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二十个人分散着坐下休息,兰危独自在最角落里,看着前飘来荡去的烛火,思索方才那本书上的话。
危险已经解除,可这神庙给他的感觉,依然很不妙。
精灵趴在他的胸前,此时却一声不发,一动不动,似乎早已睡着。
时间长了,他被烛火毫无规律的飘动影响,不知不觉,也渐渐阖上了眼皮,这种凉爽的夜,又没有蚊虫侵扰,实在很适合好好休息一天。
一觉香甜得无以复加,很轻易就睡至了深夜,但他毕竟心存两分戒备,到了后半夜,强行唤醒意识,从深睡中脱离了出来。
这时天空深沉如墨,烛火依旧明亮,照亮神女绿色的衣袂和那截绿色的小蛇。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甜香,闻不真切,只是偶尔浮现在鼻尖。
庙内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陷入了梦乡,万籁俱寂,在这令人安心的香味中,显然如此祥和,他放下了刚醒时的戒备,缓缓起身,从睡着的人群中走出去。
珈蓝谷四周都是高山,只有头顶一片泛青的天空,尚能看见银河璀璨,四周都是高大的黑影,将神庙紧紧环绕
夜深露重,这山谷里连蝉鸣鸟叫都听不见。
精灵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到寺庙门口,低头检查了一遍阵旗,阵旗丝毫没变,一切都没有任何异样。
“兰师弟,你醒啦?今天睡得,是不是很香啊?”身后忽然响起一道饱含恶意的声音,语气寒冷至极,兰危顿觉不妙,心头一跳,下意识侧身一躲,与一块巨大的石头恰好错身而过。
他方才若晚上一息,一定被这大石头砸得脑浆迸裂!
耿浩!
兰危侧身看向他,目光冰冷,已是看死人的眼神,耿浩见他躲了过去,也不懊恼,“哈哈”一笑,似乎自己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拍了拍手,笑眯眯道:“我有没有告诫过你,往后要好好听我的话,否则,我有一百种方法,叫你死得很难看啊。”
兰危没有回答。
耿浩随意地拔出自己佩剑,在手中把玩:“我背后偷袭你,你一定很不屑,但是我要告诉你得是,就算正面交手,你也只有引颈就戮的份,你信不信?”
兰危对他这话,只是一笑,笑得很好看,却摆明了一个意思——“不信”。
这是他平日从不会有过的神情,这个时候露出,自然激怒了耿浩。
况且不管他怎样回答,耿浩根本都不会放过他。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我大人大量,容你活了那么久,你竟也不知感恩,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记住,以后千万堂堂正正做人,别肖想自己不该想的,别眼红自己不该要的!”
他来势汹汹刺上一剑,兰危似要被刺中,但险之又先地避了过去,耿浩只当他是侥幸,继续猛攻,招招直击要害,却次次棋差一着。
两人都极有默契,激斗中一点声响没有发出,不想吵醒里面沉睡的同门。
兰危次次退败,却次次都死里逃生,这种巧合,简直气得耿浩发狂。
他招式逐渐狂乱,俨然想乱剑砍死兰危,兰危接了十来招,忽然一反常态,改守为攻,长剑在手中旋转数圈,再使出时,隐隐带着白色剑芒。
这一下形式倒转,耿浩顿时落于下风,兰危却不急着杀他,只如猫逗老鼠,逼得他节节败退,每每察觉到他有漏洞,奋起反抗,却又很快被逼的还不上手。
如此数次,耿浩终于明白眼前人全然是在戏弄他,又是气愤,又是嫉妒,眼睛都在滴血:
“原来你竟一直在隐藏实力,我们猜得果然没错,你必然学了旁门左道,等回到燃青峰,我必告发你!”
兰危侧头看着面前之人,只觉得可悲:“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
耿浩一时语塞:“你在说什么?这里这么多人,你,你难道敢杀我?我是凤安耿家的人,你难道吃了雄心豹子胆,有胆子杀我?!”
兰危没有回答,他的剑替他回答了。
他剑锋冰冷,眸光只比剑锋更冷,一剑下去,耿浩脸上血呼呼一片——
他趁对方说话的时候,将他的舌头割了。
这一招,就是明晃晃的威胁:这下你还向谁告状?
耿浩这才知道他是动真格,虽然今日若易地而处,他也会真的杀了兰危,但是换作对方杀他,他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他瞪大眼睛看着兰危,里面满是诧异和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怎么敢的!!
