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胤禛却没这么容易就相信，而是继续提出了一个辛辣的问题：“你们怎么知道能防住天花是种牛痘的原因？本阿哥记得康熙二十年的时候，皇阿玛就下令推广过人痘，宋大人，你身为官员，竟然没种过人痘吗？”他的眼神紧紧盯着宋金柱，不打算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宋金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微臣是家中独子，身子一向又有些文弱，种人痘有不少风险，家母担心微臣抗不过去，所以当年她在世时并未让微臣种痘。”
不只是如此，就连宋大郎，宋家就这么一个嫡子，身子也一向有些文弱，宋家老太太在世时也是一直不敢放心让他去种痘的，于是就这么拖着。
直到三年前，宋家老太太去世，宋家父子才准备去寻江大夫种痘，却从瑚鲁克氏那里知道了宋玉瑶传回来的消息，所以就打算再等等。
胤禛收回了看宋大人的目光，其实是真是假也并不重要，只要这牛痘是真的有效就成。
“江大夫的医馆在哪？带爷去看看吧！”胤禛终于对宋金柱道。
宋大人和宋大郎带着胤禛，去了离宋家并不是很远的江大夫的医馆。
正好这时候，又有附近村镇的村民过来种牛痘了。除了让宋大人和江大夫打了个招呼之外，胤禛并未表露身份，而是就以一个普通旁观者的身份，观察着这位江大夫为那个中年村民种牛痘。
和现在流行的种痘法稍有不同，江大夫种牛痘并非是通过鼻腔吸入，而是用一把小匕首在病人胳膊上轻轻划一个小小的十字型刀口，然后取少量痘浆
涂抹于被划破的小口上……
种痘用的痘浆，也并非来自天花病人身上，而是来自一头生了痘的牛身上！
牛竟然也会像人一样染上天花而长痘？此事他从前闻所未闻！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牛痘种在人身上竟然一样能帮人预防天花，并且还比种人痘的危险要小得多，痘毒几乎是微乎其微，比生场不严重的小风寒还要轻。这谁能想得到呢？
江大夫手脚麻利地给这个中年汉子种好了痘，然后就让这个汉子进到一个已经坐了几个种好痘的男子的屋子里休息，完全没有给这汉子开啥药，或者进行什么其他治疗。
据江大夫所说，等让这个汉子在医馆里待上半天，确认痘已经种上了，也没有出现严重的痘毒之后，天黑前就可以让这个汉子自行离开了。
而这时候，一对村人夫妻带着上午种完牛痘的一个七八岁幼童，来向老大夫告辞：“谢谢江大夫，我家狗蛋身体并无不适，我们夫妻二人准备带他回去了。”
只见江大夫叮嘱道：“孩子两三天后可能会发一些低热，若是不严重的话，那就不用过来。用不了多久，低热就会自行消退。三四天后，今日种牛痘的地方，可能会出现一些红肿，会冒出几个丘疹、水疱和脓疱之类的，此乃常事，不用畏惧。等过一两周之后，这些丘疹、水疱和脓疱就会结痂，留下一道瘢痕，那就是痊愈了……”
上午种完痘，下午就可以走了，既不用吃药，也不需要大夫守着看护，种痘的症状微乎其微，最后也仅仅会在种痘的地方留下一条浅浅的瘢痕……胤禛听着江大夫对种痘的人说的话，越听眼睛越亮。
这样看起来，这牛痘之事应该确实是真的了！想到牛痘之法推广出去之后，会带来的巨大好处，胤禛内心看着江大夫的眼神就不禁十分火热。
等这几个病人都走了，胤禛给了宋大人一个眼神，示意要和江大夫单独说话。
等胤禛和江大夫详细了解了牛痘的种痘情况，他就示意几个侍卫把这个医馆悄悄保护起来，而自己则急忙回宫求见皇阿玛。
御书房中，康熙正坐在桌子前批阅奏章，梁九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道：“皇上，四阿哥求见。”
康熙手中的朱笔落下最后一个字，把这一本奏章批完之后，终于抬起头来，道：“这个点了，四阿哥来干什么？”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快到吃饭的点了，一般阿哥们便是来求见皇阿玛，也不太会选择这个点来，所以康熙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四阿哥胤禛自从上次被他批评“喜怒不定”之后，这几年来沉稳了不少，今日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个点过来。
