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倒没想到意外引来了别人的关注,此时的屠洋洋哪里会去注意此时的房子没有隔音,稍微大点的声响都会让别人听见。
屠洋洋泪眼朦胧抬起头,连挂在腮边的泪水都没来得及擦。
单薄的木门被一只有点腊黄纤细的手推开,“你被虫咬了吗?”
清脆有如黄莺般带着不曾变声的干净童音,屠洋洋下意识摇头,她有好好喷防虫喷雾,“没有。”
系统小星很快将他扫描完毕,“幼龄原住民,身高155cm,体重36.8kg,身体亚健康。”
噢,跟后春花一样的热情小孩,刚才自己哭的太大声了。
屠洋洋迅速做出判断,看着来者跟着露出羞涩带有梨窝的微笑,轻轻说一声。“噢。”
跟着他抓了抓自己本来就有些凌乱的头发,看起来越发枯乱发黄,倒是挺直了身体,大方道,“我叫刘健国,你好啊。”
“你好。”
在陌生人面前,屠洋洋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看着系统给放大到眼前的时间马上要到七点,要进行广播体操锻炼,她只好强皱着眉头拿起窝头咬了一口,再用玉米糊糊硬送下肚,算是吃完这一顿早餐。
正准备拿去把剩下的倒掉。
就看那个突然出现的小孩子刘健国拦在她面前,“我来帮你洗碗吧,你得快去空地集合不是吗?你,你才第一天上班迟到不太好吧。”
“啊?我是第一天上班,但是可以吗?”屠洋洋不想迟到,迟到就拿不到今天的基本绩点了。
小星系统提示没问题,洗碗低频率劳动可以交给幼儿来做。
屠洋洋不过犹豫两秒,见外头确实是没什么人,应该都已经到集合点了,再看一眼眼前这个少年,记住他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上的碗杯递给他,“谢谢你了,我是屠洋洋。”虽然她才刚刚脱离幼儿阶段
没多久,可要注意保护孩子是每个人都经历过也要反馈回去的大事。
“嗯,放心好了,我知道你是谁。”
刘健国看着瘦小,拿过东西端的却是稳稳当当,本来就没少两口的杂粮粥粥,半点也没洒出来。
他圆滚滚的大眼弯弯,催促着她,“快去吧,迟到可不好,会被政治任主任训话的。”
“噢噢,好好,谢谢啊。”
屠洋洋说完,小跑着离开。这里的孩子们真是懂事体贴,回头拿点什么谢谢他才行。
等她的身影看不见了,刘健国直接转身进屋,把门关起来,捧起搪瓷杯,美美得吃起屠洋洋的剩饭,“真是大城市里来的姑娘,这么稠的糊糊跟窝头都吃不下。”
一口窝头一口糊糊,香!
还可以大口大口的吃,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一口气就喝干净了。
黄色的窝头他咬的时候,也仔细拿杯子接在下面,生怕漏了一口。
要知道,为了支持三线大搞生产建设,从军部矿力三工厂又分化而成的富强机械厂,供给还跟以前的标准一样,是一等一的。比起学校食堂里的荤腥是青虫苍蝇,机械厂的第一食堂,哪怕是杂粮窝头,为了让辛苦生产工作的工人们吃好,可还会加糖的!虽然可能加的少,但起码有啊!
十六岁的刘健国头一回在早上吃的这么满足,比起家里分的那半碗连筷子都立不住加了野菜的杂糠糊糊,屠洋洋那份她根本瞧不上眼的食堂早餐,让他喝的涓滴不剩,好险还有一点点残存的尊严在,不然连搪瓷杯都想拿舌头舔个干净,当然也是这回真的吃饱喝足的关系。
刘健国吃完了,拿起放在窗台梗上的钥匙,细心锁好门,摇了摇见关结实了,才像刚才他说的那样帮屠洋洋洗碗。
虽然他没仔细看,可这位大小姐的好东西可真是不少,要不是刚才她起床的时候他就在这里盯着,被哪个混小子闯进去丢了可没处找。
大城市好家庭里来的姑娘,怎么会懂得他们这些懵懂地经过过反右、**、差点儿饿死的三年困难时候,跟眼下正处于互相嘲讽互相攻击,自称为红小兵,可却是不知道什么叫知识,只懂得学农,像农民一样拾麦穗、拔杂草,插秧割稻,抬水淋粪……
到最后,连肚子也吃不饱。
哪怕他爹刘大包,噢,眼下改名为刘温饱是让人羡慕有技术的工厂职工,拿着亲戚们羡慕嫉妒的每月38.6的工资,连大儿子他哥刘健解都成为工厂学徒工,带上加班工资每月能有22块,仍然不能让他们这个六口之家过上吃饱的日子。
就算他娘秦么妹再怎么节省想尽一切办法,从自己的牙缝里扣下来给他们,每月那些定量定票的粮食在他们这个两个成年男子,两个半大小子还有五岁妹妹都是嗷嗷待哺的情况下,仍然是杯水车薪,勉强能让上工的人吃个七分饱,而明上学实则瞎混的他们吃个半饱。
第11章
每回不到饭点,刘健国都能感觉到自己饥饿的胃肠都快扭成一团来向他示威,怎么用裢腰带扎紧都没用,那种火烧的灼热感,远比台上那些激动着挥舞着红袖章手臂的人更可怕。
他才不想搞那么,搞什么教育革命,说什么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针对。
加入那些人的小队组织,说那些听起来确实是蛮激情的话,跟着他们走,能让他吃上东西吗?