随后便是弥漫开来的痛感,痛痛痛!!!他剧痛之下,满怀恨意,从小到大,他何曾吃过这样的亏!
他疯狂向兰危进攻,手段恶毒至极,只是急中有失,反而奈何不了兰危分毫,兰危轻而易举再一次制住他,长剑立即便要看落,耿浩这时才体会到深刻的恐惧,一颗心似乎堕入了无边冰窖,寒的可怕。
他嘴里咿咿呀呀,似乎想说什么,当然,一个字也说不出,然后他用行动代替了语言,跪在地上,疯狂向兰危磕头。
兰危见状,不止觉得畅快,更觉得好笑。
他加诸别人身上的恐惧,有朝一日回到了自己身上,竟会让他如此丑态百出。
这种让别人臣服恐惧的滋味,果然不错。
怪不得令耿浩乐此不疲。
下一刻,剑光一闪,头颅滚地。
滚在地上的头颅,还流露着深深的恐惧和懊悔。
今日杀人,虽然痛快,却也麻烦。
不过还好,他很早便知道,两人间迟早便有这样一天,若不杀对方,对方也不会放过他,他行事向来缜密,早为这一天做了很多准备。
一种清扫血迹的飞虫,和一群连人骨都能咬碎、骨渣合着血肉一起吞食下肚的甲虫,足以替他解决掉眼前的一切。
处理好了尸体之后,他收回虫子,才从地上站起来,这事发生得过于突然,在这个荒凉昏暗的偏僻山谷,万籁俱寂的深沉黑夜,他竟蓦地生出一丝不真实的感觉来。
这时候,竟然连精灵都不在。
第一次,他有些遗憾精灵不在。
然而等转身之后,他忽然浑身冰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刹那凝结。
身后不知何时起,竟来了一个陌生男人,高大,俊美,双眸明亮,鬓边斑白,却完全有着青年人的脸庞和眼神,甚至更加自信,更加潇洒,举手投足间,自有一份独特的成熟魅力。
但让他在意的是,这人身上散发着强大的令人胆寒的威压,和下午撞见的气息,竟然一模一样。
这是个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高人!
他在这样的威压下,没办法再移动步伐,甚至有一股跪下的冲动。
他不愿下跪,只能咬牙抵抗,牙龈间很快弥漫了一片腥甜。
“好小子,残害同门,还准备如此周全,可见早存害人之人,心术不正,手段狠毒,本座今日,也容不得你了。”
对面的男人皱了皱眉头,声音清脆,一派正气,兰危想要解释,嘴巴却张不开。
“你既然不要别人说话,那你也别说了罢。”
说罢,这人轻飘飘一个拂袖,一道巨大的力量骤然降落,兰危用尽全身力气,也避不开这样看似简单的一击。
很快,血雨喷洒而出,他胸前痛得几乎像被击穿,两息之间,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角落里,兰危阒然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已是冷汗淋漓,方才的痛感太过真实,他下意识捂住了胸口,大口喘气。
还好,只是梦。
神庙还和刚才一样安静,隐隐约约的甜香在空中弥漫,令人放松。
蜡烛才刚燃到一半,光亮不变,兰危好半天才缓过来,长身而起,和刚才梦里一样,神庙所有人都在沉睡,包括耿浩。
他两步走到门口,下意识地,又望向门前布的九星镇灵阵。
阵旗依旧和梦里见到的一样。
一切都没有变化。
这次他只分了一半注意力去看阵旗,自然能注意到,身后那道十分轻微的脚步声。
“兰师弟,你醒啦?今日睡得,是不是很香?”
和梦里一模一样。
兰危霍然转头,这一次,耿浩却没有搬方才的石头。
他看着兰危,表情自然算不上友好,只是手指拢着袖子,目光有些闪躲,和一丝咬牙切齿的恨意。
兰危眼神变换,定格在对方脸上:“耿师兄睡得好么?是否有梦?梦里心情如何?”
耿浩一听这话神色大变,就捏紧了袖子指向他:“你果然……好大的胆子,你竟敢梦中杀我!”
兰危觉得眼前的一切匪夷所思,只是两人今日已经撕破脸皮,耿浩绝不会因为此事诡异,便放过他。
他指出事实:“敢或不敢,反正也杀过了……”
耿浩果然怒气冲天:“梦里你不过使诈罢了,你隐藏实力,攻我不备,真是居心叵测,若是堂堂正正比试,你当你真能赢过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