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总而言之,有问题的不是林景曜,是我爸。但林景曜不太聪明, 他主动和你接触这件事,一直是被林炳胜所大力鼓励的,”林将夜正色解释,“就算他什么都不懂,林炳胜也有可能利用过你们两个的交际,顺水推舟达成自己的目的,你理解了吗?”
“嗯,理解了,”虞凛唇角依然勾着,却没有再看他,态度意外的顺从,“我会把聊天记录都给你,看完了不要讨厌我。”
“看之前就已经讨厌你了,”林将夜不想给他任何希望,“最后一件事,今晚我会尝试把杜宁修好。但给你打个预防针,就算修好了,她的精神问题也不会瞬间消失。如果修不好,她和你哥会一起死掉,做好心理准备。”
“……”
这一次,虞凛保持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我可以在旁边看着吗?我想看到全过程,我需要看到。”
他的语气听着有些奇怪,林将夜皱眉:“随便,但你就算想看也看不见什么的。不信任我也没办法,她的问题只有我能处理。”
人类肉眼所能看到的能量变化太有先了,林将夜实在懒得和他解释这个流程。
但虞凛在意的似乎并不是这一点。
他垂着脑袋,神色莫测,定定看着沙发下那张羊绒地毯的繁复纹路,过了许久,忽然头也不抬地说:“林将夜,你的芯子换了。你根本不是那个爱过我的林将夜,对不对?”
“对啊,我是神仙,这个问题你还要纠结多少次?”林将夜莫名其妙。
“……上次在医院,你为了虞望宵打过我一拳,把我掀飞了出去,记得吗?我的脑袋砸在墙上,嗡嗡地响,再抬头看你时是一片重影,你突然变得不像人了。”虞凛哑声说着,还是没有抬头。
虞望宵缓缓坐直身体,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不像人了,像什么?”
“像黏糊糊的,湿漉漉的,从一个破烂瓷器里流淌出来的月光,”虞凛自顾自闭上眼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呼吸不自觉地急促几分,“操,我以前可说不出这么矫情的话,但这就是我看到的你,我以为是我的幻觉……我那天夜里做了好多噩梦,一次又一次回想那种黏稠湿滑的光泽,危险极了,仿佛碰一碰皮肤就会全都溶解,只剩下一摊烂兮兮的骨头。可我却忍不住地总是去想,像个疯子一样!”
满室寂静,没有人说话。
虞望宵的气息似乎也悄然加重,环在林将夜腰间的手臂一点点收紧,勒得人喘不过气。察觉到他微妙的情绪变化,林将夜下意识抬眼看向他,恰好撞进他写满了欲望的幽深黑眸。
欲望,不加丝毫掩饰也无法抑制的欲望。
犹如陡然变浅的海水在浅滩汇聚,化作遮天蔽日的、明亮的海啸信号。那堵看似平静的高墙,转瞬便能化作吞没一切的翻涌巨浪。
虞凛捂住自己的脸,声音闷在掌心里颤抖,仍在咬牙继续:“林将夜,我抱着马桶吐了三回,那种柔软又陌生的钝痛感像寄生虫扎在我脑子里,怎么都吐不掉,无论我做什么都忘不了……我以为我在对你反胃,直到我再次见到你本人时,老子膝盖都在发软!
“那不是反胃,我他妈是爽到呕吐,是戒断失败才导致的胃肠性生理反应,你明白吗?我看见了我不该看的东西,对不对?我能怎么办?求求你让我再看看,再看一次,我真的上瘾了,林将夜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虞凛,滚出去。”
虞望宵忽然冷声开口,打断他近乎失控的恳求。
书房再次蓦地安静一瞬,虞凛立刻抬头,瞪着泛红的眼睛与他对视,丝毫不肯弱了气势。
“凭什么?虞望宵,我服软了我道歉了我知道错了,还要我怎么样你才满意?”虞凛握紧拳头,指骨泛着用力过猛的煞白,“我已经忍了,我不如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浓情蜜意,老子没本事跟你争,还不够?现在我是不是老老实实坐着了,怎么,说两句你不想听的话就要被你赶走?”
