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既然王爷容不下他,民女是他的母亲,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了。”
“民女已经等待王爷多日,就是为了与王爷言明,明日便可带着旂儿回乡,多谢王爷这些时日的照拂。”
言罢,卢月照对他深深行了一礼。
其实,虽然乾王和旂儿见面的时日并不多,但是卢月照隐隐知晓他或许不喜旂儿,若换作是她,她也未必能够将旁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子女看待,所以,她从来没有幻想过乾王能够将旂儿视若己出,自从搬到景和园,她尽量不让两人接触太多,只要尽量不见面,旂儿自然也不会让乾王厌烦。
可是,有些事情终究不是她能够掌控的,就好比七日前乾王那突如其来的冰冷眼眸,她看得清晰,就是在他看向旂儿时冷寒更甚的,就连旂儿一反常态的哭闹和让她措手不及的生病高热,也不是她能预料得了的。
但是,那般情况下,她只能在乾王外室和旂儿娘亲之间选择一个身份,而她是一个母亲,她只会不假思索地选择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而不是被迫在他身下承欢。
当然,因此乾王愠怒,才有了今日这般尴尬情形。
但是,就算那日没有发生,今后也总有一日会上演,她依旧会选择孩子,就像他,不会因为自己与他多睡了几回便变成那等爱屋及乌心胸宽广之人。
她可以看他的眼色,可以仰他鼻息,若是表面上能够过去也便罢了,偏偏他眸间冰雪她历历在目,看得真切,既然他如此厌恶旂儿,连表面都不愿维持,那她也不必在此了。
“卢月照......”裴祜自嘲一笑,“你很好。”
果然,如他所想,她在他和旂儿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旂儿,而不是他。
明明早就知晓,可当她真正说出口的这一刻,裴祜还是心下酸楚。
也是,他算什么呢,如何能与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相比,况且,这个孩子还是她与她的亡夫曾经深爱彼此的见证,就算那人不在了,可只要有这个孩子,他便会一直在她心里存在,就如同他那日细细观量下,旂儿面容上与她不同的那三四分容貌一样,就是清明的血肉骨骼。
但是,直到此刻,裴祜深觉,他那点仅存的自尊在她的决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这个乾王的自尊早就被她一点一点磋磨,没剩多少了。
而他,也只是想要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
哪怕与她血脉相通之人是旂儿,哪怕她深爱之人另有其人,哪怕她只是因为自己的权势地位在留在自己身侧,哪怕她根本不爱自己......
也无所谓了。
“卢月照,你一定要本王说出那句话才行吗?”
裴祜红了眼眶,顿了一瞬继续说道:
“没错,我是在吃旂儿这个奶娃娃的醋,我嫉妒他,嫉妒你爱他,嫉妒你满心满眼都是他。”
“我是个贪心之人,要了你的身子,还想要你的心……我知晓你心里有你的亡夫清明,更有你们两个的孩子,你深爱着他们父子二人……可是,你哪怕分出一点点的在乎给我呢,我甚至不敢奢求你哪怕爱我一分一毫......”
“还有,谁说我不喜旂儿,他生得与你有六七分相似,我怎会不喜欢他?”
“我承认,那日是我嫉妒在先,这才累及旂儿,是我的错,是我心胸狭隘。可是,你难道就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与你,与旂儿好好相处吗?”
“你就这般的不信我?”
卢月照被他的话语惊得怔在原地,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乾王能够说出来的话。
他为何要这般?
放手二字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字眼,为何他偏要苦苦相求?