刘健国舔着嘴唇,小心翼翼洗着屠洋洋的白亮搪瓷杯跟在他眼里无比好看的草绿色搪瓷海碗,那对乌木的筷子,也细细的冲洗好几遍。
答应她的事可不能有半点马虎,再说这么好的东西也不能让他给搞坏了。
要知道他们都不能做到让他吃饱,而她可以。
刘健国生得圆头大眼,大家都称他一声驯良温柔,而此时他那黑如漆墨的眼里,绝对称不上纯良。
后福满家里来个特别好的亲戚,在他娘秦么妹万分艳羡一晚一早反复提及的情况下,家里四方的餐桌上,刘家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那一身挺拓的新绿衣服,背包装的都是精贵品,不知道拿了多少好东西,去后家吃碗面还给了糖票的事,在好打听八卦的秦么妹嘴里,大家耳边都过了一遍。早上打水的时候瞧见后春花拿着整块的肥皂洗衣裳,马上被套出来是她给新来的技术工屠洋洋带路送的。
秦么妹越发羡慕坏了。
“这样好的大姑娘,我怎么不认识,要是能成我儿媳妇就好了,后家那个大外甥不就比大儿小两三岁,大家一样是学徒,为啥人家就能摊上那等顶好的好事,攀上那门子好亲。”
娘想的是她疼爱的大儿子,而刘健国想的是自己。
这样顶顶好的事,为什么不能发生在他身上?
就算是痴心妄想,他也要搏一搏!
反正他没什么好输不起的。
刘健国把洗干净的搪瓷杯跟海碗放在窗台上,连旁边的口盅跟牙刷都不敢碰一下。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可闻着屋里那说不出来淡淡的清香味,眼前那块绣着为人民服务的花毛巾,都像是有着无数无处不在的小勾子一样,抓住他的脚,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这些东西,刘家不是没有,他也不是没见过。家里有两个工人,他们当然也有,只是身为家里的第三个儿子,轮到他身上的时候,本来应该是这么漂亮的东西,早已经残破不已。
夜里瞪着眼想了一夜的那股子狼劲儿,这会儿又全部烟消云散了。
他凭什么呢?
比起他哥来,他连份工作都没有,加三哥都没能进厂工作,怕是要到乡下去务农,他又会好到哪里去?
说不定明天她就不理他了。
他怯弱地低下头,终于抬脚离开,再次把门好好锁上,才晃悠悠往学校走去。
老师早就不管他们了,偶尔多说一句还会被挑刺,背景不够硬的会出事的,迟到早退,只要不是把棍子捅在老师眼皮子底下,都不再管了,任由他们随便哪里去。
不知道他明天也过来,还可能吃到她给的饭吗?
吃饱的感觉,可真好啊。
*
屠洋洋匆匆赶到,果然见人都排成队伍跟着音乐口哨的声音,在一个由四张木桌拼成的临时台子上领操的人引领下活动着身体。
她本想悄悄在后头跟着做就是了,没想到大家都朝着她看,把屠洋洋弄的怪有些不知所措。
她觉得自己像被养在特殊环境的珍惜动物。
在前头扭着腰的厂长蔡正佳听到骚动,哈哈一笑,“是小屠同志来了,正好,大家都来认识一下吧。这是从京里来的新同志,屠洋洋同志。”
小屠如此品貌,也怪不得大家都眼勾勾看着。
挺拔高挑的个头,乌黑油亮的头发还有比豆腐还白嫩上两分的皮肤,他一时都不知道自己顺着政委的意思让她成为技术工是不是件正确的事。
哎,要是实在不行,还是想个办法给她调配一下,小屠政治身份十足过关,完全可以提干。
厂长一声嗓子,更让大家都盯着屠洋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