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好好好,平安回来就好。”
  舒氏很是慈爱,兴许是有这五年江曜一直留守岭西的缘故,又或者他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道:“思芳院一直为你备着,赶路累了吧?回屋好好歇一觉。”
  江曜应:“多谢夫人。”
  姬时成见无人搭理自己,又是哇哇大叫,“不是,五姐,他究竟是谁啊,你们怎么都……”
  “没大没小的,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姬时语一巴掌拍过去,姬时成捂着脑门嚎,她就叉腰道:“什么他是谁,不是和你说过,府上还有一位哥哥,姓江的?”
  江曜冷道:“忠义侯府的世子还欠了火候,得练。”
  “我!我才不要被你这样说呢!”
  姬时成火大的很,偏偏执掌他小命的人正捏着他后脖颈,不服气的小娃怒瞪江曜,“五姐说你厉害,那我们比试比试!”
  姬时语投来怜悯的一眼。
  “不要。”
  江曜才不想理睬,他甩手丢了姬时成下来,一口回绝。
  “怎么又不要了?”
  “我没功夫,我累了。”
  江曜牵住了姬时语的手腕,像真感到疲惫似的,叹着气,扭头回
  看舒氏,“夫人,我先带阿锁下去休息了。”
  舒氏拉住嗷嗷闹腾的姬时成,将人拽住,又和江曜道:“去吧。”
  江曜带着姬时语便要走。
  这么一牵,手掌之下的姑娘突而一颤,她身子僵直的厉害,江曜当时便察觉了。
  阿锁对他有了排斥之感?
  没让江曜多想,那面的姬时语干笑了两下,努力压住心底的异样,将身子靠了过来。
  她做了要牵住他的姿势,掌心却隔了些许空隙,轻轻挨着他。
  “云让哥哥,我让萍亭先去收拾思芳院吧,你先去我那儿坐会儿?”
  “嗯。”
  江曜刚一应,姬时语已顺势将手腕抽了出来。
  两人没了接触,她竟恢复了十足的正常。
  江曜眼里阴郁更甚。
  不是错觉。
  阿锁当真抗拒他的触碰,她虽然笑着,可笑容尤其勉强,分明是假笑。
  她抗拒他?
  别开玩笑了!
  那一日姬时语将他捡回来,从此他心甘情愿留在她身边之后,他就没想过会放过她。
  在岭西的无数个夜,寒风刺骨,饥不择食,黄沙漫天的战场之上尸身遍布,江曜却从未心生畏缩。
  忠义侯告诉他,唯有强大到无可匹敌,方能庇佑珍爱之物。
  阿锁就是他这五年,定要活着回来追寻的信念。
  他们不是约好了,等他回。
  他们便还能如同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五年前,她总欢欣雀跃地跳入他怀里,撒娇讨欢,她牵着他手,做什么也好,只要两人同在一处,她便从未撒开过手。
  可是不过五年未见,姬时语竟如此轻易地放开了他的手。
  江曜垂首,眸子死死凝在自己的手心,眼尾顿生一股躁动的执念。
  她又想抛开他了?
  若有朝一日姬时语决心抛弃他——
  江曜霎时抬眼。
  姬时语白腻纤细的皓腕便在眼前,自小而大,她的手从未沾过蔻丹,指甲盖便只是透着微微的粉白,盈盈一动。
  江曜固执心起,转瞬便捉住了她那只近在咫尺的柔荑。
  姬时语被他猛地一拽,惊呼出声:“哥哥?”
  庭院四下无人,唯有秋日桂香漂浮,任两人再哪般的亲近,再多暗藏的心思,也无人窥视。
  江曜将她的手带入掌心,揉了揉白软的素手,他执意要和她相握。
  他声色低哑,垂着落寞阴暗的眼,问了她:“阿锁,不行吗?”
  姬时语想说,两人已是长大,并非十岁孩童,太过亲密恐是不妥,可默了默,还是因少年的低沉失落而甘败下风。
  旁下无人,她没了顾及,便心软了些,由着江曜牵了她的手。
  “好嘛,那牵着吧。”
  第47章
  江曜倚靠在韶华院之中那张雕花扇门边,注视着姬时语忙活。
  小姑娘说今晚就在院中摆宴,庆贺他五年之后归京。
  她忙前忙后,宛如花簇锦攒间飞舞的小蝴蝶。
  江曜乐在看她转悠。
  萍亭和林妈妈将小桌子抬出来,又找了几把小杌子,江曜一瞧,之前摆在他房中的那张月亮漆彩杌子,是被姬时语带回了院。
  姬时语吩咐了小厨房,今日要多做些荤菜吃食。
  白妈妈大展身手,不一会儿,桌上便呈上了热气腾腾的鹌子水晶脍、腊味合蒸还有叉烧鹿脯。
  姬时语侧身,微微扬头,见少年环臂抱刀,一双狐狸眼正看着她。
  洋洋洒洒,一动不动。
  姬时语不自觉扬手笑喊他:“云让哥哥,快来!”