他问得没错,她是不信他。
不信他堂堂摄政王会对一个乡野寡妇动了情,不信他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并非情欲之下的哄骗,不信他会真心真情对待自己,不仅仅把她当做暖床的工具,泄欲的器皿。
可他神情真挚恳切,眸中尽是痛楚,那里映着她的身影,而她就是那个带给他挣扎痛苦的源头……
猝不及防,她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卢月照的脸颊贴覆在他的滚热胸膛,听着他因她而杂乱无章的结实心跳,而她,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卢月照,你不要这么残忍……好不好?”裴祜嗓音哽咽,近乎恳求。
就是这几近卑微的挽留不舍,倏然刺痛了她的心脏,她原本平静的心跳也开始渐急。
卢月照忽然觉着,他的怀抱与气息竟是那般熟悉,熟悉到仿若早已刻进她的血肉,早与她相连相依。
脑海中好像有什么要挣破重重枷锁,那里被横冲直撞,疼痛不已,甚至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唤着她,急切不已。
而这痛楚很快落在她的心间,更化作她眼眸之中的清泪,让她难受,心痛。
裴祜收紧了双臂,将身前女子紧紧抱住。
“别走,我不许你走,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都去不了,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找到,再也不让你离去……”
不知何时,裴祜胸膛衣襟一阵湿濡,身前被他紧紧禁锢的女子隐隐低泣。
他再也忍受不住心下思念,钳住她的下巴,吻住了她的唇。
有泪水滑下落至二人纠缠的唇舌,根本分不清,那究竟是谁的泪。
谁的痛。
第118章
距离上次裴祜对着卢月照说了掏心窝子的话后已经过去了五日,在最后,他并未告诉卢月照,他已经知晓了她和清明过往细节,这是他最后的坚持和倔强,他怕她知晓后会一脸鄙夷,笑他吃旂儿这个奶娃娃的醋也就罢了,还要吃清明那个死人的醋,怕她会一眼看透自己。
这五日以来,除去早朝外,裴祜几乎日夜待在景和园内,已然要拿出将此处作为第二个乾王府的气势,将处理政务与见大臣都安排在了澄远斋。
而在此期间,每日公务处理结束后,裴祜一定先来瀛洲玉雨东偏殿,因为此殿为旂儿的住所,旂儿的所有耍头玩意儿都在这里,内寝地上铺了厚厚的羊毛毯,加上已至初冬,地龙烧着,内殿暖如春日,旂儿跑跑跳跳,只着单衣单裤,有娘亲陪伴,他玩儿得更加欢脱。
加之,旂儿发现,那个男人出现时,娘亲也不会离他而去,他和娘亲一样面容和煦,时常对着自己笑,陪自己玩耍,送给他好多好多东西,什么小衣裳呀,新奇别致的耍头呀,他脖子上戴的这个金灿灿的物件他也很喜欢,渐渐地,他从一开始的怯生生,变得可以自顾自玩耍,再后来,已经可以让那个男人抱自己了。
其实,旂儿本来就是一个不认生,脾气好,性子好,很好带的小娃娃,他之前不喜欢裴祜主要就是因为只要每次裴祜一出现,娘亲马上就走了,不陪他了,加上他那晚凶巴巴地看着自己,还抱得他很难受,所以他才哭的,现在裴祜都改了,旂儿自然也不跟他一个不懂事的大人计较。
裴祜是下定决心要和旂儿好生相处的,想要和他搞好关系,让他接受自己,一则是拿捏住旂儿,便相当于拿捏住了他娘亲,旂儿高兴,梨儿自然也欢愉,连带着裴祜也能收到她的好脸色。
二则,裴祜实在是觉得愧对旂儿,他还是不理解自己为何要吃一个奶娃娃的醋,同一个无辜的娃娃置气。
三则,他其实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不论是容貌还是性子,自裴祜见旂儿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可爱亲近。
这五日和旂儿相处下来,裴祜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他亲手给旂儿戴上那如意夔龙纹的金镶玉平安锁时,旂儿露出两颗小小乳牙对自己笑了,虽然旂儿很快就收回了。
还有就是,裴祜知晓旂儿正在咿呀学语,时常在他耳边念叨“爹爹”二字,谁知旂儿一开始根本不理他,就好像身旁没他这个人似的,旂儿要么和娘亲贴着,要么摆弄着裴祜送他的耍头,后来许是被裴祜念叨烦了,每回裴祜说一句“爹爹”,旂儿就要反驳一声“娘”或者“凉”,他现在口齿还没那么清晰。
不过,裴祜已经很满意了,尤其是他
第一回从卢月照那里学来该如何抱孩子后,旂儿并未排斥他的接触,而是由着他抱,裴祜当时既兴奋又紧张,他抱着旂儿时小心翼翼不说,就连五官都在用力,裴祜嗅着旂儿身上的奶香,看着他肉嘟嘟的脸颊和圆滚滚的小肚子一时百感交集,不知为何,竟当着卢月照的面眼眶微红,他抱着旂儿不肯撒手,甚至亲了亲旂儿的脸颊,直到后来旂儿哼哼唧唧,皱了小小眉头,卢月照说他到了该喂奶的时辰,裴祜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旂儿。
又一日过去,今日晨起裴祜便离开了景和园,去赴恪王的宴请,临走时对卢月照说晚上不必等他,让她先歇息,估摸着结束时时辰就不早了,卢月照点
了点头,于是,夜里她沐浴过后便早早灭了灯歇下。
她这几日睡得尤其安稳,今夜亦是,可是,睡梦之中她总感觉有一双手在她身上流连不休,自己像是被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紧紧裹住,但她睡得沉,一时间没能醒来,直到半梦半醒间,一阵疼痛袭来,她才睁开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