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并没有放开休洛斯的手指,而是扣得更紧,倾身过去,舌尖舔过他的口腔,交换着津液。
精神力进入休洛斯的体内,替他安抚着大脑浅层的暴乱因子。
休洛斯蹙眉捂住太阳穴,却猛然感受到右手绷带后接近腐烂的伤口正在被慢慢治愈。
“……”他看向白却。不明白这只雄虫是否发觉了自己伤口的不对劲。
白却松开,双目清澈地看着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
“你想起来了吗,休洛斯。我背后的伤口,是你昨天在床上用指甲给我刮出来的啊……”
“不过,你的状态很差。”白却的手摸上休洛斯的额头,“所以,虽然很疼,但我原谅你了。”
休洛斯恍惚间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如果眼前的雄虫在这一刻死去,休洛斯会觉得自己有一瞬间是爱他的。
哪怕他并不懂“爱”的含义。但如果这个古老而沉重的词意味着愿意将生命献给对方,那么也许会有这么一个瞬间,他“爱”上了这样一只年轻的雄虫。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和他精神海相连接的白却很奇妙地能够感受到雌虫模糊的心情,虽然不知道休洛斯具体在想什么,不过他清楚现在——
是反击的时候了。
白却很顺利地把恍神的休洛斯按住,俯身吻了一下休洛斯的眼睛,又去报复性地咬他的唇。
“真是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这都能忘。”
白却轻轻抱怨了一句。
“还是我的记性好,休洛斯所有的事,我都记得。”
……
完事好一会儿休洛斯才回过神来,白却懒洋洋地亲了亲他的唇,把头窝进他脖子里乱蹭,长发绒绒的扎得休洛斯脖颈微痒,他揉了揉白却的长发,发觉身体状态比刚刚好上很多,看来雄虫的信息素对雌虫无论哪方面都有好处。
白却以为他还想要,又是抱怨又是嘟哝地道。
“别要了……”
“休洛斯要懂得可循环利用的道理,不要把我这头牛累死了……”
休洛斯:“……”
仗着求偶期就肆无忌惮撒娇的毛病哪儿来的?而且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到白却的极限。
“好困……”
白却眼皮困得直打架,说完这句话,直接趴在休洛斯身上睡着了。
休洛斯盯着白却熟睡的脸,雄虫的营养此时化为暖融融的一部分,滋养着他的身体底子,让他的力量逐步恢复。可休洛斯脑海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虽然白却嘴上说着不喜欢幼崽,可曾买过的那堆孕雌装又算怎么回事。休洛斯只相信自己对雄虫秉性的判断,他们大多数都是自私的物种,而越漂亮的生物越有毒。
也许是喜欢幼崽,但不喜欢和他生。休洛斯扯了下唇角,他不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怨夫一般的想法算怎么回事。
真是奇怪的机制,雌虫和一只雄虫做了这样的事就会对他产生感情?哪怕他如此可疑。
大概是被白却传染,休洛斯懒得再去细想,现在需要先把这只雄虫弄出去,否则腹部真皮下隐藏的伤口会来不及处理。
就在这时,大脑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感受,就像突然被安眠药入侵了大脑,那种困意来得又凶又猛,休洛斯抓着床单,最终也没能抵御住,随着白却昏睡了过去。
………
“咔咔咔……”
白却感觉自己趴在柔软的肌肉里睡着了。
不知道睡过去多久,被一阵声音吵醒。
他打着哈欠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处奇怪的地方,天空是铅色的,有点类似于末世,但周遭又是许多被岩浆侵蚀过的火焰山地貌。
嗯。
在做梦吧。
白却倒头再睡。
“咔咔咔……”
白却正睡了没一会儿,又被那阵声音吵醒。
他从帽兜里掏出一只正嚼着黄瓜的章鱼。
乌拉两只触手抱着黄瓜,睁着一双圆眼睛看着白却,搞得似乎很无辜。
“你是想死吗。”白却很礼貌地询问。
乌拉飞快嚼完黄瓜,又飞速摇头,指了指不远处。
白却顺着看过去,是一堆被遗弃的蔬果山,有些都已经烂掉了。
“……你是我的精神体。”白却把头扭回来,“所以在梦里怎么能吃到食物的?”
