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当即,太医王宏博被带到了刑部受审,审问中,王太医一直在喊冤,坚称自己开出的方子绝无问题。
许方是风热加上连日劳累引起的风寒,病情缠绵许久也不见好,西北军营贪墨案兹事体大,许方自从被裴祜任命调查此案他便没有一日松懈,加之许方乃孝怀帝朝的老臣,年岁大了,谁也没想到小小的风寒竟成了他的催命符。
至于王太医所说的供词,刘侍郎和张庄敬也并未全信,而是有待进一步调查,调查期间王太医自然要先在刑部大牢收押,毕竟,许方的的确确死于他开出的药丸。
可是这件事仍旧疑点重重,因为王太医与许方接触不多且并无矛盾,他若是要害许方,那他的动机为何?
只不过,目前的线索依旧只有王太医开出的药丸,那么所有经手这药丸的人,都要仔仔细细去查。
可是,意外发生了。
今早,王太医被狱卒发现死于刑部大牢,消息一经传出,人人都道他是畏罪自杀。
于元忠和陈宇跟在裴祜身后,随他一同进入刑部大牢。
嫌疑犯死在了大牢之中,甚至只过了一晚,收押都还不到一日,刑部上上下下从尚书到狱卒皆惴惴不安,此刻在场之人见到面无表情神情冷峻的乾王裴祜,更是大气不敢一出。
以刑部尚书吕典睿为首,呼啦啦一片跪了下来。
“臣等失职,请王爷惩处!”吕典睿匍匐在地。
裴祜从他身旁经过。
吕典睿余光看着裴祜进了关押王太医的牢门,夏日刑部大牢内本就闷热,更不用提此刻这样压抑的气氛,豆大的汗珠从吕典睿额头落下,他面前的地面很快被浸湿。
裴祜走进牢房,看到了靠坐在墙角的太医王宏博的尸身。
王太医胸口前大片血迹将囚服染红,血迹因为时间原因已经隐隐发暗。
裴祜走上前去。
王太医囚衣齐整,发髻并无丝毫凌乱,此刻闭着眼睛,神情安详,若是不看他左胸口上插着的瓷片和周围血迹,恐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尸身前有一矮桌,上面的瓷碗被打碎,看花纹,与王太医胸口插着的碎片相同。
“王太医死因为何,查清楚了吗?”裴祜问道。
刑部尚书吕典睿依旧跪在原地,“此案是刘岸与张庄敬牵头负责,刘岸外出查案还未回来,张庄敬,快去回话!”
“回禀王爷,经仵作初步勘验,王太医死于寅时一刻至三刻之间,胸口插着的瓷碗碎片是王太医夜间饮水所用,碎瓷片刺破心脏,且王太医右手有被瓷片划破的细小划痕,表面看确实是自尽,但......是自尽还是他杀还要进一步查验。”
张庄敬回道,他与在场的其他刑部官员一样跪在原地,只不过他官位不高,跪在靠里侧,这样一来倒是距离关押王太医的牢房近些。
此案由他和侍郎刘岸负责,现如今人
证身死,还是在刑部牢狱死去,张庄敬这个负责人之一首当其冲,他也认,是自己出了疏漏才被人钻了空子,无论王太医是自尽还是他杀他都免不了被究责。
只是,与吕尚书的惶恐不安不同,他的回答清晰果断,裴祜倒是听出了几分镇定自若。
吕典睿余光看向那边,在地上跪了许久,他腿已经发麻,又迟迟等不到裴祜关于此案的进一步指示,汗水流淌,吕典睿官服的衣襟已经被浸透。
“此案重要人证身死,上下相关人等该怎么罚,吕卿你心中有数吗?”
短短一句话传来,吕典睿被其中夹杂的冰霜冷寒所嚇,咱们这位乾王那是一向果决严明,尤其自他回京后,程度只会比他还是太子时更甚五分,吕典睿战战兢兢许久,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手下的人会在如此紧要时刻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臣明白,定一个不放过,从重从严处理!”
裴祜瞥了一眼身后的吕典睿,继续说道:“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你这个刑部尚书也就不必再做了。”他冷冷扔下一句,而后向外走去。
“侍郎刘岸罚俸三年,至于你,张?”裴祜在张庄敬身侧停下,低头看去。
“下官张庄敬!”
