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我和先帝都不是彼此心中最爱之人,可十年夫妻,他待我极好,他在我心中,也存着分量。”
徐纾意擦干眼泪,“不说我了,说说你,你十八年的乡下生活是何样的,还有你的亡夫‘清明’,我看旂儿这般模样性情,除了像你之外,想必也有清明的影子。”
卢月照微微怔忡,向徐纾意娓娓道来。
可最终,她还是没有选择将清明就是裴祜之事告知娘亲。
她在等,等他想起的那一刻。
十八年来的成长点滴直至将近一月后,也就是卢月照和裴祜成婚前五日还未说尽。
“你和清明这般感情还是莫要让祜儿知晓太多,我怕他……会嫉妒,甚至会恨上清明。”徐纾意笑道。
是啊,卢月照之前便早就领教过他究竟能够吃味儿成何般模样。
就好比现在卢月照已经带着旂儿返回景和园待嫁,依旧能够感受到裴祜的嫉妒。
只不过,这次并不在于旂儿,也不在于“清明”,而在于他的母亲,卢月照的生母。
偏偏他这近一月什么都做不了,更不敢打扰母女两人,只能于白日与卢月照相见,而卢月照的心思也不在他身上一分一毫,都在照顾她娘亲上。
可徐纾意也是他的母亲,甚至还叠了一层“岳母”,裴祜只得压抑下自己对卢月照的想念,与她一同宽慰徐纾意的心情。
可裴祜实在是想卢月照想得紧,疼,可晚间两人并不在一处,期间只有一次,是徐纾意抱着旂儿去御花园之时,他强压着卢月照,在他临时安睡的侧殿要了她。
青天白日的,还是在寿宁宫,两人动静又不敢太大,裴祜并未餍足,只得稍稍缓解相思。
但卢月照就不同了,她怪他太狠,太忘情,她双腿都直打哆嗦,站都站不稳。
第132章
为了参与乾王的大婚,裴祜另一心腹池行近日也返回了京城。
自从裴祜于庆虞县恢复记忆,池行被留下照顾磕了头的卢月照后,他还未返回京城就接到了裴祜的密信,信上只交代给了池行一件任务,那就是暗中潜入恪王军营,伺机策反恪王副帅,而池行也不负主子重托,圆满完成了这一任务,这才有助于裴祜将恪王一网打尽。
池行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许久,甚至旁人都以为他死了,就连于元忠陈宇和丁远也是最近才晓得他究竟去了何处。
经过近一月的审判,恪王一党之罪真相大白,很快被昭告天下。
李康泰之父李垄乃恪王长久以来的敛财工具,几十年来几乎将整个庆虞县吸干,敛财手段之一便是开设众多赌场和地下钱庄,诓骗诱骗众多普通百姓进入赌场,从而染上赌瘾,家破人亡。
卢月照忽然想到了赵子路,或许他和媛媛的悲剧也与李家以及恪王脱不了干系。
李家包括李垄和原大理寺卿李锡在内众涉案其中的族人已被下狱,待问斩,至此,盘桓迫害庆虞县多年的李家彻底覆灭,而媛媛的日子却越过越好,在卢月照的盛情邀请之下,周媛和马大娘准备入京定居,卢月照已经为她们母女在京城中买好了一座三进宅院,距离乾王府很近,乘马车只需不到两刻钟,而周媛之前的书肆生意也越做越大,越做越好,等入京后,她便要在京城继续经营。
而李家多年来压榨得来的百姓血汗钱除了进了恪王的口袋,便都给了吴仲彦,让他作为本钱做生意,继续为恪王提供金钱。而整个吴家也已经下狱,吴仲彦被判了斩首,其妻郭氏的弟弟郭兴因放印子钱事涉命案也要问斩,而并未参涉其中的众吴府家眷则将被流放。
吴家被抄家,卢月照找出了第一日入吴府为郭氏讲授时她送给自己的翡翠镯子,又包了好些碎银子方便用,卢月照命人悄悄将东西交到了郭氏手上,那翡翠镯子的成色极好,若是节省些,足够郭氏及其子女吃多半辈子了。
而诸如顺天府府尹,户部尚书和户部左侍郎等恪王一党亦会得到应有惩处。
有罚便有赏,朝廷空缺下来的职位则被能人志士顶了上去,就好比张庄敬,已经在刑部升任正五品郎中,前途一片大好。
*
卢月照本以为婚事在即自己要忙上许多,可是连日以来她倒是没什么是要自己去准备的,反倒是裴祜这个准新郎成日忙得不见人影,大到婚宴仪程,小到陈设,他都要亲自过问,一切以卢月照的心意为先。
白日几乎不见他,只有晚间卢月照才能和他在一处。
但这些时日以来,裴祜夜夜都睡得不甚安稳,头痛非常,常有梦魇,惊醒时总是眼眶通红,甚至落了泪。
“梨儿,我梦见你了......”
