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正在他决定联系纪山时,温念回他了。
  温念:宝宝,怎么吃的那么素啊。
  几只鱼:最近都这样。
  温念并没有减脂餐的概念,他第一反应还是纪知宇没钱了,吃不起饭了。六七十块钱可以痛痛快快地吃一顿牛肉炖土豆,可不是一顿敷衍的烂菜叶子。
  他把纪知宇备注着零用钱的转账退了回去。
  几只鱼:……领了。
  温念:宝宝,对自己好一点吧。
  纪知宇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可以想到温念蹙着眉头怒视他的样子。
  记得第一次军训住校,再加上青春期抽条长个,回来后他就晒得黑瘦,把温念心疼得掉着眼泪埋怨老师和学校只会折腾学生,有本事就自己去训自己。
  晚上弄了一堆护肤品,和纪山吵架也要往他脸上涂,还是跟刮大白似的厚涂。
  也不知道温念从哪学的育儿观,非常之溺爱,比他亲妈见面时都疼他。
  肖明芳一见面就说要他教好弟弟妹妹,但没教着弟弟妹妹尊重他,而且还没完没了地数落纪山,希望纪知宇加入咒骂的阵营。
  但纪知宇真说纪山不好了,她说纪知宇没良心,你爸爸也不容易。
  纪知宇搞不清她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随着年龄增长,不再期待法定的和肖明芳见面的日子。再加上一遇见她就听她哭诉抱怨,还要搂着这位陌生的阿姨妈妈哄半天,他还是更喜欢和温念待着。
  但又不能不去,不去的话,她就会说温念把纪知宇带坏了,带的不认识亲妈了。
  也是朵堪比纪山的奇葩。
  纪知宇和温念闲聊着,打开话匣子后便故意往惨了说,有点报忧不报喜的意思了。
  争取把温念聊哭。(x)
  温念:宝宝,你忙完了会不会休息一段时间,会回家么,我给你做些好吃的……
  温念:你别吃菜叶子了,吃太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几只鱼:习惯了。反正没人管我,我怎么样都能活。
  说完,纪知宇看着他的正在输入,边吃边等,接下来就该温念哄他了。大概是“宝宝,你不要乱讲”“宝宝,我没有”之类的,纪知宇还真有些想温念做的饭,偏向于南方的甜口,可能他老家是江浙那里的吧。
  他也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讲道理的,除了面对温念。
  温念倚靠在床头,看着纪知宇发来的消息,神情复杂地将脸埋进膝盖。拿过手机发了一条语音:“……宝宝,你能照顾好自己的,加油呀。”
  昏暗的房间里,再次被砸的一片狼藉,连带着纪山用来装和原配深情用的结婚照都被撕碎了,所有易碎的玻璃制品,花瓶、水杯都被纪山扔到地上。
  温念不想再清理了,他累了。
  有气无力的。
  纪知宇听到这话差的呛过去,温念什么时候能对他那么放心了,这话蹊跷的让人起疑。就像一直被哄着呵护着,温念突然柔柔弱弱地开口,说宝宝,你已经可以独立生活了,说完就往门外一推。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在温念一句话后免费了。
  他除了不理温念之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
  想了下,他立刻打了视讯过去。
  温念听到纪知宇的铃声,原本压下去的情绪再次反扑,一股酸涩的辛辣充斥着鼻腔,他又忍不住要哭了。他尽可能不哭出声,但喉咙里还是会挤出破碎的呜咽,手指尖抓着裙子用力到关节泛白的程度。
  泪水委屈地扑簌簌落下,他很想纪知宇,但却希望他离自己越远越好。
  他已经尽可能去听纪山的话了,也试着跟他说明纪知宇的不易,纪山不能再仗着父亲的身份挟持他了。但纪山变了,最近几年变得愈发不讲道理,边和他动手边说纪知宇欠他的。
  可纪山没有帮他照顾过纪知宇啊,他之前是是在职教师,却不愿意教自己的亲儿子。说纪知宇笨,说有那个功夫,他可以赚到更多的钱。
  都是温念在关心纪知宇。
  从小小的白团子到丰神俊朗的青年,他投入感情像是有了实质的回报,健康聪明漂亮。温念真的希望纪知宇能越来越好,尽可能的与这个不正常的家庭脱离,走吧,再不走只会被拖累。
  纪知宇值得更好的。
  温念挂断吵闹的铃声,看着纪知宇不断地询问终于哭了出声,泪水充盈着眼眶为他的世界附上一层膜,他的眼泪如断了线地珠子般落下,成为白裙上深色的湿润斑点。他哭喘着,像是纪山宽大有力的手还掐在他的颈子上,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他需要尽快调整一下情绪,不然肯定会被纪知宇发现端倪的。
