至于结了冰霜一样的磁场,都昭示着她现在心绪的不宁。
敬渝拥了她一会儿,忽然就凑上去亲了一下她的左脸。
一声皮肤相触又分开的响声在房间里冒出来,舒纯熙扯了扯唇角,伸手反过来覆住敬渝的手背,低下头,声音里透露出疲惫,慢慢地对他说:
“我不想做。”
男人愣怔了一下,想明白之后才缓缓哑然失笑,将自己偏过去的头收回来,脖子朝她的脖颈旁凑近贴在一块儿。
然后他抱着怀里的人,带着她的上半身朝着左右两边,规律地摇晃了起来,就像一大一小两只不倒翁。
舒纯熙被他这幼稚的动作弄得六神无主,便是一开始再怎么沉浸在先前的情绪里面,也不得不分出心神来应付他,反而生出点烦躁的情绪,扭过头要去寻敬渝的眼睛。
嘴嘟起,不满地说:
“你干嘛啊……”
对上的是一双带着促狭的眼睛,她发了话,他才停下来不闹她,然后伸出手,用食指的指尖将她的两边乌发顺了顺,在她耳边悄悄地说:
“可我觉得你明明有事,你有点不高兴。”
听他这话,被拥在怀里的女人才意识到,刚刚大概是她反应过度了。
他并没想怎么样,反而是更关心她的情绪。
心外面缠着的果皮剥开小巧的一片,舒纯熙和自己心里的情绪独处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弄明白她现在的感受具体是什么。
有点酸酸的,有点涩涩的,有点难过委屈,还有点心虚羞愧。
她刚刚想的那些事,又怎么能复述给敬渝听呢?
想要惆怅惘然地叹一口气,却又因为意识到他在意自己情绪的这个举动,将那口气生生止在半途中,转而涌起一种无处抒发的酸胀。
心里面
酸溜溜的。
舒纯熙终于张开嘴,温吞极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承认了敬渝的猜测。
“我不舒服……我难受。”
“你哪里难受,要不要紧?身体难受吗?”
耳边几乎立刻就传来了回应,就连抱着她的手臂都紧绷了一点,好像整个人进入警戒状态。
她只将头垂得更低,默默地回答说:
“我心里难受。”
男人总算收敛了些风声鹤唳,听明白她不是身体原因的难受,而是心里面不舒服。
有了个方向,自然才好对症下药,敬渝克制地呼出一口先前屏住的气,只是把她抱得更紧,同时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张开口,竟然低声哼唱起了一首歌。
敬渝平时并不怎么听歌,只能在自己为数不到的记忆里找到一首童年的歌谣,边唱边回忆着那首歌的调。
似乎还是要面子,有点担心唱得不在调上,慢条斯理地往外一句一句哼。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只馒头一块糕。……”
这首歌他就记得这几句词,翻来覆去地唱,越唱越熟练。
怀里的人没说什么,但逐渐将后背交给了他,在他的怀中软下去。
男人清润的声音在夜晚的卧室里飘扬,唇角愈发勾起的同时,情不自禁地又带着怀里的人小幅度地要摇晃了起来,倒是很应景。
不知道唱了多久,好像耳边的声音就没有停下来过,舒纯熙总算露出一丝笑意来,忽然说:
“我有点冷。”
还在哼唱着的男人听到了她开口,但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听得不清晰,很快停下了自己的歌,而那几个要紧的字已经跟他的歌一样戛然而止了。
如同风吹过,只留下一点扬起的衣摆。
敬渝扬着好看的眉毛,侧了头偏在妻子耳边,确认了一遍,
“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没听清楚……”
舒纯熙从他怀里出来,转了个方向面对着他,难得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说:
“我冷。”
敬渝张了张双唇,似乎在思考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好在他没有想太久,就好商好量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含着微笑说:
“那我抱抱?”
第45章
面对面跪坐在身前的女人目光躲闪,有点不情愿地磨蹭着。
敬渝嘴角的笑凝着,鼓起勇气探身过去,抓住舒纯熙的双臂,像拔地里的萝卜那样,把她拨到了自己的身上。
两个人顺势往后朝床上一滚,男人的身体垫在底下,而被他拉着的人撞在他怀里。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彼此的闷哼,而后又恢复平静。
待了好一会儿,舒纯熙抬起下巴,抵在敬渝削瘦但还算坚实的胸膛上,从自己的角度去看他的下巴。
似乎是不好意思,总之超级小声地说:
“你回房来睡吧。”
这六个字果然给了敬渝不小的影响,她感受得到底下的“肉垫”不受控制地动弹了一下,然后两只手穿过她的腋窝,把她往上一提溜。
惊呼一声,舒纯熙就被拽到了他头顶,她只得仰着头颅,不然就要跟他面贴着面了。
……不要脸!
舒纯熙暗骂一句,然后眼底下那人就带着笑,得意地勾起唇角,对她说:
“那你亲我一口嘛。”
“呵呵”一声,小猫直接俯下身在他的右脸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不明显的牙印。
敬渝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两只长腿在床上无奈地蹬了一下,然后就被身上人的脚一下制住,不敢再随意动弹。
“舒纯熙你谋害亲夫!”
伸手捂住那半边脸,敬渝委屈起来,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不过说完之后,他就立刻闭上了嘴,还没有等心里面那点不妥的感觉蔓延开来,就看到了舒纯熙愣神的目光。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再贸然开口。
好像说点什么,都有些奇怪。
这场婚姻,更像是一个能把她安然留在自己身边的幌子。
但丈夫跟妻子的身份,他自己都尚且没有适应过来,想来舒纯熙只会更甚。
最后,还是敬渝将一只手给抽出来,放到舒纯熙的脖子后,把她的脑袋轻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再搂着她躺好,默不作声地抚摸起了她的脊背。
从前,只有妈妈才会在拥抱的时候,对舒纯熙做这个安抚的动作。
她不知道敬渝是从哪里学来的,但总之,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会这样照顾自己。
窝在敬渝的怀里,她迷迷糊糊地想,迟缓地进入了梦乡。
意识到将人给哄睡了之后,敬渝又抚了她一会儿,才停下规律的动作,悄悄地将手抽回来,下了床。
然后探身把睡熟的女人给抱了起来,转了个方向,将她好好安置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睡梦里的女人难得舒展着眉目,只是试图眨动起来的双睫昭示着她正在梦里遇见什么,也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
舒纯熙的双唇微微张开,因吐气,中间形成一个椭圆的小口,看上去可爱极了。
敬渝撑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眼尾染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第二天,舒纯熙是在敬渝怀里醒过来的。
她睡觉不习惯拉上窗帘,便看得见外面天光大亮,光线透过露台投进整个卧室,把一切都照成一种淡黄色的明亮,看上去很清新。
女人在怀里一动,拥着她的男人就也醒了,环绕在她腰间的双臂尝试着动弹了一下,底下那只手臂的大臂显然麻得不能动了。
他没有克制,“嘶”的发出一声气音来。
怀里的小脑袋动了动,身体转了个方向,探头好奇地去望他,
“怎么了?”
敬渝从来没觉得清晨醒来是这么一件美好的事情,即使是在一边手臂酥麻得让人觉得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的情况下。
整个人因为意识到怀里的人是她之后,就已经被一种泛着神圣圣洁的光芒照耀,从心口里涌出源源不断的满足和感动来。
勾起的唇角昭示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敬渝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舒纯熙的发顶,低声说:
“纯熙,我的手好像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