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袭乌发如墨垂落，优美清俊的侧颜于月光下仿佛神仙中人。
  那双幽深，静谧的眼眸蕴藏着看透人心的力量。
  如果说安培晴明如天上明月，晴空昊日，那么麻仓叶王就是暗夜里孤高寂寥的星辰。
  与黑暗为伍。
  神秘又不可捉摸。
  嗯，只是看起来。
  熊孩子奈奈子完全不觉得自家师父有啥不可琢磨的。
  端着面碗，一屁股坐下。
  “师父，你怎么不睡觉呀？”
  “晌午睡过了。”
  “晌午睡过了，晚上就睡不着了吗？”
  “有一些。”
  “那你明天还睡午觉吗？”
  “明天不避物忌。”
  懂了，明天要上班，不能摸鱼呢。
  师徒俩对话平淡到有些无聊的地步。
  小徒弟有一搭没一搭的问，师父居然耐着性子有问必答。
  碗里面吃到一半，吸溜着面条，小姑娘侧头顺师父方向往外看：“有什么好看的吗？”
  “把面条吞下去再说话。”
  青年淡淡说道。
  奈奈子吞下面条，直勾勾看着自家师父，那意思是我吃完啦。
  “抬头，往上看。”
  往上看？
  上面有什么呀？
  浩瀚无垠的星空洒下无数朦胧的星光。
  星光星空如画，繁星如梦。
  点缀了无尽的黑暗，照亮了奈奈子眼眸。
  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景。
  上面有什么呀？
  上面有星空。
  原来师父在观星呀。
  奈奈子想起安培晴明的月光。
  “师父，你会那个那个吗？”
  麻仓叶王将目光从星辰上转移到徒弟身上。
  “哪个？”
  “晴明先生会摘月亮哦。”
  麻仓叶王听到挚友的名字有点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要知道一件事情。
  奈奈子本质上，在师父面前，是个持宠而娇的熊孩子。
  吃完面，放下碗，擦干净嘴，表情认真严肃像要冲锋陷阵的士兵。
  观星中的麻仓叶王偷偷用余光瞥她。
  这是要做什么呢？
  徒弟内心没有只言片语，全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难道？
  她要殴打师父？
  麻仓叶王想到这个可能性，内心估算一下自己连同自己的式神加在一起，能撑住这家伙几拳。
  奈奈子当然不知道师父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只见她双手抱头，轻车熟路，就地一滚！
  “我要闹了我要闹了，师父不理我我要闹了！！！”
  台阶上熟练滚动。
  咕噜咕噜，顺着台阶滚到院子里。
  几层石头做的台阶看起来被奈奈子砸的很疼的样子。
  奈奈子像只滚动猿，藏好脑袋，保持圆滚滚的形态，滚的快乐，滚的开心，滚的痛快～～～
  烟尘滚滚。
  天上乌云遮住星空，似乎不忍直视这一幕。
  麻仓叶王手指尖都在发抖。
  他就知道，他早该知道，奈奈子这厮最擅长撒泼打滚抱大腿，殴打老师父？
  她压根没这么想过。
  “我何时不理你？”
  若是再不搭理，怕这院子不用要了。
  古井旁的小池塘里，茂盛的花丛中，河童和露莹悄悄探头，好奇又惊讶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藏不住的羡慕。
  只有奈奈子小姐，才会得到叶王大人的包容和宠爱。
  不过，现在叶王大人对他们也好很多了！
  奈奈子保持双头抱头的姿态，小脸上灰扑扑的，一双眼睛生机勃勃，漂亮的像冬日里生长的小树苗。
  “你刚刚没理我。”
  “没理你什么？”
  “晴明先生会摘月亮。”
  “然后呢？”
  “那您会摘月亮吗？”
  奈奈子好奇极了。
  麻仓叶王安静看着她，无声叹了口气，取过吃完的面碗，放到她面前，起身准备走人：“我可不会摘月亮。”
  “喵喵喵？师父你别走呀。”
  师父生气了吗？
  奈奈子连忙站起来，想抱住师父大腿撒娇。
  “师父，我不要月亮啦，师父你别走嘛。”
