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他认定这人是在挑衅,实在气愤,但总不能再亲回去一口。
这亏似乎只能吃了。
他低下头道:“好好,就算我上次不该亲你,你亲过两次,这下总该扯平了罢。”
兰危:“不能。”
顾易不可置信:“你还想怎样?”
兰危低头看着他,虽未说话,顾易却觉得,他此刻表情一定是无奈的。他手臂松松将他揽着,手却惯例揉着他的脑袋。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有关系的。”
顾易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想:“有么?我怎么不知道?”
兰危:“上次,碧寒泉边,你说要嫁给我。难道都是假的么?”
难道不是假的么?!
他当时为了气贺兰香雪,才故意这样说,至于婚约,一开始也是兰危为了骗含笑胡诌出来的。
这事从根源上就是假的。
顾易还想再分辨,兰危却按住了他的嘴唇,制止了他。
“别急着说。”
他声调依旧清冽,冷静,缓缓往下道:“其实一直以来,我很少害怕什么,唯独对你。有时候,我怕太主动了会吓到你。可有时候,我又担心,自己表现还得不够明显。”
“还有……现在。明明是你亲口说出的话,我却害怕,你说那不是真的。”
“宁宁……”
他说话声音有些沙哑,顾易感觉到,他说完这话时,手臂的肌肉绷紧了。
他大约也有些紧张。
兰危从来是多做少说的人,就连当日对贺兰香雪,他也懒得争辩什么。要他今日说这么多,实在是有些为难人。
顾易实在不忍心再说自己说的是假的,斟酌了一下语气:“我也想当真,可已经晚了……你娘不同意。”
兰危柔声道:“不理她便是。”
“已经晚了。”顾易摇头,沮丧道,“我当日已经当着她面发誓,这辈子绝不与你成亲。我知道哥哥的心意,就已经知足了,看来咱们这辈子没有缘分……哥哥还是早日另觅良人……”
他信口胡说,可说着说着,自己忽也有些真切的难过。
看来骗人总归不对,良心会受谴责。
“你发的什么誓?”
顾易:“我当日发誓,绝不会与你成亲,有生之年,皆是如此。如若反悔,就让我原地消失,尸骨无存。”
兰危的呼吸都顿了一下,思索片刻,便明白过来,冷然道:“她要你发誓了才肯出手,是不是?为何不告诉我?”
顾易闷闷道:“也没什么好说的……”
兰危牵着他的手,声音依旧沙哑:“是不是只要誓言不作数,婚约便作数?”
顾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出口的东西,怎么能不算数?”
兰危勾起了唇,缓缓开口:“我愿与宁宁结为夫妻,不离不弃,终身如此。此举违背从前誓言,但有所有后果,皆由我一人承担。哪怕果报十倍,百倍,千倍落于我身,也绝不可有丝毫,落在宁宁身上。”
兰危声调沙哑,说的郑重,顾易听的浑身一震,想将他推开,却推不动。
他急了:“是我发的誓,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做什么自作主张,替我担过去?”
说罢伸手挤住他的脸颊,似乎这样能让他将说过的话吞回去:“你是不是傻?快将这话收回去,说你瞎说的,不能算数。再说……我不嫁你又不是因为誓言,是因为……”
兰危用一只手捧住他的脸:“因为什么?”
顾易嘟囔道:“因为我不喜欢你。”
兰危将他脸抬起来:“当真?”
顾易小声道:“真的。”
兰危沉默了许久,顾易以为他大约要放弃这件事的时候,又听他沉声问了句:“有多不喜欢?”
“特别、特别不……唔。”
话未说完,兰危已狠狠亲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嘴硬是xql间的调情罢了
祝这对可爱的xql情人节快乐w
第91章 是风动(2)
深秋, 宁远城,霜沉露重,草木凋零。
方才寅初, 夜色正浓,官道上已有早早赶路准备进城的行人。这人顶着寒风,将手拢在袖子里, 时不时拿鞭子催打一下赶路的黄牛。
东方渐渐露白, 路已能看得清, 车夫正想吹熄车头挂的一盏灯, 省省灯油,忽见路旁白色的一团影子一闪而过,车夫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夜间赶路, 最怕遇到脏东西, 大多时候,他们看见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只当没看见,免得给自己招惹麻烦。
但是今日不同,鬼使神差的, 他竟回头看了一眼。
是个女人!
