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偌大一个宋家,他宋轻时几斤几两重,值得将这烂到井底的旧事也挖出来,只为了让宋家名声更臭?
他宋家主有什么损失,不过是一桩捕风捉影的风月往事,朝中名士大臣哪个没有,和儿媳爬灰,和小娘偷情宋轻时都亲眼见过,何况不过是与寡妇有情,顶多这寡妇是弟弟的发妻而已。
臭的是他宋轻时亲娘,矛头对的就是他宋轻时!
除夕夜里,他就下定主意要将孟合欢勾搭走,岂止她如今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和那瞎子相处的极好,两人俨然就是一对眷侣。
“合欢妹妹,我原来也想和你成为一对眷属的。”他喃喃道,手不住地颤抖。
看着远处湖心点点灯光,他忽然讽刺一笑,其实传言确实不曾出错,他幼时曾看见伯父和娘依偎在一起,伯父亲昵地揽着娘亲的腰肢,嘴唇贴在她脸颊说话。
宋轻时忽然咯咯笑了几声,这怪异的举动惊得周围人慌忙避开,警惕地盯着他。
他真是厌极了一切亲密的关系,以及宋府那群装模作样的人,所以很小的时候就在道馆修行,长年穿着一身道袍,希冀能洗清一身罪孽。
“呵...”喉头逸出讽刺的笑意,也不知道在笑谁。
“是孟合欢辜负了我,对,我要报复,将她从奚琼宁身边夺走,这样,这样--”俊俏的郎君有些迷茫,他夺走孟合欢要做什么呢?
将她抛弃,以报之前的耻辱吗?
这原本是他打算的,甚至私下里写了许多计划,做了很多准备,比如带她去骑马打猎,她那废物夫君必然不能带她去的,她曾经说过,想去看看诗里的江南,到底有没有文人说的那样好,还是他们在吹嘘,想在一个有花有水的地方,过平凡的日子,这一切,殷明澜不能给她,奚琼宁也不能,唯有他宋轻时。
宋轻时能脱离家族,带她去一切想去的地方,他没有什么愿望,没有责任,平凡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或许,他从来都没有想得到她后再抛弃,一直以来,他骗了自己那么久,可那颗爱慕孟合欢的心,却一直在跳动,没有一刻停止。
宋轻时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他怔怔地看着自己双手,还来得及,如今孟合欢不过刚刚和那个奚琼宁成亲,两个人能有什么感情,区区几日怎么可能比得上他们十几年相处呢?
以前是他糊涂,说了一些伤人心的话,以后他一定会改的,对,他一定要将孟合欢抢回来,然后按照以前希冀的那样,有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家,合欢妹妹是妻子,还有聪慧的女儿。
孟合欢宁愿向高长青和白毓用婚事求救,也不愿向他低头,以前宋轻时总以为这是她看不起他,看不起...他的身份,心中暗恨,可如今,她连那被上天惩戒天生目盲的人都愿意亲近,如何会嫌弃他呢?
宋轻时按捺不住心底啃咬手指的冲动,难耐地在袍角磨了磨。
合欢妹妹...
她不知道,他在桥上看她许久了,看她和那奚琼宁打闹亲昵,越看,心里就越痛,比当初知晓她和殷明澜两情相悦时更甚。这一次,是他硬生生将人推开了。
除夕夜宴时还可能是假装,是她不愿在旧人面前露怯,如今月夜无人知处,她拉着那个人的手,在这灯市跑来跑去,定然是真情流露。
可惜,这次又不是他。
不过没关系,他会再将她夺回来的,如今殷明澜早已出局,这一回,他一定要得到这颗心。
【作者有话说】
“合欢妹妹,我原来也想和你成为一对眷侣的。”宋轻时满眼痴迷。
孟合欢警惕道:“不了吧,咱们又不是很熟,笑死,你真的很装。”
第48章 阴谋
◎原来合欢的婚事,竟是陛下谋划◎
“若华,你知道今夜的灯会是怎么竞得?”衡阳坐在画舫上,盯着湖面出神。
萧若华坐在雕花酸枝椅上,手中茶水随着船的晃动,不慎溅到手上,这才回过神,不过他也无暇顾及言旐,因为殷明澜和高长青正坐在他对面。
方才言旐在楼下看见孟合欢和摄政王世子,他连忙跑到窗边,果然也看到了,那个人将她珍重地护在身边,而她却像是又回到幼时,还有先皇护着的时候,那么爱闹爱笑,肆意娇俏,萧若华忽然有一阵恍惚。
殷明澜问起的时候,高长青拼命使眼色,他不知怎地,下意识也说没见到她。
言旐赌咒发誓,屋里人却都觉得她看错了,摄政王世子怎会和孟合欢一起出来,还来这么多人的灯会呢?众人笑着敷衍过去。
萧若华盯着外头的灯火,他知道,孟合欢正在人潮里,还牵着那个人的手,真刺眼啊,他想。
还好今日人多,而陛下也没亲眼见到,不然他都不敢想象,会引起多大的风波,如今内忧外患,绝对不能再起事端,所以陛下一定不能看见她。
要知道,摄政王还没走呢,一切还不是定数,所有人几年的谋划和准备,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原本殷明澜在他和高长青的劝说下就要回去了,萧若华悄然叹一声,看一眼窗前倚坐的女郎,一股从未有过的倦怠袭上心头。
她出于什么意图,非要将皇帝引到湖心游船,萧若华已经懒得再管,人海茫茫,也不一定这么寸,就撞见那两人吧。
他将手里的杯子攥紧。
“宋轻时也不知到哪去了,咱们出宫碰上长青哥,还碰上许多女郎和郎君,唯独没见他的影子,”言旐抱怨道:“不然还能从他那打听消息。”
“就是他来,也不知啊。”白毓从楼梯信步而上,撩开纱帘进到里间。
言旐见他来了便起身,嘴里抱怨道:“昨儿个我谴人去你家问了半晌,说是家里有事不能来,怎么今儿个又见您老在画舫上听曲啊?”
