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座山比一座山的高大,他要翻山越岭,需得踏过多少风雪。
再斩杀多少人和事,才能牵住姬时语的手?
而一无所有的他,拿什么,又凭什么去护着她。
权势这把浸了血的刀刃,说到底舌尖舔舐一口,便是满嘴腥甜。
江曜开始渴望能拥有这把刀了。
第35章
“好累啊。”
姬时语趴在思芳院的书案之上蔫蔫晃动脑袋,江曜沐浴梳洗完毕,擦过发后,狐狸眼扫了过来。
他问:“你累什么?”
“我每日要用膳、要睡觉,还要吃药,真的累啊。”
姬时语嘟哝着,没错过少年嗓间溢出的低低轻笑,她不服地爬起来。
“我说真事,上回去安国公府,萍亭给我穿的那身桃红色衣裙,紧得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萍柳端来一碗奶香蜜桃水,姬时语双眼发亮,抱着便要吃,她还不忘让萍柳给江曜盛一碗。
少年没接,摇了摇头,他一向不爱这么甜的。
萍亭笑说:“小姐那是长身子了,衣裳便小了点,下回重做新衣,再给小姐丈尺。”
“我长身子了?”
姬时语很是新奇,她喊来江曜,“江池生,你过来。”
江曜依着她话走了过来,姬时语跳到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他,抬手比了比。
两人对视,少年狐狸眼深邃阴沉,他直视谁时,眼珠子便像不会转动一般。
姬时语看得不自觉后退,差点摔倒,江曜及时揽住了她的腰。
可小姑娘推了他胸膛一把,扁嘴不满:“什么嘛,我也没长个儿啊,还是这么矮。”
姬时语记着前世她及时,身量个头并不矮小,那时候姬合英和她比时,姐姐只高她半个头,在京中贵女之中,她的个高都算高的。
怎么这一辈子十余岁的年龄,她这样娇小?
比来比去,她比江曜入府时矮的还多了!
岂有此理。
萍亭看姬时语生闷气,笑得不行,“小姐,不是你没长个儿,是江小公子窜得太快了。”
萍柳和萍亭也算看着江曜长大的。
江曜住进忠义侯府,又随杨林习武之后,身子骨跟被拔苗助长似的,一窜而起,少年越发结实高挑。
“唉。”
姬时语叹了口气,决心不去计较,她又招了招手,少年乖顺地在她身侧坐下,她也坐过去,靠上他身嬉笑。
“每日还要读书,不可落下。”
瞧着小姑娘一袭鹅黄襦裙,跟软骨头似的贴在他手臂。
江曜没去管她,只是摊开书本,继续今日的进学。
姬时语喜欢见江曜安静下来,看狐狸眼少年认真,心无旁骛,也就不会起那些纷纷扰扰。
才沐浴过后,他身上还散发和自己一样的玉兰香味,江曜房中皂膏用的是她的,味道自然相同。
姬时语开怀的不行。
她真的很想,从小便有这样一个兄长。
可以每日抱着兄长和姐姐撒娇。
江曜读了一会儿书,一侧首,便见小姑娘小憩。
姬时语趴在他肩膀处,细密的眼睫抖动着,她的眸子一睁一合,昏昏欲睡。
可他没再念书,姬时语起身揉揉惺忪的眼,问道:“怎么不念了?”
江曜呵笑出声。
他念书,还叫姬时语沉睡,她是多想和着念书声入睡啊?
江曜道:“今日的看完了。”
“哈……”
姬时语打了个哈欠,她还未睡饱,不甚满意,“可惜了,应让你再多读几本书,那样睡得更香。”
江曜压住心底的念想,嘴上不动声色,“那下回你再来听我念书吧。”
“好啊。”姬时语没多想。
江曜狐狸眼沉沉,笑得疏朗,他就很喜爱姬时语在他跟前没心没肺,又很好骗、好哄的样子。
只对他就好。
“小姐。”萍柳自外而来传了话,“门房报薛家的公子有意求见你。”
“薛淮璋要见我?”
姬时语疑惑不解,可她还是起身离了思芳院,去往侯府宅院的府门。
忠义侯府大门之前,薛淮璋今日恰逢路过姬府。
他来本是想求见姬合英,可又觉着冒昧,只好递话给还是孩童的五小姐姬时语。
得见五小姐娇俏的小脸,薛淮璋躬身上前行礼。
“叨扰五小姐了。”
“薛公子,可有什么事?”