梁九功小心地回道：“回万岁爷的话，四阿哥只说有急事要回禀皇父，其余的并未多说。”
康熙把朱笔放了起来，心中有些好奇，打算看看这个儿子来会说些什么，现在老四又没开始办差，他能有什么急事？
怀着这种好奇，于是，康熙就道：“让四阿哥过来吧。”
“儿子给皇阿玛请安。”胤禛恭敬地道。
“起吧。”康熙的声音不辨喜怒。
“儿子现在过来，是因为儿子从庶福晋宋氏和其娘家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
“照你这么说，牛痘比人痘的痘毒要轻很多，种痘要安全很多？你已经去看过了？”康熙强忍着内心的激动问道。
康熙初听胤禛说牛痘的事，还以为胤禛在跟他开玩笑，牛痘怎么可以能防治天花？简直闻所未闻。
而等听到胤禛把这件事完整地叙述了一遍，他神色就凝重了起来，意识到胤禛说的这件事很可能是真的，心中就不禁开始激动起来。
近千人种痘无一人身亡，绝大多数人种痘后仅有极轻微的症状，甚至不需要任何治疗就可以自行痊愈。
仅有少部分人症状严重一些，但在大夫的治疗下，也能保得性命。虽然这近千人都是较为健康之人，但也非常了不起了！
他当年为了验证民间得来的人痘法的真伪，下令内务府选了三十个身体健康的宫女进行种痘实验，这三十人中就有四个人种痘失败而去世。
后来经过太医院的太医将这种痘法不断改良，不断培育毒性更低的优良痘种，并将种痘方法由旱苗法改为更安全的水苗法，种痘才变得更安全了一些。但绕是如此，种痘仍有不低的危险，身体若是稍弱一些的，就未必能承受住痘毒。
而这牛痘，却能将种痘的危险大大降低，而且种牛痘的成本远远要比人痘耗费要低，若是将这牛痘之法推行全国，那他大清子民就可再也不畏天花之患也！
康熙越想情绪越是激动，对身边的大太监梁九功道：“梁九功，传朕旨意，宣工部主事宋金柱和仁心堂大夫江文柏前来觐见。”
很快，康熙就召来宋大人和江大夫，把牛痘的前因后果都了解了一遍，然后下令太医院中痘诊科的太医前去进一步确认牛痘法的真伪，并让胤禛和宋大人两人也继续负责牛痘事宜。
经过一个来月的验证，太医们得出结果，种牛痘能预防天花确实为真，牛痘法确实必比人痘法安全，哪怕身子稍弱的人，若非身子差到一定程度，也能承受住痘毒。结果竟然比当初设想的更好！
康熙龙颜大悦，直接将江大夫召入太医院痘诊科，封为正六品御医，加封一等男，准世袭罔替，并赐宅院一座、黄金百两，另有其他赏赐不等。
宋玉瑶的阿玛宋大人则被封为一等永安侯，准世袭罔替，并赐宅院一座、黄金千两，另有其他赏赐不等。
而宋玉瑶这个最先发现牛痘、提议用牛痘之法预防天花的人，也终于迎来了康熙的封赏。
只见康熙身边的大太监梁九功，拿着一卷圣旨亲自来到了四阿哥的住所。
“梁公公，这道圣旨是？”胤禛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牛痘法得到了验证，这么大的功劳，看来该论功行赏了。
牛痘法是宋氏提出的，又是他和宋大人负责的，不知道这道圣旨是给谁的，还是给他和宋氏一起的？
“四阿哥，这是皇上给您庶福晋的旨意。”梁九功出意料又不出意料地道，看胤禛脸上有些失落，他又悄悄暗示了句：“四阿哥放心，您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万岁爷都看在眼里呢。准噶尔部的事已了，这不是阿哥们就要出宫建府了，封爵的事……”
胤禛眼中闪过喜意，很快又压下去了，不过，他心里却知道，这次封爵的事应该稳了，这么大的功劳，少说他能获封个郡王！
之前没能和皇阿玛一起，参与这次彻底解决噶尔丹的大战的失落一扫而空，便是不能和兄弟们一起在清缴噶尔丹残余势力的功劳中掺上一脚中又怎么样，他四阿哥胤禛，现在可是有更大的功劳呢！
这可是彻底解决天花，他胤禛的名声想必能在青史上留一笔，可不是兄弟们能比的！
宋玉瑶也听到了梁九功说圣旨是给她的话，脸上带着激动。看来牛痘的事，在康熙那里有了结果了，不知道康熙能够给她什么赏赐？这么大的功劳，一个侧福晋应该是当得吧？康熙总不至于这么吝啬吧？宋玉瑶在心里暗暗地猜测着。
一
旁的福晋、李格格、张格格等人，却是感到不解，圣旨竟然是给宋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