裴祜紧紧抱着卢月照,生怕一不小心,心爱的女子便会离他而去。
卢月照问他梦见自己什么,裴祜说,梦见他和她在乡下村庄,很美好,极其温馨,可是,梦的最后他自己总会离她而去。
裴祜作为旁观者,竭力想要让梦中的自己不要离开,让他转身回去紧紧地抱着她,因为,她在望着他的离去的背影落泪啊!
可是,梦中的自己根本听不到裴祜的呐喊,裴祜只得拼命向着卢月照奔去,他想拥她入怀,亲吻她脸庞泪水,但只要他一靠近,最终卢月照都会在他的眼前化作一团白雾渐渐消散。
卢月照知晓,他应当是快要想起来了,自己恢复记忆之前也是这般。
她轻叹一口气,将脸颊贴近他滚烫的胸膛,感受着这活生生的心跳。
“梨儿,答应我,永远在我身旁,不要离开我。”裴祜紧紧拥抱着身前女子,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我在,我不离开你,永远不会……”
卢月照轻声说道。
*
大婚三日前,一向白日里忙碌不已的裴祜突然在午后策马狂奔回了景和园瀛洲玉雨。
他立在卢月照身前,甫一看到她的面容之时竟倏然红了眼眶,眼含泪水,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跨步上前,可就在距离卢月照只有三步之遥之处停下了脚步,他从上至下,从头至尾将卢月照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像是要再一次将她重新认识,再度将她的模样身形刻入骨髓一般。
裴祜嘴唇微颤,薄唇翕合间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可深思恍惚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就这般在卢月照面前落了泪。
卢月照见他这副样子,也跟着红了眼眶。
“你......记起来了是吗......清明......”
她缓缓问道,终于开口唤出了那个深藏在她心里太久太久的名字。
她的夫君。
回答卢月照的,是裴祜宽厚温热的怀抱,他从未像现今这般欣喜,害怕,自责,懊恼,失而复得......
万千情绪与他的情思缠绕在一处,自此,彻底无法剥离。
裴祜深深环抱着卢月照,将脸颊埋在她的颈窝里,肩胛浮动,泣不成声。
卢月照双手环在他的脊背上,回应着他的痛苦与爱意。
说实话,自从她先一步恢复记忆后,卢月照曾数次幻想过他恢复记忆时的场景为何,是否会惊心动魄,痛彻心扉,难舍难分,甚至她也无数次想过要不要把他记忆中缺失的那一年就此告知他。
可每每话到嘴边,偏偏不知从何说起。
东庄村时,两人之间的情感和经历太多太过于美好,哪里是三言两语便可以说得清楚的。
卢月照甚至设想过其他情形,比如,若是裴祜先自己一步恢复记忆,他定会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也要强留她在他身边。
还有,若是他恢复得再早些,在两人还未在京城心意相通之时,他也会将自己困于他的身侧,可是两人之间的身份鸿沟仍在,不如在东庄村时那般纯粹,甚至卢月照定会疑问,他的爱意是因为两人的从前过往,两人均被过往情意所裹挟,而并非是彼此这个人。
设想终究只是设想,就好比在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他记起了和她的一切。
这样也好,因为,早在她先一步恢复记忆之前两人便通晓了对彼此的爱意,摒弃了周身杂念与无妄虚设,只因为是彼此,才又爱了一场,所以,他才要不顾世人眼中之身份鸿沟,要迎娶她这个乡下寡妇为正妃,要她做他此生唯一的妻子,甚至那时,她与母亲还未相认,还没能应先帝旨意被册封为平宁郡主。
而如今,在两人大婚之前他记起了一切,卢月照觉着这已然是上天做出的最好安排,能够让两人不带任何遗憾再次成婚。
裴祜抱着卢月照痛哭了许久许久,他恋恋不舍地将身前女子松开之时,他抬手为她拭去面庞泪痕,她为他擦干泪水,而后,眼睛哭得通红的二人又不约而同看向彼此,而后皆浅浅笑了出来,默契不已。
而后,裴祜又忙不迭把旂儿抱来,和方才打量卢月照一般,细细端详着两人的孩子,他的至亲骨血,那个在梨儿身体中孕育,他无数次期盼着他平安出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