  纪知宇很聪明。
  这算是温念少有的事后哭泣,前所未有的崩溃,纪山很快把纪知宇的钱赌光了,为了翻本还要把他们住的房子作为筹码推上赌桌。前几天他还跪在地上求温念,扇自己耳光,说自己已经改了,只有一点点就肯定会翻盘让温念过上好日子。
  可温念不需要呀,他只是希望大家都维持表面的和平,即使纪山装一下也好。
  他迈进盥洗室后,关上门,一步步走近浴室。
  待到浴室门关上时,温念便跌坐在地上靠着墙放声痛哭,纤细的手指扣着瓷砖的缝隙。他悲恸的没有声音,只有喉管在上下,缺氧了。他哭得太凶了,面上出了汗,细碎的发丝黏在白净的额头与两颊,长睫颤抖,像是屈死的艳鬼。
  他真的好想纪知宇啊。
  他不讲道理地想着纪知宇是他的,只要他忍一忍,纪知宇就可以过得很好。但似乎知宇过得并不怎么样,他不想这样累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念哭得晕乎乎,垂着脑袋喘息缓神。
  忽然,盥洗室的玻璃门被敲了两下,外面的人没得到回应后,粗暴地推门而入。进来后,便是磨砂玻璃的推拉门,很轻易就能发现影影绰绰地影子。
  纪山拉开门,与眼睛湿红的温念撞了个对视。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温念,这么多年过去,温念似乎与当年没有变化,他始终是柔弱无辜的涉世不深的纯美,干净得像是一抹为他停留的月光。
  温念黯淡的眸光里没有波澜,脸上泪痕斑驳,他微张着唇气息未定:“老师……”
  纪山一时于心不忍,温念的长相不次于他的情妇母亲,是男人们更喜欢地懵懂无知。他们不喜欢太聪明的情人,比如说温悦姿的精明计较,但也不喜欢太愚钝的伴侣,比如说肖明芳的愚笨蠢钝。
  温念这种是恰到其份的好。
  他蹲下与温念平时,想抬手撩开他面颊上的碎发,但没靠近就吓得温念缩了起来,他以为纪山又要打他,乞求地望着他。
  这种反应让纪山有些恼火,他抓住温念的头发将他扯过来,粗暴地帮他擦去眼泪:“念念,我不是有心难为你,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该为我着想么?”
  温念的脸被蹭的一片通红,他用力推着纪山的手臂,哭喘辩解着:“老师,我是个男人,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了。”
  纪山语重心长,目光悲悯,又端出了为人师表的模样:“可除了我没人爱你,念念,难不成你指望纪知宇么。”
  他今年四十多了,明显能感觉身体的衰老与机能退化,他贪恋温念的比自己年轻细腻的肌肤。在漂亮的人这里,岁月都不忍心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知宇他再有出息有什么用,你终归和他没有关系,他不是已经离开了么?”
  “他没有,他还问我要不要跟他走……”
  纪山先是一愣,接着眉头舒展,静了几秒后有了新的主意。他笑得端方温厚,半强硬地将温念拽进怀里搂着,一下下拍抚着他的后背,拇指反复摩挲着他的发际线,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他知道温念贪恋别人给予的温暖,他的情妇母亲只把他当作捞钱上位的契机,真情假意混着让温念分不清。
  稍微哄一哄,就能骗的温念乖乖听话,去亲生父亲那低眉讨好。
  “念念,我错了,你在帮我最后一次好不好?之后我不会再去那种地方了。”
  没想到温念居然拒绝了,细细柔弱的嗓子害怕地说出强硬的话,他不愿意为了纪山再去诓骗纪知宇。
  纪山的火气腾一下上来了,他的余光撇着疲惫靠在他怀里的温念,小幅度的抽噎着,惹人怜爱到想要进一步摧残的程度。
  “念念,你是不相信我会改么?”
  温念犹豫地望着他:“老师,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害怕……”他看到纪山的目光柔和,大着胆子继续道,“我不是不想帮您,只是您言而无信太多次,而且知宇在外面也不容易……”
  纪山嗯了声,搂住温念的后背,一只手臂穿过他的腿弯:“我明白你的顾虑,但你应该把我放在首位,你是老师的妻子。”
  温念默不作声,错开脸不想理他,他在纠结纪山会下达怎样地困难。
  他不想再给知宇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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