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林将夜悄然弯唇,给虞望宵掖了掖被子,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确保他绝对没办法乱动……随后才轻轻躺在他身边,闭上眼睛。
  数秒后,林将夜闻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汽油味。
  烧焦的金属与淡淡的香甜血腥气混在一起,复杂而混乱。
  他蓦地睁眼,发现自己悬浮于夜空之上,穿着几乎要变得陌生的幽黑斗篷,长发随风轻舞,兜帽盖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空洞冷漠的银白瞳眸。
  强烈的食欲猛然升起,化作了让他险些呼吸颤抖的饥饿感。他本能地向下望去,苍冷镰刀脱手而出,下意识想立刻锁定那个特殊的、鲜活的,一闻就特别好吃的灵魂。
  “……哎,哎?等一下等一下!!给我回来!”
  下一瞬间,林将夜面色大变,毫不犹豫俯身猛冲下去,追着飞速前进的镰刀,赶紧把这柄锋利得足以切断灵魂的器具收了回去。
  虞望宵面无表情看着他,微微挑眉。
  这男人半透明的样子也好性感,眉眼间满是疏离的审视与警惕,苍白唇角染着暗红血迹,分明死了一次,却丝毫没有弱了气势。
  衬衫破破烂烂的,新鲜的细小伤口像蔷薇藤蔓般在冷白皮肤上蜿蜒绽放,真是姝色。
  林将夜将镰刀拙劣地藏在身后,轻舔唇角,目光贪婪且张扬地一寸一寸扫视着他的灵魂。
  只属于他的灵魂。
  “虞望宵,我要吃了你。你认为……这是你的美梦,还是噩梦?”
  第58章 虞望宵你不懂风情
  林将夜许久没有如此亢奋过。
  直到虞望宵慢条斯理摘下他的兜帽, 冷淡黑眸里透出不加遮掩的兴味,捏着他的脸轻轻摩挲,像在把玩一块新到手的昂贵玉石。
  “你很漂亮。”
  两人坐在熊熊燃烧的车顶上, 周身烟熏火燎, 被漫无边际的沉沉夜幕所笼罩。
  而虞望宵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饶有兴致挑起他的一缕长发,低声继续:“这场梦,我已经做了太多次,倒背如流。无论我如何反应, 你说的话, 做的事,看向我的眼神,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差别……直到今夜。”
  “什么意思, 你一直在反反复复做着被我吃掉的梦吗?”林将夜呼吸稍重, 眯眼看看他的表情,随后心中一跳,“虞望宵, 其实你还挺享受的,是吧?这是美梦。”
  “嗯,喜欢。”
  也许是因为已经死了,也许是因为在梦里,虞望宵并不在意表情管理问题,轻易便揭穿了自己惯常的温润面具。
  他不慌不忙地细细观察林将夜, 从头到尾, 从兜帽的纹理看到发丝的质感,没有放过一丝细节。他眼神里的侵略性强得可怕,犹如烧得软烫的黑铁。
  这种事虞望宵在现实里也做过, 做过很多次。分明是早已熟悉的行为,却让林将夜坐立难安,有种被食肉动物盯上的悚然感。
  “所以,漂亮的死神,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是什么关系?”
  “谈恋爱呢,”林将夜下意识乖乖回答,“我叫林将夜,今天是你生日,所以我来梦里找你玩。”
  这本来该是一个生日惊喜,但现在感到惊喜的人……反而变成了林将夜自己。
  他记忆中朦朦胧胧的空缺,正在被汹涌奔来的熟悉感所填满,腥甜血液与火油熏烤的香气过于深刻,林将夜逐渐回忆起了品味灵魂时的口感。
  他好饿。
  而虞望宵在轻笑,仿佛能一眼看穿他的欲望,缓缓压低的声音裹着暧昧哑意,像无师自通的调情:“想玩什么都可以。请随意,我不会挣扎。”
  “……”
  “还是很想吃了我,对吗?”
  “不,现在我比较想做点……人类爱做的事情。”
  林将夜轻声说着,脱了那身碍事的宽大斗篷,反手撕下一条布料,把自己更加碍事的长发随意绑了起来。
  虞望宵稍稍一怔,缠在指尖的发丝悄然滑走,他似乎有些不舍,却转瞬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期待。
  他施施然半躺在滚烫的车顶上,包裹着长腿的西裤染着暗红血色,几乎是刻意将自己当做一盘佳肴,微偏着头,非常自然地露出了脆弱侧颈。
  “林将夜,我们做过吗?”
