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萧衔蝉急道:“不能任由凌云舟颠簸,这样的高度,一旦落入河面,必会引起大浪,你我无事,可河上的凡人便要遭殃了!”
花沸雪道:“你我四人各护一方。”
说着便飞身舟外,脚踩风云立于凌云舟前,细长的指骨掐诀,一个法印遽然撑住舟身。
四人合力,四道金色灵气在凌云舟的底部聚在一起,形成一张泰山磐石印,稳住了凌云舟,使其缓缓降落,饶是如此,落在河面上时还是重重磕了一下,激起丈高的浪花。
好在他们操控凌云舟降落在一个老旧的渡口旁,周围没有其他船只,渡口有一个小码头,这码头破旧不堪,几乎被芦苇淹没。
萧衔蝉连忙跑进船舱,殷勤地服侍自己债主起身,他的衣裳早已用清尘诀洗干净,只是上面的破口他们不知该怎么办——在家时他们的衣裳破损了都是师父缝补。
这两个裂开的口子位置还挺尴尬,刚好在胸前x点处,只要风一吹,将布片吹开,就能看见结实的胸肌和x点,好像穿了件情q内衣似的。
萧衔蝉移开目光,不忍看衣裳胸口处破了两个大口子的谢无柩,语气愧疚:“我们不善女红,再加之……说实话,我们现在身无分文,每人都只有一件衣裳,破了补,补了破,大师兄的衣服还
是蚊帐改的,等下船后卖了货物,一定先给道长买件新衣服。”
这位道长的衣服虽然是纯白的,但是布料上隐隐有符文光华溢彩,一看就知不是凡品,他们哪里会补这样的衣裳,一不小心毁了法衣上的符文,那他们又要欠一笔账了。
萧衔蝉扶着谢无柩坐起来后,突然道:“对不住,谢道长,冒犯了。”
说着,旱地拔葱,一个公主抱就将谢无柩抱在怀里,然后从数尺高的凌云舟一跃而下,脚尖点水,在码头上站定。
谢无柩一双暗沉的眼危险地眯了一下,瞳孔紧缩。
他的脸紧贴着这个女妖修的肩膀,鼻腔满是花糕的甜香味道,肩膀与腰部被柔软但有力的胳膊紧紧抱着,陌生的体温透过衣物传递到他身上,谢无柩无所适从。
看着怀里娇花一样的谢道长,萧衔蝉慢慢将他放下,怕债主觉得被公主抱有损颜面,特意解释:“我们的凌云舟本来就旧,又在降落时颠了好几下,再待在上面恐有危险,为节省时间我这才……还请谢道长见谅。”
萧衔蝉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谢无柩的脸色,只见他脸颊绯红一片,连带眼睛也红了,可怜又可爱,于是心底不由赞叹,谢道友真是好颜色。
谢无柩默默深呼吸,他竟然被一个少女抱起来了!还是以这种姿势!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这般……
他说不出在被抱起的瞬间是什么感觉,只觉羞耻,手在一侧握成拳头,眼睫垂下,遮住眼睛里压不下去的杀意,他很想杀了这个妖修,等他法力恢复后,他一定要杀了她!
平安落地后,花沸雪伸手掐诀,凌云舟迅速缩成核桃大小,变回核舟挂在他的腰间骨头上。
金不禁叮嘱道:“大师兄,这可是咱们蓬莱岛最贵重的财产,千万不能丢了。”
他将装满鱼干花蜜等物的大麻袋一一打结,塞满芥子袋,又扛起装不进去芥子袋的麻袋,每人负责扛两袋。
花沸雪扛起一个麻袋,又托着另一个麻袋,温和地回答师弟:“放心吧,我把它系在我的骨头上,打了个死结,如果有人要抢咱们的凌云舟,就连同我的盆骨一起带走。”
谢无柩无声冷笑,区区一个凌云舟竟然还是蓬莱岛最贵重的财产,他们蓬莱岛已经穷到这种程度了吗……等等!他们刚刚说什么?
蓬莱岛?
谢无柩眸光闪了闪,修长的手握成拳头抵在下巴处,轻咳出声以引起注意:“咳咳……”
萧衔蝉听到身边的人咳嗽起来,顾不得背上的麻袋,连忙伸出自己的大尾巴把他紧紧裹住,手动给他穿了件真皮大衣,看上去跟红色的米其林轮胎一样。
她关切道:“谢道长不舒服吗?”
又对师兄妹们说:“咱们现在先找个地方歇脚吧,这里风吹日晒的,谢道友才醒过来,不能久站。”
谢无柩摆了摆手:“无妨”。
他试图将裹着自己的小熊猫尾巴扒拉开,白色的尾巴尖簇在他的下巴处,搔得他痒痒的,却怎么也扒拉不开,只能忍受着与他人零距离接触的陌生感。
他继续攀谈道:“我听闻诸位交谈……诸位是蓬莱岛弟子?”
