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的妹妹回来了 第100节
“那他也不喜欢你啊,他顶多觉得你就是比较适合给他当免费保姆而已。”话一出口,今越就觉得自己说重了,连忙道歉,“你别多心,我就是话赶话这么说的。”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才这么说,但你放心吧,他其实也有点……喜欢我的。”
啊,这……
舒今越一肚子的话最后只能憋回去,但她还是不死心——“你先别急,等我帮你观察几天,到时候给你消息。”
“还有一件事,鸡米的妈妈是真的在乡下病逝的吗,我们也要弄清楚这个事,顺便打探一下,鸡米姥姥姥爷家的情况。”后妈难当,要是遇到前妻的娘家人强势不讲理的话,这后妈就更难了。
“好,谢谢你,今越,你真好,乡下人都说我能嫁进城里,嫁给工程师是走了大运,只有你是真正的在为我考虑。”李玉兰抱着她的胳膊,眼圈红红的说。
尤其家里几个嫂子,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她们就先把大话说出去了,什么她们小姑子马上就要嫁进城里享福去了,什么尚工程师一个月幺幺八的工资,什么以后让她别忘了娘家人……虽然说这些是人之常情,但她就是不太舒服。
她干劳动积极又主动,能拿九个工分,下了工还能抽空给全家做鞋子,缝鞋垫,给家里做了不小的贡献,一直觉得自己是李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但现在嫂子们的表现让她意识到,或许她们早就巴不得把她嫁出去了。
今越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李家人其实整体是不错的,但人口太多了,一个屋檐下没有摩擦是不可能的,也许某一天无意间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让对方留下不太好的感受,这也不能说人家就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玉兰姐别伤心了。”
李玉兰倔强的哼了一声,“你们家就不会这样,你大哥大嫂不住家里,偶尔回来一趟,这叫远香近臭。”
“你二哥二嫂人也挺好,他们才不会随时想着把你嫁出去。”
这倒是,今越不得不承认,作为小姑子,她很庆幸遇到的是刘慧芳徐文丽这样的嫂子,她们不争不抢,善良热情,还总是把好东西留给她和文韵,走遍整个柳叶胡同也找不到这么好相处的嫂子。
俩人又聊了几句,家里农活离不了人,李家母女俩吃过午饭就赶回去了。
而今越一下班回来,就把小鸡米花叫来,打听消息。
她掏出一把五香瓜子儿,“来,吃吧,吃了跟姐姐说说你妈妈的事。”
可惜他太小了,对妈妈也没印象,只知道爸爸和哥哥说的,妈妈是肚子痛去世的,还说妈妈肚子里长了一个硬硬的大包,很痛。
估摸着是某种肿瘤吧,今越有点替那个女人惋惜,乡下的苦日子是她陪着尚光明去的,孩子是她九死一生生下来的,福她是一天没享上。
“那你姥姥家在哪儿,你去过没?”
小鸡米花摇头,“没,我爸爸说了,姥姥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坐火车要坐三天呢!”
然而,他小手伸出来的却是四根手指头。
今越正想继续打探,前院有人喊:“今越姐姐,有人找你!”
舒今越过去一看,发现是孙玉犁的小儿子,那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
“舒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爸吧!”小孩说着,“噗通”跪下来,就要冲舒今越磕头,吓得她连忙跳开。
赵婉秋等人急忙将孩子拉起来,“你这孩子有话好好说,快别整这些。”
“就是,你谁家孩子,咋没见过?”
小孩脸色苍白,却满头大汗,显然是匆忙跑着来的,他只记得铁牛哥哥说舒医生家住在柳叶胡同,他从区医院跑出来,一路跑一路问才找到这儿来,此时见了舒今越就像溺水的人看见一根稻草。
“舒医生,求你救救我爸吧!”
