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的妹妹回来了 第88节
事发突然,曹经理想统一口径都来不及,大家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老实说呗。
于是,结果很快出来,“同样的无产阶级劳动者,正式工有,临时工就没有,但在领取单上却是所有人都签过字?”
徐端静静地看着店内一角,压根没看曹经理一眼,他却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吭吭哧哧说:“这这……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忘记给他们了,那天事情多就忘了,现在还在仓库放着呢,我待会儿立马拿给他们,对不住啊三位同志,是我失职了。”
三个临时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低着头。
而徐端也没纠结这个事,似乎是轻而易举接受了他这个说法:“希望这样的事不要再有第二次,所有劳动者地位都是平等的,都需要劳动保护。”
话虽如此,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曹经理脸上的汗就没干过,一会儿这里不对,一会儿那里有问题,偏偏还不是别人找茬,是真的有问题!
以前上面来人只是走个过场,他没当回事,现在来个较真的,他这不就碰枪口上了嘛!
然而,以己度人,曹经理却不会这么想,他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觉得肯定是自己得罪了徐领导,所以才被人家故意挑毛病,不给他喝一壶今天是过不去了。
可偏偏人家又没怎么样,所有问题指出之后,只是公事公办的给出整改意见,限期完成就行,也没说要往上报或者给什么处罚……一切正常到他怀疑,自己脑袋上是不是悬着一把刀。
终于,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按照惯例招待一顿午餐就完了,结果在饭桌上,那位徐领导却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文明性格冲动,如果有哪里不对的你只管指出来,放心的教育,我们只有感谢曹经理的。”
曹经理:“……”我怀疑你在说反话。
“就是文丽这孩子,按理该叫我声叔,她爸跟我是同事,这孩子从小就能吃苦,现在生着病我们都说不行就病休吧,她偏要犟着说什么妇女能顶半边天,说什么轻伤不下火线,你说这是轻伤的事吗?”
含笑的眼睛,似乎是无意识的在他脸上轻轻滑过。
曹经理脸都白了,徐文丽爸爸是物资系统的他知道,但只是一名普通干事,还是熬到要退休都升不上去那种,不然他也不至于在换岗的事上为难,可听徐领导的意思,这是……
领导说话是最难懂的,说什么的都是起个头,云里雾里,怎么理解,怎么执行端看个人。
曹经理揣摩了半天,又找前几天去参加小两口婚礼的同事打听一圈,听说舒文明的妹妹叫徐领导“叔叔”,人家送的新婚礼物也十分贵重,他终于茅塞顿开,给自己那没几根头发的脑袋上拍了几下,“糊涂啊糊涂,我怎么就这么糊涂!”
大家不知道他怎么好端端的骂自己糊涂,只知道从第二天开始,那位临时工转正的经理爱人就主动提出跟徐文丽换岗,说文丽身体不适合太过劳累。
这……
众人都懵了!
而更诡异的是,曹经理不仅给三个临时工补上他们这几年该得的劳保用品,甚至还重新分配了岗位,无论难做还是好做的岗位大家都轮着来,正式工和临时工至少在工作量上达到了平等。
另两个临时工对舒文明那叫一个亲热,勾肩搭背的,动不动就叫他“文明兄弟”。
舒文明不是傻的,他知道那天文丽故意戳破他们认识徐端的原因,是想狐假虎威,不想他再被为难,但徐端愿意接过话头,愿意给他们面子,甚至当场给曹经理紧紧皮子,这就是徐端的高明之处。
不得不说,那天的事对舒文明来说,冲击力很大。那么难缠的曹经理,被他简简单单毫无波澜的几句话弄得“痛改前非”,而他跟人家吵了几年,连架都打过,却愣是毫无用处。
横冲直撞了三十年的青年,开始受到点启发,他自己平时的做事风格,是不是太过于莽撞?
