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永和布庄钱老爷家的!”
“哦,原来是钱老板家的啊,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啊,小的们,还不赶紧给钱老爷家的小哥让开!”
“是!”
“这还差不多,插队还插到我头上了,你也不看看这京城谁——啊——”
男子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拳打倒在地,周围排队的几个年轻人看不过去,和对面的那几个壮汉扭打在一起。
忽然一阵嘈杂,又跑来将近十个壮汉加入,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不过,很快就分出了高下,这几个年轻人哪里是这些个人多势众的壮汉的对手,一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其中那个永和布庄钱老爷家的一条胳膊耷拉在地上,一看就是脱臼了,正在连连求饶。
“哼!现在知道求饶了,什么永和布庄钱老板,也配和我家公子抢,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家公子今日还就是要插|你的队,若是不服,就让他自己来源和巷李府,一个小小的布庄老板还敢和直隶第一首富叫嚣,你小子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条命!”
直隶第一首富?
卢月照站在人群之后,这几个字她听得清清楚楚,一阵冷意袭来,她打了个寒颤。
李府,直隶第一首富,还能有谁,不正是庆虞县李垄,李康泰之父!
这时,一辆马车驶来,围在店前的人群让出一条路,都在惊讶马车金玉镶嵌的华贵,可卢月照却死死得盯着那个大大的“李”字。
李五李六两兄弟一前一后跳下车,车帘被掀开,里面的男子踩着脚凳下来。
几乎是在看到他侧脸的那一瞬,卢月照即刻转身,快速隐于人群,她甚至不敢快跑,生怕引起李康泰的注意。
李康泰脸上一副洋洋得意,他的目光扫视着人群,看着他们或艳羡,或恐惧的表情。
就是这样,他就是喜欢被人以这样注视,似乎只有这时候,身上的残缺之处才会得到少许宽慰,暂时停止日夜啃噬他的心魂。
忽然,李康泰巡视的目光在某一处生生停下,他眯着眼睛,眉头紧紧皱着,似是不确定一般,还向着那个方向小跑了几步,就这几步,臃肿的身躯便开始乏累。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粗短的手指指向东南方向,“李五李六,是卢月照那个臭婊子,赶紧,给我把她抓回来,快!”
李五李六满脸惊讶,他们不晓得李康泰是不是看错了,但还是按照李康泰的吩咐向着那个方向追去。
“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去跟着李五李六去把一个小娘们儿给我抓来,要是把她给放跑了,所有人都给我回去吃板子!”
“是,公子!”
“卢月照,你竟然还敢跑到京城来,今天老子就要捉住你,让你跪在地上求我,然后一片一片削了你的肉,把你的血放出来喂狗喝!”
李康泰踩着脚凳上了马车,他带来的仆从都去追卢月照了,他自己驾着车,也向着东南方向追去。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李康泰甚至连卢月照的侧脸都没有看到,可他就是确定那个走向人群中的女子就是卢月照,那个午夜梦回让他恨不得抽其筋,啖其血的东庄村村女。
章晋和卢齐明这两个老头子,外加那个让他伤重的村夫清明都已经死了,尤其是清明,就这么让他死了还还真是大大地便宜他了,否则,他定会将清明加诸给他的痛苦百倍奉还!
既然害他的仇人只剩下卢月照一个,那便让她连带着她丈夫清明的那一份也一并偿还,他定会成全他们,让他们到地下去做对鸳鸯鬼!
方才走向人群后,卢月照总觉得身后有目光如影随形,她侧过头一看,果不其然,她看到了李五和李六追来的身影。
卢月照将步子迈到最大,拼命地向人群聚集处一路奔去。
耳边是风声在呼啸,一路上,她冲撞到了几个路人,她甚至来不及对他们说声抱歉,眼看着前方是一条岔路口,卢月照只犹豫了一瞬,便继续向着人最多的那个路口拐去。
时间渐渐流逝,卢月照的步伐越来越慢,她逐渐有些体力不支。
她紧紧咬着牙关,拼尽全身的力量,带动着自己的双腿继续向前奔跑。
快些,再快些!
不能就这样被李康泰抓去,她还有旂儿,有香雪,有东庄村的父老乡亲在等着她的消息,等着她归去!