她一眼就看见画舫上的白衣公子了,那周遭莺莺燕燕的,谁有他会享乐啊?
白毓向殷明澜作揖,被他挥袖免了,这才有空和言旐说话:“这不躲着你吗,整日哭哭啼啼,时而吵闹,我可受不了,这不,才躲了半日,又被你堵住了,命甚苦,与谁言?”
言旐听了,脸有些烫意,知道他是在打趣自个和若华,她偷偷往左侧看了一眼,只见萧若华紧紧盯着手里的茶杯,似乎在思索什么,没听见白毓的话。
她揉搓几下手里的帕子,这些日子的冷待,让这个娇蛮的郡主学个乖,到底不敢再发怒,只好强自忍耐。
“那位宋郎君脾气可真怪,去年他那题是要竞灯人拿出最亮的光,燕京那群郎君连南海的夜明珠都拿出来了,竟然输给一名不见经传的卖油郎。”白毓饶有兴致道。
言旐本就觉得屋里压抑,巴不得有人能同她说话,如今算是打开她话匣子:“可不是,前年他那题更是,要什么冬日里最昂贵的花,可巧蒋家刚得了一株天山雪莲,为了上悬崖采花,几十农夫硬生生葬身压底,最后竟换了一盏灯。”
她乐不可支,竟伏到桌上笑得开怀,红艳艳的朱砂在眉间一点,越发娇憨,她道:“欸呦,便是我都不敢做出这种事,这群人,真是奢靡。”
“蒋家虽然名声不显,但底蕴深厚,再怎么说也是世家谱上排前面的,郎君又备受家里宠溺,自然不可小觑。”
白毓笑说了几句,不防看见萧若华一张脸沉的吓人,以为言旐和他又吵一架,不由摇头。
“明日,摄政王就要出发了。”他长叹一声:“也不知道北边局势怎么样了。”
高长青道:“越信将军是经年老将了,曾多次和柔然人对战,应该能守住城池,等到摄政王增援。”
提到这个人,屋内一时静默,只余远处点点琵琶声随水漾来。
言旐也乖乖倚在雕花罗汉床上,一双白嫩的手揪着绣花秋香色靠枕,嫩绿色百褶裙不安地晃动。
“当年燕京好不容易困住了他,如今又要放虎归山了。”白毓叹了一句。
萧若华眼眸一深,凤眼一挑,加上嘴角莫名的笑意,硬生生将俊俏面容变得似讽似嘲。
“有奚世子在,摄政王会是个忠臣的。”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奚琼宁啊,这个人...一个瞎子,倒是好手段,竟然让孟合欢这种心冷如铁的女郎变成那副模样。
殷明澜忽地看过来,盯着神色莫名的萧若华。
从衡阳说看到合欢起,这人就有些奇怪,可是那时他也去窗前看了,并没有看到人,所以若华这是和衡阳闹别扭吗?
萧若华敏感地抬眼,自那一道目光刺在他身上时他就感觉到些许不自在了,然而心里却是一阵阵的钝痛,他不解这痛的来源,可这痛却不肯放过他,就像有人藏在暗处用刃一点点凌迟他的心。
他有一点怨恨,却不知该对着*谁。
白毓咂摸着方才那杯葡萄酒,想必是北地才运来的,相比陈酿那股入喉的润滑,这酒颜色鲜亮,在琉璃杯中更有一种奇异色彩,让人心甘情愿饮入这杯酒,再被那微苦的涩味浸入愁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