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的妹妹回来了 第44节
“真谈上了?”今越惊讶地张了张嘴,但她看二哥的状态不像谈恋爱啊,以前相亲他至少还洗头洗澡换衣服,最近他可没这么“隆重”,每天就穿着工装出门,工装回来。
“我看是,都好几天没回来吃饭,以前可不这样。”
“改天问问他身上还有钱没,总在外头吃花销也大。”赵婉秋主动提给他补贴一点。
舒老师摇头,“他恋爱我高兴,但这先河不能开,咱们手头也不宽裕,下面还有文韵和今越。”
今越不在意这点小钱,她只是觉得这事怪怪的,但两老正在兴头上,她也没说,只是把疑问放心里。
倒是晚上,舒文晏和刘慧芳乐颠颠过来,大家一看表情就知道怀孕是真的了。
今越想到舒文晏会得意洋洋,翻身农奴把歌唱,却没想到他尾巴都翘上天了,直接甩过来一张单子,“看看。”
今越眼睛一亮,“双胞胎?!”
“啥?我看看。”
舒老师直接来不及找老花镜,“来,今越给爸念念。”
上面写着,宫内早孕,双活胎!
“哎呀看来是随了慧芳那边的基因,你妈妈当年就生过双胞胎是吧?”赵婉秋看了看报告单,又看了看她尚未显怀的肚子,感慨基因这东西真神奇。
这年头没有试管婴儿和人工授精,双胞胎都是自然怀上的,概率非常低,一般都认为是福气。刘慧芳一张脸红扑扑的,握着今越的手,“嗯呐,我要谢谢今越,要不是她,我都不敢想能怀上,更别说双胞胎。”
舒今越也很是感慨,她记得上辈子大哥大嫂是没有孩子的,大嫂因为厂里改制不得不下岗,借钱买下两辆旧货车,靠着这两辆车,早出晚归风餐露宿的挣下一份家业,后来甚至开起一家货运公司,挣了不少钱。而大哥则通过往报社、杂志社投稿,靠着犀利幽默的文风,逐渐吸引一批粉丝,成为小有名气的作家。
各忙各的,又没有孩子这个共同的牵绊,共同语言越来越少,后来随着舒文晏名气越来越大,俩人因为职业的分歧、社会地位的悬殊,没几年就离了。
离婚之后,俩人也都没再找,刘慧芳偶尔还会回来看望两老。
对这个前儿媳妇,舒老师和赵婉秋赞不绝口,但对舒文晏,就是满腹牢骚。
“爸,赵阿姨,这是我一点心意,你们快收起来。”因为怀上双胞胎,舒文晏整个人焕发出一种喜悦和生机,居然还给老人买了两斤清油。
这可是清油,拿着钱和票都不好买的东西!还是两斤!
舒老师诧异极了,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赵婉秋都吓得不敢接东西,眼角直抽抽。
只有舒今越,坦然自若接过东西,“大哥早就该孝顺爸了,你以后可是至少有俩孩子的,要给他们做榜样,你现在孝顺爸妈,将来你孩子也孝顺你,懂吧?”
你啃老,将来你孩子也啃老,把你啃得骨头渣不剩。
舒文晏肉疼,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清油,要不是慧芳硬要买,他宁愿把油票和同事换换,换成别的自己用得上的东西。
唉,谁让媳妇儿最大呢,看在她怀双胞胎的份上,先忍她几天,让她当几天霸王,等孩子一生他立马让她知道什么叫男人威风,什么叫一家之主。
当然,舒文晏在屋里“坐不住”,要出去“吹吹风”,然后没一会儿,整个16号院都知道,他舒文晏的媳妇怀孕了,还是双胞胎!
大家多少年没见过怀双胞胎的,一听说就上舒家来恭喜,刚结婚的小媳妇甚至拉着慧芳的手,想沾点福气。
而大功臣舒今越再一次出名了,刘慧芳亲口说了,都是今越给她调理好的,才刚用了一个月不到的药,孩子就上身了巴拉巴拉……众人看今越的眼神,仿佛在看送子娘娘。
这两口子结婚十年了愣是怀都没怀过一次,现在今越一调理,才一个月就怀上,还是双胞胎……哎哟喂,今越这丫头可真是厉害啊!
这个说她家侄女也是结婚两年没动静,那个说她妹子半年没怀上,都让今越帮忙给看看。
舒今越好笑,两年没怀上不算病,半年的就更夸张了,照她们这么高要求,那岂不是刚结婚就得把娃揣肚子里?