身边人群和风景不断变换,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周遭再也没有岔路让她能够有甩开李康泰等人的机会。
那是一片澄净的湖水,“澄湖”,京城之内最大的湖泊,甚至是整个直隶最大的湖水,足足有百顷占地,亦是直隶各州县连接京城最发达的水路,大大小小商船常年往来不绝,是大魏北方商贸的心脏。
可是,卢月照却感受到了一丝绝望,岸边是一览无余的康庄大道,码头鳞次栉比地一字排列,放眼望去,无一丝遮拦。
卢月照一刻也不敢松懈,她注意到了一艘停在角落里的废弃小船,低身躲藏在侧,与其在大道上全无阻碍地被李康泰等人一眼捕捉,不如暂时藏匿在此,以待时机。
她静静的等待,只敢将一只眼睛露在外头,看向通向此处的路口。
良久,她都未见李康泰等人的身影。
卢月照的身体放松了两分,但是她依旧不敢出去,她不确定李府的人是否已经走远,或者已经在方才的十字岔路找错了方向。
“卢月照——”
一声叫喊声伴随着马车的轰隆声,卢月照的心瞬间像是被人紧紧掐住。
她眼睁睁地看着李康泰驾着马车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驶来。
“你们几个,可有看见一个穿着余白色窄袖衫的小娘们儿,身量修长,长相貌美的?”李康泰停下马车,手里攥着马鞭,指着路过此处的几个路人喊道。
路人看了看彼此,而后摇头,“没见。”
“去去去!”李康泰站起身,占据高处,怒目圆瞪,扫视着周围。
他还就不信了,就还能让那个臭娘们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不成!
放眼望去,平坦宽阔的大路上行人如织,嘈杂纷乱,但大多数都是些摆着小摊卖些吃食的小贩和搬运货物做劳力的汉子。
此处是码头,岸边停着不少大大小小的货船,往湖里望去,有三四艘大型货船驶出的驶出,准备靠岸的靠岸,再往前方湖心处看去,有一艘乌篷小船还翻了,落水那老汉狼狈不已,差点被船反扣在湖里游不出来。
有经过的小货船上的人
跳下水去,这才帮着那老汉把船重新抬正,老汉抹了把脸上的湖水,连连道谢,然后,将掉落在水里的莲藕一个个捡回船里。
再往东,岸边就没有码头了,依稀可见一画舫,雕梁画栋,华丽非凡。
可是,哪里有卢月照的影子,她那样的样貌身材,自是能让人见之不忘,更遑论李康泰恨她入骨,早就将她的容貌身形刻进骨髓,可偏偏,就是没有她身影。
李康泰的马车依旧在此,他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卢月照一定就在这附近,这是一种属于常年狩猎的猎人,对于猎物的敏感认知,经年累月,从未出错。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谁刚才要是看见一个匆匆跑来的,穿着余白色窄袖衫的貌美小娘们儿,告诉本公子她跑向了哪儿,赏黄金十两!”
他李康泰最不缺的就是钱,他只要卢月照死!
原本嘈杂忙碌的路上人群陡然爆发出一声惊呼,统统看向这个肥胖臃肿,立在马车上的男子。
一身华贵的锦缎长袍在日光的照射下闪着金色光芒,腰间革带金玉镶嵌,晃着行人的眼睛,极为华丽的一身打扮,可不知为何套在李康泰身上就显得滑稽可笑。
“有人看见没!说!”李康泰举着马鞭指向前方的人群。
路人被这声怒吼吓得一哆嗦,赶忙摆手说没见过。
李康泰依旧不死心,长长的马鞭一挥,周遭尘土飞扬,有几个年岁大的,被尘土呛到,咳嗽了几声。
忽然,一个白发老头弓着背脚步蹒跚地来到了李康泰的马车前,他的鼻子上还沾着几点灰尘。
“这位衙内,我刚才好像看见了。”
“在哪!”李康泰瞪大双眼。
老头抬手,指向岸边角落,那里停着一艘废弃的小船。
“就在那破船后面,我刚才在旁边的树下歇着乘会儿凉,突然一个貌美的小娘子跑过来钻到了破船后面。”
李康泰一手扶着马车,一手紧紧将马鞭握在手里,跳到了地上,他心急到不想听老头把话说完,就跑到了那艘破船旁,老头见状,也跟着他过去。
“我见她生得实在是好看,就多看了几眼,她躲在破船后面看着前面路口,她——”
李康泰眯起眼睛,转过头来死死盯着这老头,老头被吓得止了声。
“你来看看,这他娘的哪里有人!”李康泰攥着老头的打着补丁的衣领,将他拖拽到了破船旁,老头趴在地上左看右看,一脸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