舒家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人教过他们真正的处世之道,大家长只会说在单位(学校)要老实,要能吃苦,要帮领导擦桌子倒茶水,要是领导(老师)不喜欢他们,一定是他们自己没做好,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却不知道,一味的老实,只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越是能吃苦越有吃不完的苦,越活越窝囊。
舒文明因为自己的出现做出什么样的改变,徐端暂时还不知道,他现在正赶往医院。
因为,蒋卫军的儿子病了。
第48章
蒋卫军被老爷子一个电话叫回来, 他这当爹的知道的甚至没徐端知道的多,“电话里着急忙慌的,只说是发高烧。”
徐端开着车子, 声音跟车速一样平稳:“别着急,住医院里总有办法。”
蒋卫军苦笑两声,“我发现老徐你是真不会安慰人,我家老爷子的脾气我知道, 如果只是一般发烧不会叫我们回来,爱红现在还在封闭期出不来。”
徐端其实三天前就知道小虎发烧的事了, 那时候还是他帮忙送的医院。
那天他去蒋家给蒋卫军送点东西, 谁知敲半天门没反应,但屋里却乒乒乓乓有声音, 保姆半天才慌里慌张来开门。
保姆说是孩子发烧, 最开始是三天前因为忙着做饭, 三岁的小虎子自己跑卫生间里玩水, 衣服裤子都湿了,然后当天夜里就发起烧来。
“你们家保姆说给他喂了安乃近和维c银翘片, 第二天早上降下来了, 就没再喂, 谁知第二天晚上又烧起来……反复了三天, 第四天才送上医院。”
而且是他留了个心眼, 第三天打电话去问孩子好点没, 保姆才说反复的事,他立即过去把孩子送医院,又给老爷子去了电话。
虽然发烧在大众看来不算什么大事,但前不久才出了徐文丽的事,徐端有点不放心, 还是立马给老爷子打电话说明情况。
而在医院住的这三天,小虎的烧还是忽高忽低,昨晚甚至都烧抽了,整个人发抖、抽搐并陷入昏迷,又查不出病因,老爷子这才又给儿子儿媳打电话。
“小虎这孩子我家养得糙,他平时要玩水我们也不管,没想到这次会这么严重……听老爷子的意思是,孩子抽搐之后还短暂的昏迷过几秒钟,也查不出原因不好用药。”
蒋卫军和孙爱红平时都在部队,老爷子也经常出去开会疗养什么的,孩子就放家里由保姆照顾,谁承想这次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发烧住进医院。
徐端第一反应是保姆是不是有问题,毕竟在他的逻辑里,孩子明明有很多个机会可以不用发展到这个程度的,但都没有得到最妥善的处置。
“这个保姆人还可以,是以前老爷子身边警卫员的爱人,做过几年护士,有点临床经验,当时就是看中这点才放心让她照顾小虎。”
既然蒋卫军都这么说了,徐端点头,车子很快到达市医院。
俩人迅速来到儿科,找到小虎住的病房,里面老爷子果然也在,只见他戴着老花镜,正在一项一项查看小虎的病历和检查结果,另一边的儿科主任则正在对他的疑问做出详细解释……这场面,就跟开会听汇报一样。
老爷子是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跟文字打交道也是解放后主政一方的事,但他勤学好问,对于看不懂的都会详细询问,这个字怎么念,什么意思,做这项检查的目的是什么,有什么临床意义……这架势即使是不知道他身份的人也会犯怵,更何况是查了半天都查不出病因的儿科主任。
“老领导,孩子的情况就是这样,我们目前能做的检查就这些,也都做了,目前看来也是正常的。”
“正常那为什么孩子高烧不退?”小孩子都会发烧,甚至有“发一次烧就长大一点”的说法,但真正的揪心只有家长能懂。
“最高烧到42.3度,至今已经抽搐两次,昏迷一次,你说查不出问题?”老爷子站起来,在病房里走了两步,显然已经很生气。
可儿科主任也很冤啊,他们是真的能查的都查了,能用的都用了,孩子的热退是能短暂的退下去几个小时,但没多久又烧起来,而且依然是40度以上的高烧。
儿童高热的风险不必说,就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一句话——高烧会烧坏脑子。
这样反复的高烧,家长着急,医生也着急啊!
这边,蒋卫军先去看过儿子,平时虎头虎脑精力过剩的儿子,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脑袋扭来扭去,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可怜极了。
“我们目前怀疑,会不会是血液系统疾病或者结缔组织病,又或者是寄生虫感染,不然实在找不出原因。”
“找不出原因可以暂时先放一边,你们先把高烧退了,体温稳定下来。”
儿科主任咽了口唾沫,“我……我们尽力。”
蒋卫军听得着急,但又没办法,市医院的儿科是目前全省最好的,比省医院的儿科口碑还好,书城市的老百姓孩子生病都喜欢往这里跑,前不久还听说要在市内新建一所专业的儿童医院,当时计划安排的学科带头人就是这位儿科主任,现在看来……
主任也是想到这茬,心急如焚,赶紧出去发动大家伙想办法。
徐端在旁边听了一会儿,看老爷子和好友都这么着急,有点犹豫,要不要说话。
“怎么,小八你也跟我吞吞吐吐?”老爷子气哼哼地问。
徐端打小就跟蒋卫军关系好,好到都穿一条裤子了,老爷子打小就知道他在徐家过的什么日子,经常在嘴边念叨“有爹不如无爹”,对他倒是颇多照顾,说话也带着自家人的亲切。
“我有个建议,不知道该不该说。”
“都这时候了你还给我卖关子。”蒋卫军给他肩上来了一拳。
“上次的苏今越,你还记得吗?”