“你爸不是在医院住着吗,说是给他打上了清除毒素的破伤风……”
“对,就是打了那个东西,但我爸还是不会说话,张不开嘴,只会流眼泪,他平时刀割到都不会流眼泪的,一定是痛苦到极点了呜呜……”
舒今越这两天其实也没真把这事撂下,把凡是可能出现肌肉痉挛抽搐的疾病想了一遍,都觉得不太像。
那就是教科书式的破伤风,却苦于找不到伤口,无法做清创。
“妈跟我去看看吧。”
赵婉秋立马拿上自己的小本本,跟着闺女出门。
结果她们刚走到胡同口,刘进步骑着车过来,“孙玉犁家老小子来找你的吧?别去医院了,去街道办吧。”
原来是医院用了各种缓解痉挛的药物,甚至镇静剂都上了,孙玉犁还是牙关紧闭,角弓反张,那边就建议他们转到市医院去,农村人嘛也不懂,以为这是治不好了,兄弟几个商量一下就准备拉回家准备后事。
正好刘进步打那儿经过,一问情况,连忙让他们先别回家,明明不至于要命的事,回了家可就不好说了,要是呼吸肌也开始痉挛的话,很可能会引起窒息死亡。
孙家几个儿子最大的也就二十出头,没经过事,一听不回家还有救,当即就说小弟去柳叶胡同找舒医生了。
双方碰头,今越一看孙玉犁的情况,更严重了。
昨天只是嘴张不开,今天连整个上半身都动不了,手都是僵硬的,活脱脱一把崩到极限的弓。而喉咙那里,已经无法吃东西,连喝水都困难。
“医院都用了些什么药?”
孙玉犁家大儿子把出院清单递过来,今越迅速扫了一圈,跟朱大强说的差不多,是很规范也很常规的治法。
而更让她意外的是,医院应家属要求,给找了中医来看过,服用了玉真散,还针灸过合谷、太冲、大椎、风池等穴位。
玉真散是中医里主治破伤风的千古名方,“玉真散治破伤风,牙关紧急反张弓”【1】,这句话是中医童子功就会背的。更别说那几个穴位,也是缓解痉挛抽搐的常用、重要穴位,今越作为一名中医,觉得区医院给请的医生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可依然没用。
一般来说,既找不到伤口,又没有手术史,中西医分别规范化治疗也没用的话,大家都会怀疑到底是不是破伤风了。
就连旁听了一耳朵的赵婉秋也怀疑:“会不会是癫痫,或者脑子里长了肿瘤,压迫到神经?”
她以前在内科也遇到好些这种病人,只是角弓反张没孙玉犁这么厉害。
“癫痫持续时间不该这么久,至于肿瘤倒是不好说。”但现在也不是送回医院检查颅脑有没有肿瘤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缓解症状。
舒今越把脉,还是一样的弦紧脉,甚至比昨天还更紧了!
她一咬牙,“我觉得还是破伤风,咱们按照破伤风治吧。”
刘进步皱眉,“可区医院能用的都用了,都没用啊。”
“我用中药。”
刘进步张了张嘴,单子上不是写着,中药和针灸都试过了,“除了玉真散,还有专门治破伤风的中药?”
“不能说专门治疗破伤风的,毕竟老祖宗那个年代也没有厌氧菌一说,但我们会根据症状,对症治疗,有一味中药,刘哥应该听过。”
“啥?”
“蝉蜕。”
“他吃过的这个玉真散里有没有这味药?”
今越摇头,方子她看过,本来没有,那个医生也没加,只用天南星、白附子、防风这几味祛风药。
蝉蜕也叫蝉衣,就是蝉退下来的那层薄薄的壳,孙玉犁家小儿子立马说:“我知道,我去年还去找这个东西,卖给合作社,能挣工分呢!”
“可我们家找的都交合作社了,现在又还没到它们蜕壳的时候,咱们去哪里找?”
