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祭司年岁很大了,这不是从外表看出来的,而是那浑身沉淀着岁月长河的气质。
  他苍白的指尖在幼鲛伤口上轻轻触碰,散发着极致治愈气息的青碧色流光便从他的指尖流淌,如同活物般游入那道狰狞的伤口上。
  本就在海水中不再流血的伤口瞬间愈合,新生的鳞片闪着流光。
  他指尖轻点幼鲛额心,银冠垂落的珠链发出细碎声响,“往后可小心点,快去找你父亲吧。”
  “蜕鳞期可是要让你父亲看着。”
  幼鲛浅青色的发丝顺着海水飘动,珍珠流转着水波般的光晕。
  阿尔蒂斯点了点头,在阿德莱特和南书瑟尔身旁转了个圈,尾鳍打了个旋算作招呼,一转眼就消失在殿外的珊瑚丛里。
  祭司转向来客时,镂空的神秘珊瑚银冠下白发突然泛起微光,“明日族中会有祈福,两位若是不急,可在此地多停留几日。”
  他的目光落在南书瑟尔和阿德莱特交握的手上,“或许能得到特别的祝福。”
  随后他便吩咐阿瓦诺希带着南书瑟尔和阿德莱特去参观鲛宫,阿瓦诺希领命时脊背都是挺直的。
  阿瓦诺希带着他们走过穹顶镶嵌着发光萤石的长廊时,整条通道都泛着涟漪状的蓝晕。
  在阿瓦诺希的带领下,南书瑟尔和阿德莱特去看了许多通过正常渠道都接触不到的东西。
  阿瓦诺希指着建筑群最边缘的螺旋形宫殿,琉璃的穹顶正在变幻颜色,他道:“那座小宫殿就是专门接待异族的殿宇,平日都没什么鲛人过去的。”
  “里面都是一些鲛族的东西,只不过可能没这里丰富罢了。”
  不仅仅是建筑,阿德莱特和南书瑟尔还看到了更多的其他。
  比如说画着警戒壁画的墙壁,在他们第一眼看去的时候,似乎还有种诡异的摄魂感,壁画栩栩如生的刻印在他们脑海里,耳畔都响起若有似无的哀鸣。
  阿瓦诺希也解释着,“是祭司在壁画上下了术法,能让幼鲛在心里有个敬畏。”不过似乎是想到每年都有出逃的幼鲛,他无奈的说:“不过现在看来,可能是效果还是有点弱了。”
  “毕竟那群叛逆期的幼鲛只会把这些警示当做冒险指南。”
  南书瑟尔点了点头。
  后来他们还逛了许多地方,还看见许多鲛人在为明天的祈福鲛人祭做准备,也品尝了一些鲛族的美食,南书瑟尔总算知道鲜掉眉毛是什么样的一种体验了。
  南书瑟尔也注意到了,阿瓦诺希在鲛族也是十分有地位的,甚至明日的祈福祭祀也是他准备的。
  南书瑟尔和阿德莱特一个贵为皇子,一个身领元帅军衔,他们也明白阿瓦诺希的责任,让阿瓦诺希找了另一只鲛人陪他们,就让他去忙了。
  鲛宫十分大,直到晚上,他们游览过的地方也只是鲛宫的十之一二。
  暮色降临的时候,发光的栉水母群和一些萤石接管了海底的照明。
  晚上他们是住在巨大的砗磲壳里的,层层叠叠的柔软织锦如同花瓣一样铺开,砗磲壳边缘垂落着半透明的鲛绡纱幔,在深海的水流里缓缓飘动,将外界隔成朦胧的深海梦境。
  不是没有床,只是这样的更稀奇一点,南书瑟尔想尝试一下。
  南书瑟尔和阿德莱特面对面躺在床上,雄虫用吻描摹着军雌唇的轮廓,“怎么了?”
  “今天好安静。”
  军雌反客为主,少有强势的把南书瑟尔压在身下,用不熟练的吻技亲吻着那柔软,破开牙关后,勾着雄虫的舌,吸吮着他口中的空气。
  这个吻有着深海特有的咸涩,却又在唇齿间酿出蜜意。
  南书瑟尔则乖巧的任由阿德莱特掌控,看着乖巧的雄虫,不得不说那种肆意妄为的感觉简直是上瘾。
  最后,军雌在南书瑟尔脸上亲吻。
  南书瑟尔看着阿德莱特没了动作,反而勾着军雌的脖颈来了一个深吻,在他气喘吁吁的时候才放开。
  这种吻技,他可是比自家雌君熟练的多。
  海底的光勾勒着阿德莱特深邃的眉眼,南书瑟尔伸手将阿德莱特垂落的银发别至耳后,指腹突然擦过军雌微凉的耳垂。
  南书瑟尔温柔的看着阿德莱特,“嗯?怎么了?”