那团白影在动,似乎还活着, 抬起头时, 能看见脸颊雪白, 颇有些秀美。双眼睛闭, 也不睁开, 不知是不是眼睛坏了。
她动作很慢, 这么冷的天, 也只穿一件单薄飘逸的白衣, 隔着夜色, 还能看见上头醒目的血迹。
车夫咽了咽口水,犹豫再三,还是拉停了牛车。
“喂,你还活着么?”
车夫小心翼翼靠近那人。
“师、师父??”女子抬起脸颊,双目空洞,果然是瞎的。
“谁是你师父?你师父在哪?”车夫奇道。
女子沉默,车夫道:“你你师父到底在什么地方?我正好要进城,要是不远,我帮你送过去?”
女子声音很清脆,但也很冷:“他……就在这里。”
车夫盯着只有树影山影的四周,打了个冷战:“……的勒,那你就在这待着。”
驾车远去后,他盯着从路边爬起来的怪女人,还在想:这不是个疯子,便是个傻子。
雪千里蹒跚着走到路中央,她双眼原本已经恢复不少,前几日和钟离非一场恶斗,却又震伤经脉,虽《江山不夜》吊着最后一丝灵力温补经脉,但也于事无补,现下眼睛情况恶化,身体也如风中之烛。
可就在日渐模糊的眼眶中,她却总能隐约捕捉到那一抹天青色微光站在面前,温润柔和,正如师父从小看她的目光。
此刻她又看见那抹微光,忍不住奔过去,向影子伸手:“师……父。”
可什么都没有,她扑了个空,又跌倒在地。
……
“唔……”
山洞里,顾易蓦地睁大眼睛,瞪着兰危,想不到他竟然来真的。
两人胸膛相贴,心跳声混在一起,——咚咚咚咚,鼓点般重,分不清这么杂乱的心跳中,有多少是自己的,有多少是对方的,但跳的更快的那个显然是自己。
他又惊又恼,试图将兰危推开,却只换来更深的侵略。
他张开牙齿,恶狠狠想要咬向兰危嘴唇,兰危显然早有准备,松开了他,大手轻轻捏住了他的脸颊。
顾易嘴巴被他捏得嘟了起来,说话都说不出。
兰危知道他素有咬人的坏习惯,忍不住在他唇上警告一般轻咬了一下。
顾易还是头一次,只能自己吃亏而不能报复回去的,气得脑子都热了,反手给了他一个巴掌,将身形变小,也不顾外头寒风刺骨,埋头便飞了出去。
他此时心跳加速,浑身热的厉害,飞到寒风之中,也不觉得冷,只想离兰危远点。
方才心跳的样子,让他都担心自己心脏从喉咙里蹦出来。
被冷风一吹,他才渐渐冷静下来,唇上还留着方才温热的触感,最后那一下轻咬带来的的微弱痛感。
被一个同性强吻,奇怪的是,他竟然不觉得恶心。
他飞到雪地后,很快变大落下去站定——风实在太大了,不变大只会被风吹到不知道哪里去。
头发被狂风刮得肆意飞舞,走路之时,脚竟还是软的,像踩在了棉花上。
他顶着风雪,辛苦往前走,方才冲动之下跑出来,要去哪里,却是不知道的。
只是方才脑中一片乱麻,换做以前,他绝料不到兰危会这么主动直接、甚至极具侵略性地挑明情感。他还以为他心如古井无波,谁也撩不起涟漪呢。
……这下玩过头了,虽然正合了他的初心,但他竟不觉得快意。
他算不上一个好人,但这时竟也共情了兰危。
精灵这个身份迟早要离开,他便迟早要伤心,为一个虚情假意、从未说过几句真话的假精灵伤心,并不值得。
他走着走着,睫毛冻出了冰花,脸色也全白了,再没有力气往前,只能抱着胳膊坐下来。
精灵这个身躯必定挡不住这等严寒,少不得最后只能换作自己的身体。但眼下还有个问题他得思考——到底何去何从。
要么回头找兰危,去拿剩下两卷书;要么现在就走,剩下两卷书不拿也罢,正好去看看顾然到底去哪了。
他想到这点,站起来,又继续往前走。
他脚上没有力气,脚步也轻,没走几步,竟听见远处似有若无的交谈声。
风大雪大,他的脚步声对方尚未听见,但被风声从远处送来的,确凿是人声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