  明明是在梦里,他们本该对彼此的细节喜好一无所知,虞望宵却像早已知晓……林将夜对他的颈动脉一直颇为欣赏。
  “没有。”
  林将夜眨了眨眼,眸底翻涌的皎白却像极了引动海潮疯涨的满月,无论如何都无法轻易收敛。
  他屏气俯身,膝盖不偏不倚压在虞望宵的腰胯之上,将男人血淋淋的大腿顶得更开了些。伤口泛起馥郁的香气,虞望宵低低“嘶”了一声,带着笑意,根本就是助兴。
  林将夜已经下定决心,他就是要欺负这个车祸伤患……或者说,死者?
  “你猜对了,我们没有做过。但是虞望宵,我觉得你现在好看得要命,所以我不想忍,”他低头轻吻着男人冰冰凉凉的唇瓣,声音放得极低,“偷偷告诉你……我很久没有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了,不太习惯,所以根本收不住力。”
  “为什么,受伤了吗?”虞望宵呼吸骤然变沉,他比林将夜更不适应这个新鲜而温柔的吻,幽黑眸子染上了感官过载般的迷离,但居然还能分出心神来关心他。
  “不,我的意思是……你会痛的。”
  “……林将夜,这是我的梦。”
  “所以?”林将夜动作丝毫不停,他有提前好好学过,该做的事一样都不会落下。事到如今,虞望宵可没有再说后悔的机会了。
  虞望宵浑身一颤,失神似的停顿许久,才嗓音喑哑地缓缓回答:“只要我想,我可以不会痛。”
  好大的口气。
  林将夜居高临下瞅着他,似笑非笑:“不信。”
  ……
  “梦里发生的事情,你醒来还会不会记得?我希望你记得,不然我真的要闹了。”
  “……”
  “不会吧,已经说不出话了吗?刚才谁说自己是梦里的老大来着?”
  “……这是我日思夜想的梦,恐怕……一分一秒也不会忘。”
  “哇,那你醒来之后肯定不敢看我,一定很可爱。”
  “现在我这么窝囊?”
  “什么窝囊,那叫害羞!虞望宵你不懂风情。既然还有力气说话,那我们再来一次。”
  “……把我吃了吧。”
  “不行。”
  *
  虞望宵醒来时已是中午,卧室里厚重的窗帘拉得严实,放在以前,这通常是宿醉才会出现的情况。
  他本该昏昏沉沉分不清时日,但林将夜买了一个很傻的土豆小夜灯,就放在他那侧的床头柜上。
  怪里怪气的土豆夜灯散发着土土的微光,自带闹钟功能,中午十二点会精准报时,铃声是林将夜随便录下的一句话:“好饿,虞望宵我要吃饭!”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数次,虞望宵不禁笑了笑,抬手按掉闹铃,有些茫然地坐起身来。
  他许久没有睡过如此漫长的一觉,也许久没有做过梦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似乎自从林将夜来到这个世界,他就再也没有梦到上辈子的那些事。
  毕竟梦里的人近在眼前,他没必要再朝思暮想的,像个疯子……一遍遍回味被镰刀穿透胸腔的微妙痛意,被彻底支配与碾压的鲜活恐惧,被那双如月色般冰冷的手轻捧着,被不可名状的空洞目光注视着,被不紧不慢扭曲包裹成漂亮的圆球,被含在柔软唇舌间珍惜地细细品尝,被送入不再有一丝光影喧闹的宁静虚无。
  虞望宵呼吸沉重,胸腔起伏的频率超出了健康的范畴,艰难控制着发烫的身体,拿起床头柜上那杯温水,一饮而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怎么突然会梦到那样遥远的林将夜,对他露出笑容,对他闹小脾气,把他按在熊熊燃烧的轿车残骸之上,坏心眼地问他……烫吗?疼吗?听见警笛声了吗?怎么办呀,会不会被别人看见?
  虞望宵一直分得很清楚,恐惧与迷恋向来是两个遥遥相望的极端,原本不该交汇相融。他有他的创伤应激问题,他也有妥善处理过,按理说,不会在这种时候重新冒头,变成一堆乱七八糟的狂想,直接打乱那个从未改变的梦……
  他放下玻璃杯,动作顿了顿。刚才喝下的水并不冷,温度恰到好处。应该是林将夜倒的,而且才进来过不久。
  “……团团?”虞望宵沉默片刻,绕过了床头,轻轻拉开窗帘。
  炫目阳光转瞬刺入眼帘,随之而来是铺天盖地的玫瑰花瓣,如同香气馥郁的红雨洒落而下。虞望宵接住其中几片花瓣,垂眸一看,心里残存的惊悸与茫然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每一片花瓣上都有林将夜的笔迹,亦或者说是手绘涂鸦。
  他用黑色马克笔勾勒出了圆润的猫猫头和爱心,底下写了指引方向的小字。
  还有几片花瓣画着小区里常见的长尾巴鸟,胸口是红红的蓬松绒毛,蓝脑壳上戴着林将夜乱画的小花。有时两人打开露台通风,窗口也会偷摸飞来几只,专吃朱顶红的新鲜花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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