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她问老板,有没有罗德斯玫瑰。
  老板问她要多少,时黎说,有多少就给她多少。
  老板笑眯眯的看着她,“还有好几百朵呢,你都买下,怎么拿啊?送给你女朋友的吗?”
  时黎指指门上贴着的外送服务:“送到——”
  刚开口,就突然想到,在z3291的房子已经到期,没有再续租了。她现在和祝云栖的家在中星域,而显然送货上门的配送服务范围不可能涵盖到中星域。
  于是改口:“给我拿一束就行了。”
  “好嘞。”
  老板应下,边包装边和时黎闲聊:“这种玫瑰挺难培育的,保鲜效果也不好,我们平时不怎么卖这种花的,这次恰好,我们平时进的粉玫瑰没有了,就换成了罗德斯,卖了两天了,还剩好几百朵没卖出去。也就大概去年吧,有个挺漂亮的女人来我们这儿定了九百九十九朵罗德斯,从那之后再没有人买过这么多。”
  时黎很累,脑袋僵硬的转不过来,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但是老板娘特别细心和热情,她又觉得自己不接话不太礼貌。
  便随口随便接了一句:“是什么样的女人啊?”
  说完,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太好。老板每天接待这么多客人,哪里还能记得一年前来这买过花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谁知老板挑了挑眉,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我对那个人印象可深了,一方面是因为她有钱,一下子花了快二十万,虽然星都有钱人不少,但是我们也只是偶尔能接到这么大的单……”
  时黎正在看老板如何扎花,老板停下,充满希冀的看着时黎。时黎明白她这是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便又接话:“另一方面呢?”
  “好看呐。说实话,那个女人刚进来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她是什么明星。高个子,腿特别长,又穿一身黑衣服,那个头发,用一根簪子盘在脑勺后——现在真的很少见到用簪子盘头发的人了。是个银簪子吧,亮闪闪的……”
  边说,老板边腾出手来,在脑袋后面摸了一把,啧啧摇头。
  时黎浑身一僵。
  死寂许久的心脏,突然再次狂跳,像是要把她的胸腔顶破。
  老板娘还在回忆:“长得真的太好看,不是普通的那种好看,是特别的、很有攻击力的那种好看,她脸收的很窄,眼睛是灰雾的颜色——”
  她四处看了看,像是试图找出能准确描述那双眼睛的颜色。
  目光在时黎手上停驻,“对,就是你手上戒指那个颜色。”
  时黎听到自己沙哑着开口:“除了买花,她有说别的什么吗?”
  “有啊,她花钱让我们把花送到公园长椅上,为了保证花朵新鲜,我们凌晨搬过去的,铺满了一长椅。后面那一两个月吧,她经常来我们这儿订花,再后来就少了。”
  老板说着,忽然看到面前的人影矮下去。
  她慌忙跑出工作台,只见原本还在温温柔柔和她说话的顾客此刻正蹲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掐住膝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完蛋。老板暗叫不好。
  别再又是个花粉过敏但不自知的。之前就遇到过这种奇葩顾客,不知道自己花粉过敏,还在花店里挑挑拣拣,等反应过来送到医院,都窒息一会儿了,差点没救过来。
  “喂,女士,女士,你没事吧?你是不是花粉过敏?现在有感觉喉咙肿胀吗?”
  老板从抽屉里掏出来一瓶花粉过敏急救药,准备好时黎一点头就给她吸。
  时黎混乱的摇头。
  她不花粉过敏,但是突然呼吸困难。毫无准备的,有一口气喘不上来,而心跳又跳的异常快,带走更多氧气。
  时黎觉得自己像离水的鱼,像溺水的人,像沉入海底再也无法浮出水面的鲸。
  她几乎可以确定,老板口中的女人,就是祝云栖。
  祝云栖给她买的花,被温月认领了。而她误以为是温月的浪漫,并且曾为之动容。
  在花店里,时黎第一次对爱人的离开有了实感。
  离开就是,再想要知道关于对方的消息,只能从别人口中听说。
  这里听说一点,那里听说一点,如同捡拾拼图碎片,勉强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老板要被她吓傻了。
  “女士,要不要喊救护车啊,你看起来——”
  像是要死了。
  时黎蹲在地上缓了会儿。憋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浅浅一层禁锢在眼眶里。
  “我没事,抱歉,吓到你了。”等呼吸缓回来一点,时黎喘息着和老板说。
  老板半信半疑:“真没事吗?”