今越想了想,以防万一决定兵分两路,“麻烦刘哥去市医院的中药房问问,找那位姓李的药师,就说是舒今越让你去的,有的话买20克过来。”
她在市医院现在也算认识几个人,开的方子拿去药房抓药,人家一看她的名字,都会紧着快点抓,因为基本都是金主任请她过去当外援的紧急情况。
“妈你回大院去问问钱大妈,我前几天好像看见她们家屋檐下晒过一些东西,远远地看了一眼有点像,你问问要是蝉蜕的话,就买一些过来。”
刘进步和赵婉秋立马跑着去了。今越就守在孙玉犁身边,以防有什么变化,没人抢救。
说来这老汉也是够坚强的,身体都成一张弓,疼得只会流眼泪了,但依然还保持着清醒,偶尔今越问他问题的时候,还能幅度很小,很轻微的摇摇头,或者点点头。
“孙大叔,您别着急,我一定会尽量帮您治疗的。”她忍不住安慰道。
孙家小子也说,“爸你听见没,舒医生说了一定会治好你,你别放弃,千万别放弃,等你好了,我再也不嫌弃你了,我天天给你掏耳朵,再也不让你自己掏了……呜呜……”
他哥在旁边凶他,“爸还好端端的你哭啥,以前让你给爸掏掏耳朵你嫌他脏,要是真有个好歹,你哭着喊着掏都没人让你掏了!”
小孩好像都有这个阶段,今越小时候也很喜欢帮爸爸妈妈掏耳朵,那时候觉得掏出点什么来是很有成就感的事,甚至还专门拿一张白纸,把掏出来的东西排兵列阵,从小到大,越大越多越爽……嗯,多少有点变态的爽感。
可长大后知道耳朵有些私密,掏出的东西也脏之后,她就开始嫌弃了。
大概是从初中开始,她就不愿再帮他们掏了。
想着,今越的眼光不经意落到孙玉犁耳朵上,他侧躺着,把右耳压在下面,上面的是左耳,而那天刚送来的时候,则是左耳压在下面。
咦……等等!
今越发现,孙玉犁的左耳好像有点红,她凑近一看,耳道里有点淡淡的红色,那样的深度和结构,肉眼看不出有没有伤口,不确定是他本来就耳朵红一点还是怎么回事,她立马让他们将人翻过来……
一直被压着的右耳反倒不红。
“孙大叔的左耳怎么回事?”
孙家几个儿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头。
“会不会是我爸自己掏耳朵掏红的?发病前一天晚上,他让我帮他掏耳朵,我没干,他就自己用火柴棍掏的。”
是了,这时候的人都喜欢用火柴棍掏耳朵,专门的挖耳勺可是很稀罕的东西。
而火柴棍掏耳朵有很多弊端,诸如火柴棍短且脆,易断,残留在耳道中取不出来……医院耳鼻喉科和外科每年都能收到几例这样的病人。
舒今越想到什么,立马找来手电筒,让他们帮忙扶着,她照进孙玉犁的耳朵里,果然看见一个黑点点一样的木屑。
仔细一看,分明是半根火柴棍!
第53章
“你们扶稳, 我看一下。”
今越凑得更近些,幸好她是个学渣,眼睛保护得好, 视力出奇的好,不一会儿就确定真的是半截火柴棍!
而上面断口那里还有一点点血迹,应该是掏的时候不小心断在里面之后,孙玉犁自己用工具想弄出来, 结果不仅没弄出来,反倒把耳朵弄伤了。
这就有了伤口。
而他借助的工具, 结合耳朵的大小, 以及家里仅有的物件,今越自己猜到了:“孙大叔是不是用过剪刀, 想把火柴棍弄出来?”
孙玉犁艰难地点头, 眼泪流得哗哗的, 嘴角苦笑不已。
舒今越笑起来, “剪刀是不是还生锈了?”
再点头。
这就是原因!
当然,也不排除可能火柴棍上本身也携带有破伤风病毒, 可能生锈的剪刀上有, 甚至可能是他自己接触过土壤的手指头上携带的……反正, 剪刀和火柴棍正好弄出一个身体深处的伤口, 就这么感染了。
“我就说嘛, 怎么可能一点伤口也没有就感染上破伤风!原来是伤口在耳朵里, 他那天又一直把这只耳朵压在下面,我们没发现,他自己也没想起来说。”朱大强高兴地走了两步。
既然知道怎么发病的,那治疗起来就有谱了,今越让他帮忙打着手电筒, 她用消过毒的镊子,小心翼翼地,慢慢的分步骤,一点一点的取出那半截火柴棍,显露出来的伤口很小,血已经干了。
很好,伤口不大,简单的清创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