“哦,就你那个便宜侄女,怎么说?”
“她会点中医,杨正康老母亲的病就是她治好的,还有去年夏末胡桂枝胡主任的病……”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说病就说病,不会说“怪病”。
蒋卫军皱眉,“是她?你确定?我看着不像啊。”
老爷子倒是听进去了,他不像很多老人思想守旧,迷信年龄和经验,“那位的怪病我知道,听说是叫什么多汗症,看了好些大夫一直没看好,后来是杨正康找来一个小姑娘给看好的,你说的就是她?”
“对,小姑娘年少轻狂,有些不太踏实,我经常批评她,但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优点,脑子活,胆子大,您要是放心的话,我叫她过来看看,反正有您老坐镇。”
徐端这话,好一个先抑后扬,把预防针都给打好了!
老爷子当即同意:“请她过来看看。”
“行,我直接开车过去。”徐端拎着车钥匙出门。
舒今越不知道有人正在来接她的路上,她现在正在跟沈和平说着话。
“东城区那边我谈好了,价讲到七十块,你们要是愿意的话,明天就能过去交接。”
七十块,似乎就有点能接受了,舒今越想了想,这事还是得二哥二嫂做决定,“行,我回去问问他们,明天给你答复。”
“谢谢你啊,沈同志。”
“还这么客气,叫我和平就行,我可是叫你今越的。”他眨眨眼,开玩笑的说。
舒今越没顺着他的话改口,她只想快刀斩乱麻,既然他说是还人情那她接着就是。
她也没耽搁,回家就去新房里找人,小两口比她先到家,但门却是关着,她也没多想,大喇喇敲了几下。
没人开,她疑惑,“二哥二嫂你们在吗?”
然后是舒文明咬着后槽牙的声音:“等一下,事儿多。”
舒今越气得想踢门,去你的舒文明,老娘为你的事跑前跑后,你还嫌老娘事多,有本事你自己去搞定啊,有本事你别冲动把领导得罪了呀!
然后,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皮带扣的“咔咔”声,舒今越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莽撞了。
“切,白日宣淫!”她红着脸,小声骂了一句。
等舒文明出来,今越正站在石榴树下看小鸡米花玩弹弓。听说这弹弓还是李玉兰送他的,孩子胆子太小了,性格又像个女孩子一样软软糯糯的,自打有了弹弓倒是连胆子都大了不少,玩伴也多了好几个,开朗不少。
“咳咳,有什么屁快放,忙着呢。”
舒今越本来想怼他几句,又怕二嫂不自在,“换工作的事,沈和平那边联系好了,七十块,干不干?”
舒文明这才想起来,这几天心情好,忙着跟妻子尝试新婚快乐,忘了跟妹妹说事情已经解决掉了,“是我的错,前几天徐同志来我们单位,狠狠地给曹经理下了脸子……”巴拉巴拉。
舒今越听完,点点头,别说,徐端的处理方式真的很好,也是她一开始想要的。
给二嫂换个单位确实也可以,但那样显然是在逃避,她觉得曹经理那样的人,逃避是没用的,你得抓着他的小辫子跟他正面刚。如果不一次性把他压制住,他就像一条毒蛇,永远在伺机咬你一口。
先不说二嫂要换走,还要被他卡着各种证明和签字这一关的事,即使二嫂真换走了,二哥还留在那里做人质呢。
他只怕会加倍的报复回来,而二哥这么冲动莽撞的性格,又很容易着他的道。
徐端这一招,虽然只是暂时压制住曹经理,但至少也是一种威慑,让他知道小两口身后是有人的,这人正好又恰巧卡着他的考核和升迁,哪怕不用故意为难,也有的是办法揪他小辫子。
而以她对徐端的了解,这只是第一步,曹经理这种蛀虫,他肯定不会这么轻轻放过,总有机会一次性解决,就像当初的胡赖子。
唉,这人的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呀?舒家人跟人家比起来,捆一起都不够打的。
“行吧行吧,你们继续新婚快乐。”
舒文明耳朵都红了,怎么感觉自己这妹妹像个女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