张庄敬抬头。
“罚俸一年,戴罪立功,若是再有差错,免官。”
张庄敬心下忐忑,“免官”二字重重压在他心头,“是!”
“张大人请起。”陈宇说道。
张庄敬起身,有些不解,陈宇示意他跟上来。
直到乾王离开刑部大牢,吕典睿才被人扶了起来,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跪得太久膝盖直打弯。
“去查,去给本官查!”
刑部大牢外。
裴祜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他此刻脑中还是王太医神情静谧的死状,尤其是王太医脸上的笑容。
同样的笑容,他在许方的脸上也看到过,说不出的诡异。
“张庄敬。”
“下官在。”
“你立刻带人走访询问民间郎中,调查是否有药能够使人身死时面带微笑。”
民间郎中见多识广,接触到的病人多且杂,这方面宫中太医比不得。
“是!”张庄敬拱手答道。
晌午过后,孙婆子带着卢月照来到了户部清吏司郎中吴仲彦府上的后门附近。
“姑娘,前面那个黑色大门就是吴府了,进去后先去见管家。”
卢月照顺着孙婆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吴府后门此刻紧闭,门外左右各站着三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目光凌厉,在周围路人的脸上巡视,偏偏他们一个个又长得凶神恶煞,路人经过他们身旁时都加快了脚步。
“卢姑娘莫怕,吴府是这京城中有名的富贵人家,家中养些身强力壮的家丁看门再正常不过。你别看吴仲彦吴大人只是户部的五品官,可是吴家家底丰厚,在京城中经营着许多商户,甚至还做着海上生意,有自己的商船,我没碰上过,可我听人说那商船可是气派,开进津港时能占港口将近一半呢!若有机会去天津,我一定去开开眼!”
卢月照了然。
她没想到,京城的一个五品官居然能将生意做得如此之大,甚至涉及海贸,而这位吴大人的官衔也不过比张庄敬高了半级。
“走吧卢姑娘,我带你进去。”孙婆子说道。
卢月照跟上前去。
忽然,有一波人马在吴府后门停下,为首的下了马和在门外看守的吴府家丁攀谈,原本严肃凶狠的家丁忽然客气不已,一个个点头哈腰。
卢月照慢下了脚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背影有些熟悉,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但是这一波人马明显是菜贩子,为首的身后足足跟着六辆马车,将后门前的路面占了一半去。
她初来乍到的怎么会认识京城的菜贩子,卢月照不再去想,继续向前走。
吴府的后门被打开,停在外面的马车一辆辆驶进,孙婆子和卢月照站在后面等待。
忽然,卢月照睁大了双眼,猛地转过身去,她此刻心跳如鼓,佯装镇定快步往一旁走去,在一棵大树后停下,树干粗壮,可以挡住她的身体。
卢月照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喘气。
“卢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孙婆子跟过来,一脸担忧地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我带你去看郎中?”
卢月照重重吐了半口气,摇了摇头,“无事,就是方才突然心口不舒服,我......歇息一会儿就无碍了,孙婆婆莫要担心。”
她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方才看花了眼,才会......
方才菜贩子中的为首那人转过脸来,卢月照分明将他的五官看得清楚。
那人,是李六!
李康泰的手下,李六!
卢月照记得她被李康泰掳走那晚,就是这个李六在李康泰身边,替他守着屋门。同样,在此之前,东庄村董三庭为被李康泰强抢的民女说话,被李康泰手下报复,甚至李康泰后来还亲自带人来到东庄村,当时他身旁跟着的手下之中就有李六。
无论如何卢月照也不会想到,她会在吴府后门再度与李康泰的手下相遇,还好方才李六只顾盯着运菜的马车,没有注意到被马车挡住一半身体的卢月照,否则,她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卢月照一阵冷寒,时至今日,她仍旧忘不了那晚李康泰将她掳走的所有情形,若不是清明......
一个模糊的面容闪过,那仿佛是灯火明灭间。
只是,有关他的很多事,她都记不清了,就连被掳走那晚,卢月照也只记得是清明救了他,再多的有关清明的细节她还是记不起。
这个人,以及和他有关的事,就像被人生生抹去。
卢月照心口有些疼,不过也只是一瞬。
可是,李康泰的手下李六为何摇身一变成了菜贩子,李家家财万贯,就算是要做贩菜的生意,也不会让李康泰的心腹亲自来运送。
这之中究竟隐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