  那道清冷的身影走远了，双手拢在袖子里，懒得搭理自家傻徒弟。
  这时。
  一道温柔的光芒，吸引了正要追赶上去的熊孩子的注意力。
  只见吃完的面碗，被术法清洗干净了。
  里面波光嶙峋。
  仿佛湖面一样荡漾的波纹上，一颗明亮，温柔，闪闪发光的星星正温柔散发光芒。
  奈奈子霍然睁大眼睛。
  一股快乐到让她打滚的喜悦弥漫在心头。
  她想。
  原来我的师父不会摘月亮。
  但是他会给我摘星星呀。
  第32章 种在叶王心里的希望
  夏末的时候，爷爷奶奶的糖水铺子成功在京都站稳了跟脚，拥有了一批以源博雅为首的固定客户。
  深知营销重要性，曾经就读于东大的奈奈子设计一系列的销售方案，抓住平安京以“物哀”为美，推出“风花雪月”四款糖水，不管糖水味道如何，颜色一定要够仙气，够淡雅，用料一定要够讲究，够有“附庸风雅”，例如“月”以往年干桂花做底料，淡淡的浅绿色糖水里，飘浮着从枯萎到绽放的桂花，碗里撒上小料做承载花的底座，成功把几个钱的糖水卖到几十个钱，就这样，在源博雅的推荐下，不少中下层贵族的佣人会前来购买糖水。
  哦，奈奈子还选择特殊稀有品种需要订购原则。
  购买她们家糖水超过十五款的，可以成为a级客户，享受一系列特殊权限……
  灯光下，奈奈子趴在桌上算账。
  旁边，铜钱成堆，银子儿也有不少。
  赚来的钱分成三份，一份爷爷奶奶养老，一份用做糖水铺子扩张，剩下一部分……
  阴阳师看着面前沉甸甸的钱袋略显惊讶的说：“给我做什么？”
  忙碌半宿的奈奈子伸了个懒腰，坐在师父旁边撑着下颌，懒洋洋的回答：“因为都说了要给师父赚钱还房款呀。”
  麻仓叶王想也不想的拒绝：“我自己能挣钱。”
  阴阳师怎么会缺钱呢？
  像芦屋道满那种野蛮的术士，能随意变出金桃蒙蔽卖家，赚取大量的财富。
  只是麻仓叶王不想这么做。
  因为显得很没品。
  奈奈子小大人似的叹气：“可是师父呀，你不收钱的话，爷爷奶奶住在家里会不安心的哦。”
  “我们冬天可以吃爷爷种下的菜，夏天可以吃奶奶种下的瓜，秋天可以吃晴明先生送来的香鱼，春天可以吃我酿造的桃花蜜水，要是你不收钱，爷爷奶奶就不会继续住下去，爷爷奶奶不住下去，你就吃不到那些好东西啦。”
  听到这里，青年望向窗外，透过半开的窗户可见依稀的景色。
  月亮很温柔的照亮庭院。
  原先略显空旷荒芜的院子里，有开垦出的小菜园子，种上长出嫩嫩一茬绿苗的韭菜，扎上几根削减光滑的树枝，下面埋有瓜的种子。
  他记得—
  “噗噗噗”
  咬一口瓜肉的小姑娘蹲在专门刨出来的小坑边，一张嘴，利索的往里面吐瓜子儿，吐着吐着，挂着笑容的脸上转变成痛苦，张着嘴，哭喊起来：“我牙掉了……”
  “你牙呢？”
  阴阳师洗干净手捏住她脸，往嘴巴里摸了摸牙齿。
  里面掉了两颗小牙。
  说话漏风的奈奈子哭着朝小坑说：“它把瓜子和我的牙一块儿吃掉了。”
  嗯，今年的藤蔓长出来，会带着奈奈子掉落的牙齿吗？
  平安京八百万鬼神，奈奈子的牙齿会变成牙仙吗？
  他真想看到这一幕啊。
  “对嘛，师父收钱就对啦。”
  耳边快活的声音唤回阴阳师飘走的思绪。
  低下头，不知何时，那袋沉甸甸的钱出现在掌心里。
  “师父你收下钱就不许反悔哦，反悔的人要变成小狗哦。”
  生怕麻仓叶王反悔，奈奈子说完一溜烟的跑掉了。
  收下钱？
  与其说是钱。
  不如说，是种在麻仓叶王心里，等待今年开花结果的希望吧。
  爷爷奶奶的瓜果蔬菜，奈奈子的蜜水烤肉。
  今年过年节的时候，一定会非常热闹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阴阳师将钱放在书房的柜子里。
  想了想，觉得不安全，又取出来。
  在墙壁上的画卷上念出咒语。
  那是一副美人图，画中有一位乌发美人临时照影，柔弱楚楚，可怜可爱。
  咒语激化下，美人“活”了过来，正冲麻仓叶王盈盈一笑，似做引诱之态时——
  眼前一黑。
  一袋沉甸甸的铜钱砸在美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