  近十六岁的姑娘桃腮杏脸,笑时娇俏的不行,双眼水灵灵的,才是漂亮。
  江曜抬脚走去,他刚要坐于姬时语身边,她却起了身,在桌子的另一面落了座。
  两人相隔而望,姬时语含了笑,江曜的面色却不太好看。
  “你不是喜欢吃白妈妈做的饭菜吗?快尝尝。”
  萍亭和萍柳为两人执了碗筷,姬时语率先夹了一块鹿肉到江曜的碗里,“白妈妈这些年手艺一点也没差,还是跟以往一样的好。”
  江曜默道:他会说喜欢,全因姬时语说喜欢啊。
  不过江曜还是大口吃了肉块,姬时语便捧着脸看少年大快朵颐。
  江曜其实并未学过太多规矩。
  入忠义侯府的头一两个月,他以姬时语的侍卫身份住在府上,姬时语却立了规矩,不准有人怠慢。
  因此江曜一直被下人们尊敬以待。
  后来身世揭露,他便成了江小公子。
  桌上用膳这等规矩,自然是没学。
  八成是在岭西待久了,江曜的举止沾染了几分粗犷,但并不野蛮,他吃得很快,三下两下一块肉便尽数咽下。
  姬时语看他吃得欢,她莞尔询问:“岭西那面,你吃的还习惯吗?”
  “还好。”江曜顿了顿,“在外征战的多,我不怎么回城。”
  这事姬时语知道。
  起初她给江曜寄信全都石沉大海,一封回信也无,姬时语惶恐不安,还以为江曜遭遇不测。
  后来给韩副将去了信,韩副将信中提过江曜在外驻扎,大半年才会回城一次。
  姬时语好心疼。
  立功之初最是难熬。
  江曜一无所有,却要去争无上军功,不敢想他出征在外度过都是什么苦日子。
  “那在外都吃什么啊?”
  姬时语的猫瞳泛起怜惜之色,“是真的食不果腹吗?”
  她说这话,只不过是心疼江曜这五年所过的日子。
  江曜沉了眼,“没有,有能抓到的吃食。”
  只不过熟食难得,多的是要吃生食。
  有些事太血腥,江曜不愿意说,说多了姬时语难免受不住。
  江曜改了口问:“我瞧你气色很好,是病气好多了?”
  “你也这么觉着啊?”
  闻言,姬时语笑呵呵起了身。
  如三月桃花骨朵似的小姑娘在他跟前兜圈,她转了一圈,浅粉薄纱飘扬而起,缓缓又落于她的脚边。
  “云让哥哥,这五年你费心争军功为了早日归京。而我呢,也信守了承诺,遵循医嘱。林爷爷让我怎么养病,我都听着。”
  姬时语转了两圈便晕乎乎的,因而她站定之后,娇矜昂了首,“你看我,是不是好大全了?”
  “嗯。”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满韶华院,着粉蓝衣裙的姬时语好似身披霞光,明媚动人。
  看她活泼乱跳,江曜扬了唇。
  “哎呀,竟忘了个东西!”
  姬时语乍然想起来她没拿酒,一拍手又喊萍柳:“萍柳,你去小厨房拿一壶酒来,就要我藏了许久的杏花果酒。”
  “小姐,您不是打算待侯爷归府庆功再喝?”萍柳问。
  “这不是哥哥先行回府了,我们今日先喝一小杯,三日后父亲回来,府上摆宴再取就是了。”
  姬时语吩咐,萍柳应了便去拿。
  江曜很是讶然,他问道:“你还能喝酒?”
  “喝不了,我还没尝过。”
  姬时语朝他机灵地摆了个笑脸,“但不知咸淡,哪里知道我的酒量?所以才要试上一试啊,万一呢?”
  “万一什么?”
  “万一我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江曜笑她,不语。
  姬时语说的豪爽,大言不惭丝毫不知羞,她又问江曜:“在岭西定是会喝酒吧,哥哥你酒量如何?”
  “侯爷喝得多,大小姐也会。”
  江曜回想起岭西边关小战一大捷,将士们便围火对饮,有时候用碗碰酒不过瘾,便是抱着酒壶喷张大喝。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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