谢无柩打量着这几人,只见他们一面扛着麻袋一面念诀召云,每个人的白云上面都堆满了货物,就像是要去贩货的凡人,而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士。
坐在萧衔蝉身后的谢无柩心中疑虑重重,蓬莱岛好歹曾是九方大派之一,怎会沦落到如此似贩夫走卒的地步,这几人定是冒充的。
但萧衔蝉的话打破了他的想法:“是,我们都是蓬莱岛无法心道君的弟子。”她又问道,“谢道友是哪门哪派的高徒?修的是什么道?”
谢无柩还在出神,闻言下意识道:“无门无派一散修,闲来养些……”他顿住,话锋一转,“养些东西,以此为道。”
萧衔蝉看着面前青年微滞的神情,敏感地察觉到他对她话语的不信任。
“你不相信我们是蓬莱弟子吗?”她取出宗门腰牌给谢棺瞧,“你看!”
一块平平无奇的木头,上面刻着“蓬莱岛萧衔蝉”六个字。
这腰牌的材料非常普通,既不是价值连城的海岩精玉所制,也没有珍贵的鲛人泪珠装饰,就是红尘凡间随处可见的木头,甚至还不如凡间的金丝楠紫檀值钱。
但这腰牌上的字是灵力錾刻,一笔画成,溢散出的浑厚灵气、蕴含着的独特法门,由不得谢无柩不信,面前这些穿得和乞丐一样、行事奇奇怪怪的人,他们竟然是九方大派之一、数千年未问世、神秘的蓬莱岛弟子。
眼前的少女眸光澄澈,许是知道了这人出身蓬莱岛,谢无柩竟然从她身上感觉出一丝世外桃源才能孕育出的出世之感。
见鬼的出世之感!
第10章
轻云飞过数重山,密州风土愈加清晰,此界好乐,一连飞了许久,他们都能在城池上空听到连绵不绝的丝竹管乐之声,身边偶有驾云飞过的修士,也多是腰间别萧或身后负琴的音修。
城镇中的交谈声时不时穿过薄云,传到他们耳畔,许是因为密州是个建在水上的州城,人们的话语也是软语娇音,听得人骨头都要酥掉。
“法力快支撑不住了,我们今天先落脚在此城罢。”
他们驾云飞了一天,天边的云霞给密州铺上一层金纱,十万里之外有座庞大的城池在霞光之下尤为好看,只可惜他们今晚不住在那儿。
花沸雪自凌云舟落下后就穿上黑色大斗篷,全身被裹得严严实实,幻影肉身的怪异之处亦被全数遮挡住。
他一抬手,被宽大的袖子遮住的指骨掐诀,小云渐渐化成雾气消散开来。
他们在凌云舟落地时为了稳住它,耗费了不少灵力,加之驾云疾行数千里,此时灵府空空,确实不能再前进了。
其他几人听从大师兄的,停云落地,一人扛起一个麻袋跟在师兄左右,向前方城池走去,身形狼狈,一些富裕的凡人都比他们体面。
来往的凡人和修士都侧目而视,似乎不能理解这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谢无柩看着这一幕,捏了捏眉心:“诸位何不役使偃甲?”
一般大门派都会有道童去干杂活,或向偃甲大师处购买傀儡,如他们这般,奴隶似的扛麻袋,吭哧吭哧,一丝仙风道骨也无,周围凡人都觉得他们狼狈,看向他们的眼神中竟然带着一丝同情。
谢无柩从来没有感到这么丢脸过。
萧衔蝉怕他重伤未痊愈,支撑不住,趁人不注意,变出尾巴缠住他的腰,免得他一时使不上力跌倒,又怕吓到凡人,便施法遮挡,让人看不出他腰间有条圆滚滚的尾巴。
闻言问道:“什么偃甲?”
谢无柩感受着腰间传来的热量,默默运气,逼自己忽略这种不适感,没有回答萧衔蝉的问题。
花沸雪答道:“是以木石等物制成的似人或似马的器物,只不过需借灵石驱使。”
而他们现在,兜掏出来比脸干净,今晚在哪里下榻都成问题。
金不禁道:“妙妙你还记得吗,以前你在戏班子打工赚钱时演过皮影戏,偃甲就有点类似于皮影。”
萧衔蝉明白了,偃甲就是傀儡,就是他们现在还不配用的东西:“等我们把这些土产卖了,就能挣到灵石了!”
等有钱之后,想要什么得不到,她向前走去,城门渐近,上书悠然城。
谢无柩目光迟疑地看着面前这几位,心生不祥的预感,难道他们要……
没过多久,这些人就证实了他不祥的预感,这一行人,大名鼎鼎传承已久的蓬莱弟子,此时竟然如凡人一般,将一堆咸鱼干铺开,然后当街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