“今越才学三年都这么厉害,那你乡下那师父,岂不是更厉害?”
舒今越点头,那位老中医确实很厉害,虽然没进过一天新式学堂,但却是实打实的中西贯通,用药也经常是中西结合,疗效非常快。
可惜,他自己却因为意外摔下山崖,当场去世。
不是她吹,她师父这样的高手要是能活到改开后,那绝对的名医,省级起步。
“哼,你们把她吹得那么神,可没见她为咱们大院里的人带来什么实惠好处,我家就请她看个病,她还推三阻四,跟求着她似的,当谁稀罕。”
不用看,总爱说晦气话扫大家兴的,非李大妈莫属。
但凡是没让她占上便宜的人,都是坏人。
“得了吧,你们家小李又不是别的地方看过没救了,要真这样今越肯定帮忙,可她都说了,小李的结石大,得做手术才行,你自己舍不得花钱,非要逼着今越开中药,万一那啥什么来着……”赵大妈一口气说到这儿,不知道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万一结石掉下来,卡在哪根管子上,引起发炎和坏死怎么办?一旦坏死,那可是整颗腰子都要割掉的。”赵婉秋接上,那她肯定会跟今越拼命的。
所以,不是她们狠心,是李大妈的尿性让大家敬而远之。
“好你个赵婉秋,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烂良心诅咒我儿子的腰子,我儿子的腰子才不会坏,你家的才坏!”
众人:“……”
赵婉秋懒得搭理她,这张破嘴,以后再搭她的腔,就使劲扇。
小李哥在屋里听见,羞愧得直捶床,“媳妇儿你说我怎么就有这样的妈,我真是,真是恨不得自己……”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小李的眼圈红红的,两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小李媳妇轻轻搂住他,“别想那么多了,先把身体养好,你这几天为这事难过,吃饭都没胃口,不好好吃东西,身体怎么恢复?”
男人仰躺在炕上,盯着天花板掉眼泪。
“你说她是真的把我当儿子吗?每次逼着姐姐们补贴我的时候,她就叫我心肝,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我,但那天晚上,生死攸关,我都疼成那样了,她愣是不愿交钱,你说她是真的爱我吗?”
女人没说话,她其实早就想说了,但又怕被丈夫误以为她挑拨他们母子关系。
可在正常的家庭里,父母如果爱孩子的话,看孩子疼成那样,不是巴不得自己替他疼,巴不得赶紧交钱医生赶紧治疗吗?她还有功夫跟人大吵大闹,甚至至今还把医药费欠着,厂里工会干事都去车间找过她好几次了。
她没办法,丢不起那人,只能提出从她下个月工资里扣,到时候婆婆要是发现她工资少了,铁定又是一场闹腾。
“媳妇儿,上次你爸说的话还算数吗?”小李忽然一把握住媳妇的手,颤抖着声音。
女人一愣,似乎是难以置信,“算倒是算数,但……”
“要不我们考虑一下吧。”小李闭上眼睛,紧咬着牙关。
“你确定?”女人小心翼翼看看他,心里忽然有点窃喜,真的可以吗,要是那样的话……
“我再考虑考虑。”
***
接下的日子,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今越也彻底脱下长裤,换上了轻薄的夏装,她皮肤白,身材小巧,穿着白衬衫短袖和工装裤,配上一头齐耳短发,很有手机上说的“初恋感”。
而舒文韵,则是天生的大波浪长卷发,配上格子裙,一双黑皮鞋,走出去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舒家两个女孩,各有各的美,但要说亮眼,还是舒文韵。今越已经遇到好几次,有区医院的男医生送她回家,星期天甚至上门来给她辅导功课的。
看样子,这是跟徐思齐分了。
可他俩明明是官配啊,今越真想提醒这些男医生们,别白忙活了,官配你们是拆不了的!