姬时语对薛淮璋笑意亲切。
薛淮璋脸皮微红,觉着不好意思,他从怀中掏出一物什,小心捧着递到了她手边,“薛某对大小姐心怀歉意,希望五小姐能代劳,送给大小姐。”
“好呀。”
姬时语很乐意为两人牵线,因而她收下东西便折回府寻姐姐姬合英。
薛淮璋特意过府而来,给姬合英送了一只系红缨之上的红绳穗子。
红绳做结,是为平安。
姬合英只是摸了摸穗子头,便感慨道:“竟是他亲手做的,薛淮璋用心了。”
“他还说,听过了姐姐在岭西的那些事,十分钦佩,觉着无愧我们忠义侯府的风骨。”
姬时语说时,笑靥如娇花绚丽,她心知薛淮璋很喜欢姐姐,而这样的欣赏与尊重更是为世间难得。
她道:“薛公子说自己此生无机会去岭西,但还是希望姐姐能得偿所愿。”
姬合英握着红缨穗子的手微微颤抖。
姬时语看见姐姐的眼尾红了。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姬合英眉眼瞬时坚决起来,她灼灼看着姬时语,“阿锁,我要去岭西。”
姬时语呆若木鸡。
和江池生说起这事时,姬时语还很困,她摇晃脑袋,打了个盹。
“江池生,你说我姐姐的婚事怎么办?”
她一个旮旯脑袋,笑着笑着撞到了江曜微硬的手臂。
“薛淮璋年岁太小,我娘拒了。于威又是那个德行,还有皇子众党虎视眈眈,三皇子已被赐婚,可大皇子和二皇子呢?”
蹭了他两下,姬时语嘟哝着,江曜又听她说:“而且姐姐想回岭西了。”
姬时语只觉得姬合英四面楚歌,婚事才大难了。
江曜对姬合英之事无感,但姬时语心系姐姐,总在他耳边念叨姐姐的事,他耳朵起了茧子。
倏忽的,姬时语爬起身,眉眼认真端详江曜,小姑娘郑重问道:“江池生,说起来,你可是知道自己中意什么样的姑娘啊?”
江曜一颤。
“会是比你大几岁的呢,还是小些的?”
姬时语娇俏扬笑,“你心中可有想过?”
少年一双狐狸眼未眨动,他飞快侧了头避开眼,脖上那颗红痣赫然摆在姬时语眼前,他身子僵硬的不行。
姬时语端视他脖上的痣,疑惑问:“没有吗?”
江曜噤声了。
再侧回头时,他的眼对上小姑娘带有几分期盼的猫瞳,江曜喉结滚动,下意识抬起了手。
他捉住了一缕落在姬时语肩侧顽皮的乌发。
在指尖捏了捏。
江曜垂眸。
他从未想过,会喜欢谁。
年龄与否,大几岁还是小一点儿的,亦无所谓,只知道是这个人就好。
且是否心悦,这件事他也不是很明白。
他只是清楚,他想待在阿锁身边,这个念头一生出,便未变过。
他甚至想过,日后他不娶妻生子,阿锁也不要嫁人成家了。
一辈子。
江曜捏着姬时语的发丝,细密触感缠绕在指腹,他阴冷的狐狸眼阖起。
她做他的五小姐,而他当她的侍卫。
一辈子就这样,是极好的。
其余的,重要吗?
不重要。
“安国公府的柳小姐,她很快要成亲做三皇子妃了,而我姐姐,我想着婚事也近了。”
姬时语却在说:“若是你心悦之人比你大上几岁,姐姐们兴许没法等到你长大。”
她好正经,听得江曜忍不住发笑,“那我就喜欢两岁的,等她长大及笄刚好娶回家?”
“啊……”
姬时语的脸蛋霎时红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就是说,看人要慎重!”
江曜望着她,狐狸眼如一汪深渊。
“江池生。”
姬时语的声音愈发的小了,含夹心虚:“你不可以喜欢有夫之妇。”
“什么?”
江曜不敢置信,以为他听岔了。
“我是说,若是人家已成亲了,你不能插足其中,抢夺旁人之妻。”
前世过往摆在眼前,姬时语突而扬声,说的那叫一个视死如归,她不提柳眉,只说自己:“譬如说,若是,若是你心悦我,往后我却出嫁给旁人了……”
“那不行。”
她话未完便被江曜斩钉截铁打断,一刹那,他眼眸爬满了森冷,“成不成亲的,又能如何?我也不会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