“啾啾!”乌拉波浪状挥动触手,像八根飘动的海带。
“这里不是梦境?”
白却读懂了它的意思,心中有了猜想。
“带我去,这里精神力波动最强、最混乱的地方。”
他拍了拍章鱼头,乌拉叫了一声,整只章鱼变得巨大,白却后退两步,轻巧地跳了上去。
“章鱼牌直升机,出发。”他拍了拍。
“啾~”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休洛斯的精神图景。
白却睡过去之前没有断开和他的连接,甚至无意间进入了他的精神图景。
还好他睡一觉后,精神力也恢复得差不多。虽然受伤中毒的地方还在疼,不过迟早能修复。
乌拉飞上高空,向茫茫的前方飞去。淡绯色的浓重雾气中逐渐出现了一座教堂的尖顶。
诶?果然不是边缘星吗?
不过,白却依稀记得,“主角受”是个信奉虫神的教徒。
他有查看过星网相关的攻略帖,那些雄虫楼主都说:雌虫的精神图景大多都会出现他们自身的脆弱形象和执念场景。
如果是破屋,就能够用精神力变出木块和砖石修缮;如果是空旷凛冽的原野,可以帮助建一栋坚固的小屋;如果是特定的季节,比如寒冷的冬天,就可以帮忙购置温馨的衣服、壁炉,把屋子变得温暖。
白却其实对虫族的大教堂没有什么印象,末世平等地撕裂一切无神论和有神论,导致他对宗教相关的东西一直都缺乏一种探索的热情。
可是当乘坐着章鱼直升机进入到休洛斯的精神图景,他看到的是堪比前世科隆大教堂那般尖锐的黑色建筑。
能够想象吗?一座教堂没有门,没有窗户。就像一张平面的没有五官的脸,光秃秃地、阴森森地插入铅灰色的苍穹。空中卷着硫磺味的浓烟,然后没有云,没有鸟。
阶梯完全倒转,插在天空里,砖块上面沾染着血迹,缝隙里挤满疯长的苔藓。
“……这要怎么修?”
白却挠了挠脸,感觉到了麻烦。
怎么会有虫的精神图景乱成这样,简直是地狱级难度。
对了,如果自己进入精神图景,那就证明休洛斯也在。
白却放出精神力寻找休洛斯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在哪儿……?
他正疑惑,面前场景陡然大变。
天空突然降起大雪,眨眼间就把凹凸不平的地面淹没。
地面出现厚厚的积雪,漆黑的教堂在风雪里寡言伫立,没有窗口和反光的表面泛着诡异的光泽。
白却蓦地往下看去。
在风雪模糊了视线的尽头,一个瘦小的身形缓缓走来。
他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一双红色的眼眸如同两颗冷漠的宝石,比冷风还要锐利。
他围着黑色的围巾,单肩背着背包,在雪地里独自行走。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了雪地里某一处,稚气的脸上露出对于虫崽来说复杂过头的表情,冷漠、不耐、厌恶,这样负面的看仇虫一般的表情无论是谁看到都要吓一跳。
他停住了大概有十分钟,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道离开,白却想要靠近他,但他无法看见自己,想来这只是一段回忆。
白却从乌拉上落下,静静站在他身边。
雪地里躺着的,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白兔子。
他讨厌兔子吗?
“白色。”雌虫崽忽然说了一句,然后他继续说。
“大白兔子,邪恶的生物。”
白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莫名有点心虚。
又过了半分钟,雌虫崽保持着厌恶的表情,解开围巾,弯下腰把兔子裹了进去。
莫伦港的冬天冷到瞬间滴水成冰,休洛斯摸了摸兔子的脉搏,发现还有生命的迹象,简直像个奇迹。
如果我不带走它,那它就死定了。
休洛斯的脑子里像被魇住般蹦出这个想法,即使他知道父亲也许会做出什么对待恶魔的可怕的手段,但他还是将被围巾裹住的兔子装进了背包。
“不要被发现。”休洛斯对兔子说了一句,它似乎有所感觉,睁开了眼睛。
它长着一双漂亮的紫色眼睛。
白却看着那只兔子,兔子偏过头,似乎也看了他一眼,再次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