不过,跟上辈子故事线不一样的是,舒文韵开始提前看书学习,准备考护士证了,而且方向也不一样了。
上辈子,大概是在跟徐思齐结婚前半年,徐家帮她想办法调到了张珍工作的市医院,又给她从繁忙的临床科室调到清闲的护理部,然后因为在几场大型文艺汇演上出尽风头,被领导看重,恰逢院里缺人,她年纪轻轻就当上护理部主任,再后来升任副院长,甚至直接被调到市里机关担任重要职务。
虽然都说她嫁给徐思齐是妥妥的高嫁,但今越却觉得没有徐家助力,她依然能凭自己斩获一番天地。
这才叫大女主剧本吧。
但这辈子,她好像打算走专业技术路线,夜班上到吐,回家还要准备考护士证,她在利用一切可以学习的机会。
今越有点酸,又有点替她高兴,她觉得自己心理有毛病。
带着对自己的鄙视,今越走进新华书店,她想淘换一本英文词典,最近她从医学院借了一些期刊来,其中会夹杂一些英文词汇,她直接两眼一抹黑。
舒今越不仅想把中医做好,还想让中医走向世界,那掌握一门世界通用语言就很有必要。
她找店员问到英文词典在哪里,走过去,挑选出两本,比较了一下性价比,最终选定一本比较厚的,准备过去收银台结账。
谁知刚走两步,就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
“同志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今越回头一看,“文丽姐?”
女孩好像瘦了很多,要不是那标志性的圆脸蛋圆眼睛,今越差点没认出来,半年前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一个秋苹果一般的女孩。
“今越来买书吗?”徐文丽捋了捋头发,“有段时间没见了,你们还好吗?”
“挺好的,文丽姐最近怎么样,我看你好像瘦了一些。”
徐文丽眼里没有了以前的快乐与无忧,反而是快要溢出眼角的疲乏,“我也还好,就是前不久生病,吃不下饭所以瘦了些。”
今越连忙问什么病。
“感冒,发烧老退不下去。”
“不过你不用担心,最近都好了,瘦点好,省得你哥老说我胖,胖了也不好看。”她眼神里有了一丝落寞。
今越心里叹气,这哪是什么发烧,估摸着还是心病。
今越实在是好奇她和舒文明之间到底怎么了,舒文明那里嘴巴紧,问不出所以然,她犹豫一下,实在是没忍住:“文丽姐忙吗,不忙的话我们去公园里走走可以吗?”
徐文丽“嗯”一声,俩人很快来到不远处的人民公园。
这里是很多年轻男女相亲、约会的地方,今越想起舒文明的相亲,想起王晓红,大家都说二哥和王晓红谈上了,但今越却觉得不像。以她粗浅的认知,她要是跟谁谈恋爱,至少在还有新鲜感维持的时候,绝对不会头不洗衣服不换去约会。
他这段时间,似乎有点破罐破摔。
更别说他每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唉声叹气,谁碰都炸,恨不得看见狗都踢两脚的状态,可不像是被爱情滋润的样子。
今越现在可以肯定,二哥是真心喜欢徐文丽的,徐文丽对他也有情,但这样的俩人偏偏不能在一起,她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难受。
“文丽姐,我冒昧的问个问题,你现在有对象吗?”
徐文丽脸色一淡,“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她和父亲单位那个年轻干部见过几次面,一起吃过饭,他来单位接过她,她坐过他的自行车后座,双方父母也见过,相谈甚欢。但要说将来跟他结婚组建一个双方父母都满意的小家庭,她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甚至,她透过他,看见现在父亲的样子,而她在二十年后也会变成现在母亲的样子。
她的父母没什么感情,甚至在她记忆中从未在一个房间住过,都是各住各的,母亲每天烧着那几个没什么变化的菜样,脸上是常年劳作的愁苦;父亲每天回来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周末去钓鱼下象棋,从不会帮母亲洗一只碗一双筷;他们在家里很少有正面交谈,所以屋里一直很安静,安静得就像那里不是住了三个人,而是三只被割了声带的鹦鹉。
可是,就这样,他们告诉她,只要结婚就好了,结婚就能幸福了。
她需要这样的“幸福”吗?
她不由得想起单位上那个永远没什么好脸色的临时工同事,活像全世界欠他八百块,但每次合作社送菜来,他都不会像那些笑眯眯的同事一样袖着手,他会主动去帮忙搬卸,会帮老奶奶送到马路对面,会把不够新鲜的菜便宜卖给孤寡老人……也会打击她,说她胖,说她馋,但每次有什么好吃的,他依然会悄悄塞给她,只给她一个人。
这是一个别扭又矛盾的人,徐文丽一开始压根不喜欢他,甚至有点怕他,但好几次俩人搭班下来,她发现他总是能在最快时间内算出最复杂的账,总是能把最脏最重的活计抢着干,而她只需要坐在一旁,甩着腿,看他跟买菜的尖酸大妈吵架。
她发现自己喜欢故意惹怒他,让他对着自己跳脚,叫她大馋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