  “突然闷闷的。”
  阿德莱特抿了抿唇,也只是摇了摇头,他只是有些想让雄虫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但是若是说出来就有些不识好歹了,毕竟雄虫已经足够关注他了。
  只是想起今日雄虫对幼鲛小心翼翼的模样,视线落在幼鲛身上的时候。
  那个瞬间,某种陌生的酸涩在他胸膛炸开,有种说不出的酸意,好像被月光瞬间刺破的泡沫。
  后来倒是觉得那幼鲛也挺好的,可若是说到底为什么酸,阿德莱特自己说不出个什么,但绝不仅仅是吃醋。
  “瑟尔…”阿德莱特思考了半天,避开雄虫灼热的视线,“今天你哄那只幼鲛时,我有些吃醋了。”
  南书瑟尔在那里一愣,随后噗嗤一笑,“哈哈哈,我的雌君,你也太可爱了吧。”
  南书瑟尔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军雌用这张冷峻的脸说这样的话,反差简直太大了。
  吃醋还能吃一整天,看来今天白天根本没消了气。
  雄虫稀罕的看着阿德莱特,捧着他的脸猛亲,直到军雌冷白的肌肤浮满了绯红。
  阿德莱特的小臂搭在眼上,南书瑟尔突然含住他发颤的喉结,惊的阿德莱特攥皱了身下的织锦。
  阿德莱特将脸埋到雄虫肩窝,浮动着信息素的空气里,他听到了南书瑟尔认真的回答:“我救他,也不只是因为他唱歌好听,你没发现,他的眼睛和你很像吗?”
  虽然不是一样的蓝,但是一样的纯粹,像是暴风雪后的极光。
  “我的同情心没那么重的,只是忍不住想给与你有一样特质的人一点优待。”
  阿德莱特有些恼羞成怒,将他们枕着的枕头砸在南书瑟尔脸上,“睡觉!”
  南书瑟尔拿开枕头,带着笑意的声音钻进转过身子的阿德莱特耳中,“晚安,我爱吃醋的雌君。”
  阿德莱特的耳垂鲜艳欲滴,在冷白的肌肤上漫开霞色。
  第60章 祈福鲛人祭 第二日。
  第二日。
  海底泛起青色的霞光时, 百年一次的祈福鲛人祭也开始了。
  虽说鲛人寿命漫长,但百年一次的祈福鲛人祭比珊瑚礁崩溃后恢复生机更加珍贵,毕竟他们的一生中也只会经历寥寥几次。
  昨日只是稍微参观了一下, 宫殿还没有完全装饰好, 零星的贝壳散落, 今日全装饰出来, 才能感觉到这祭祀的盛大恢宏。
  此刻鲛宫已经被银丝藻与夜明珠装饰的如同星河倒悬在海底。
  祈福鲛人祭百年一次,据阿瓦诺希所说,是为了与神灵沟通, 祈求族群繁荣平息灾厄,延续与海洋的神秘契约而举办的祭典。
  祭典共分为四个阶段,首先是深海启灵,由此代最强者潜入深海擦拭镇海碑,唤醒沉睡的守护鲛族的海灵。没错, 在海底还有海,一望不见底的漆黑深邃。
  十二根鲛泪香柱在祭坛四角燃烧, 蓝烟化作游龙盘桓在穹顶,海底之海的镇海碑倒影便被投射在十万鲛人仰起的瞳孔里。
  “镇海碑现世, 启灵者入渊!”悠远的声音裹挟着鲸鸣穿透祭坛。
  阿瓦诺希逆流而下, 幽蓝的光晕为那漆黑的深海勾勒着轮廓,那是通向海底之海的裂缝。
  当镇海碑上的碑文被阿瓦诺希用鲛血擦拭的时候,整片海域都陷入了宁静, 直到海灵苏醒的震颤从海心传来,千万尾的银鳞从深渊喷涌,好像神明洒落的珍珠。
  鲛血擦拭镇海碑,千万银鳞奔涌来。
  这时才是深海启灵的结束,随之而来的就是鲛绡织仪。
  年迈的鲛人拿出自上一次鲛人祭后开始收藏的月华丝。年轻的男女鲛人摆动尾鳍牵动着月华丝, 用水流编织着经纬。
  海底的水流中,月华丝浮动着细碎的银光,宛若星河揉碎坠入河底。那绡纱越织越大,被水流托起,随着淡淡的涟漪如绸缎般的漫舞。
  巨大的鲛绡让水流速度缓慢到近乎凝滞,可是在绡纱的起伏处仍然漾着半透明的粼光,如诗如画。
  男女鲛人在海水里穿梭,月光丝交织着,最后形成了巨幅的“千绡幔”,缓缓展开覆盖祭坛,其上绣有历代先祖的真名,随着水波明暗交错。
  南书瑟尔和阿德莱特察觉到了脚下的细沙在流动,他们向四周一看,发现周围的数万名鲛人围成了漩涡状,摆动的韵律与千绡幔的轨迹逐渐共鸣。
  祭司便在这天地同频的刹那降临,祈福鲛人祭也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不同于昨日,今天的祭司神秘华丽。
  在巨大的祭坛上,祭司冷月般的长发流淌,十二串璎珞自肩头垂落,眼尾的泪状鳞片如同晨曦下的冰晶折射着彩虹般的光斑。
  七道鎏金环镶嵌着镂刻古老祷文的玉石,翡翠色的鲛尾贴地,尾鳍的边缘浸染着墨色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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