“对,”虞望宵面无表情,收敛了所有刻意为之的温和,“现在,滚出去。”
他第一次使用如此不客气的口吻,简短、冰冷且强势,甚至透着些若隐若现的杀意。
虞望宵通常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没错,被指着鼻子骂都不会有情绪起伏,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但林将夜心里一跳,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之处。
唇线的弧度不对,侧脸收紧的幅度不对,眼尾垂下的状态也不对。
性感与冷戾在这一刻变成了同义词,很危险。那是亲手杀过人才会出现的危险气场。
虞望宵真的生气了。他真的想杀了虞凛。
林将夜乖乖窝在他怀里没有吭声,虞凛也怔然失语,喉咙干涩发冷,本能地反复做出吞咽动作。
似乎是被他不留余地的态度所震慑,虞凛嘴唇动了又动,不可置信地想再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像被猎隼静静注视时无法克制的应激反应,战或逃机制犹如充血一般涌上了四肢百骸。
令人窒息的死寂持续了数秒,虞凛压着自己颤抖的呼吸,猛然起身就走。他直接绕开了蹲坐在门口发呆的杜宁,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将杜宁吓得浑身一抖,茫然地扭动着左顾右盼,再次露出那种婴孩般天然的神情。
但虞望宵现在没心情关注她不稳定的人格状态,他单手抱着林将夜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反锁书房的门,随后转身走向沙发背后,按下安装在书柜旁的灯光开关。
当然,那其实并不是灯的开关,而是通向隔壁主卧的暗门。
隐蔽的暗门开了又关,归于寂静。虞望宵站在床尾,动作温柔地把林将夜放在床上,随即径直俯身压了上去。
他用膝盖轻轻顶开他的腿,双手按在林将夜肩膀两侧,碎发顺着额角滑落,灯光点缀在他优越的骨相上,精心洒出一抹肉眼可见的阴翳。
“还有谁看见过那样的你?”虞望宵低头吻他,不紧不慢地仔细滑过额头,鼻尖,唇峰……最终温热唇瓣贴在他眼尾轻蹭着,低低发问。
“没有了,以后也不会有,”林将夜乖巧解释,尽量放轻声音,“那个时候在医院,我状态不是很稳定,身体也不是我自己的,很难控制……看见你肩膀受伤,我情绪有点激动,能量一下子用得太多,才会出现被人类看见的实体。”
“好。”虞望宵还是没有动,几乎把林将夜完全扣在怀里,紧紧相贴。
这是一种很安全很舒服的感觉,林将夜感觉自己就像濒临醉酒的人类,要非常努力才能保持镇静。
于是林将夜伸手搂住他的腰,指尖滑进衣摆之下,轻柔抚摸他依然紧绷的肌理线条,耐心地哄:“我知道你不高兴,这应该是我们自己独一无二的小秘密才对。你放心,还有别的,等我再恢复一点,应该有办法让你看到我的全部,看到我出生时的本源状态,唔……”
话没说完,一个重重的吻彻底封住了林将夜的未尽之言,撬开唇齿,舌尖交缠,如同饥肠辘辘的凶恶饕餮。
林将夜呆滞片刻,转而将他搂得更紧,在这几分钟里任由自己大脑放空,完全忘记了呼吸的正确流程。
他尽情享受着这个男人饱含怒意的甘美气息,湿润、滚烫而浓烈,珍馐盛宴就这样慷慨扑洒在他鼻尖,又顺着漫长的深吻被吞吃入腹。
“团团,不要闭上眼睛。”
他似乎听见了虞望宵的哑声提醒,似乎又没听见,朦朦胧胧沉浸在那双深渊似的幽黑瞳眸里。
柔软滑腻的生理性泪水悄然顺沿眼尾溢出,透着皎月般光怪陆离的奇异色泽,又被短促密集的吻所尽数带走,细细品味了许久。
他们似乎对彼此持有着同样旺盛的食欲,是近乎于本能的欲望,一旦诱发就像极了点燃炸药的引线,久久难以收场。
时间流逝的速度犹如洪水奔涌,将挂在枝头的月亮冲上了正南方的漆黑夜空。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那轮满月的亮面完完整整洒落在地球表面。
接吻一个小时这种听起来无比荒谬的行为,居然是真的可以轻松实现的,而且回想起来竟然也毫无实感。
“……呼。”
这是一声满足的叹息,同时也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餍足的感慨。
林将夜兀自发了会儿呆,随后盯着躺在身侧的虞望宵,不由分说就把腿重重搭在他的腿上,然后抬手拨弄他脸侧湿润的碎发,一点点缠在指尖,故意绕成几簇弯绕的小卷。
虞望宵没有反抗,弯着唇稍稍偏头,任由他莫名其妙突然把自己当成玩具摆弄,仿佛又恢复到一如往常的温和状态。
但林将夜不太确定,曲着膝盖顶了顶他的大腿,凑近了些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嗓音弥留着接吻带来的柔软调调:“虞望宵,我跟你说,其实我就是一个圆圆的团子,特别圆。按照人类的审美,算很可爱的那一款,你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