  时黎露出惨白的笑:“没事。我刚才,有点激动。”
  老板仔细回忆着自己说的话,不明白那一句让面前的顾客激动了。
  她心有余悸的回工作台包花。担心顾客再莫名其妙发病,她也不敢再和时黎多说话,手上动作也快了许多。
  包好一束花,配了几支满天星和香水铃兰,递给时黎。
  时黎付了钱但是没有立刻走,而是小声询问她店里有没有那天的监控。
  老板又被吓一跳。怎么还要上监控了?
  时黎轻声解释:“您说的那个人,是我的爱人。”
  老板咽了咽口水。
  原来是认识。不过灰瞳和簪子盘发是非常鲜明的特征,仅凭几句话就判断出身份也不是不可能。这位顾客应该就是通过这两点判断出了女人的身份。
  早知道不多嘴了。刚才那肝肠寸断的反应,八成是那天来买花的灰瞳女人出轨了,花是买给小三的。面前这位难过的不行的是正牌老婆。怎么就这么巧。
  不过一年前的监控早没了。
  时黎听了,没说什么,拿上花默默离开。
  她其实是想,看看一年前的祝云栖是什么样子。
  翻开相册,大多数都是金条的照片,还有她工作需要用到的一些图片,她和祝云栖的照片寥寥无几,少的可怜。
  大抵是她们认为和对方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很多,所以就没有着急用照片去记录。
  恍惚着回到酒店。金条见到妈妈,高兴的扑过来,一鼻子戳进花束里,吸了点花粉到狗鼻子里,后退着连打了几个喷嚏。
  打完喷嚏,金条甩甩毛,再次兴高采烈的扑到时黎身上。
  时黎在套房客厅沙发上坐下,慢慢揉着金条的狗头。
  金条一开始咧着嘴兴奋的笑,渐渐的,嘴巴闭起来。
  她闻到妈妈身上有苦苦的味道。
  感受着掌心小狗毛茸茸的体温,时黎想,金条到底懂不懂,祝云栖不会再给她扔球了。
  托起金条的脸,时黎轻声说:“金条,以后只有妈妈给你扔球了。妈妈会努力给你扔远一点的,让你跑的再远一点,再久一点,好不好?”
  金条用湿漉漉的鼻尖碰了碰时黎的鼻子,发出哼唧哼唧的撒娇声。
  苦苦的味道不好闻,她不喜欢妈妈身上有苦苦的味道,但是身为一只小狗,金条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消除人类身上的苦味。她只好默默陪了一会儿时黎,把花束从桌上叼到时黎手里,尽管花朵让她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但是会让人类变得香香的。
  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时黎带金条到酒店外遛了一会儿弯。回来,深夜一点多,她还是不太困。上诉结束没能让她的身心得到放松,反而是紧绷了一个多月的弦忽然变松,积攒的疲惫一下子反噬回来,她抬手给自己倒杯水都费劲,闭上眼睛,又异常的清明。
  时黎跪在地上收拾东西。她把家里能带走的全都带走了。连那盆死去的小草苗也被她用盒子打包好,装进行李箱。
  从夹层里拿出来一张相片,里面装的是柳伊莎的to签有声拍立得。
  时黎怔怔的盯着那张相片看了会儿,放到桌上,继续低头整理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她只不过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好像这样才不是荒废了时间。
  再次往桌上放东西的时候,手臂无力,一下子带倒了桌上的水杯。热水瞬间流淌一片,淹没桌面上一切能淹没的东西,再顺着桌角滴滴答答淌到地板。
  那张录音拍立得相片也被热水泡了。
  时黎懊恼的抢救。她和祝云栖能用来回忆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现在还被她用热水浇了珍贵的一件。
  好在她抢救的即时,拍立得本身又有一层防水塑封,只湿了一个小小的角,估计晒晒就好了。
  取来纸巾擦水珠,那拍立得却因为被热水烫了一下,温控录音达到了播放的温度,开始自动播放里面的录音。
  柳伊莎有些失真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中再一次响起:“亲爱的时黎,我是柳伊莎,很高兴你来看我的演唱会。正如我照片上写的,祝愿星光照亮你前进的路,愿你的人生从此以后都是春和景明,勇敢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兴许是温度够高改变了音质,后面那句时黎一直没听清的话这一次居然变得无比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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