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的妹妹回来了 第108节
萌萌芽芽吃得饱饱的躺炕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有眼睛会动,脑袋和身子还不怎么会转动。
今越忽然想起来,“大嫂你们要婴儿摇床吗?可以请孙大龙做两张,不占地方。”
刘慧芳忙问什么样的,怎么用,现在家里宽敞,孩子都是跟他们睡,过几天天越发热起来,跟大人就不好睡了。
今越解释一通好像也说不清,她没养过孩子,“不行我带你去钱大妈家看一下吧,她们家刚好有一个。”
她们上门,钱大妈和钱春花很意外,有点慌乱而木讷的让她们上炕坐,炕上躺着个两个来月的小婴儿,瘦巴巴的,显得一双眼睛特别大,脑袋上没几根头发。
“孩子真乖,叫啥名字来着?”
“妞妞。”
小妞妞目前看不出来像谁,但可以想象将来绝对是个美人坯子,因为眼睛大,鼻子挺,皮肤白,脸型也是瓜子脸,光这几样就已经赢在起跑线了。
“真漂亮,不过这孩子是不是脸色有点黄,春花姐你们平时还是多带她出门晒晒太阳吧。”今越很真诚地建议。
母女俩讷讷的应着,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今越话只能说到这儿,大嫂围着婴儿摇床看了一圈,高度合适,大人摇的时候很方便,也很稳当,不会对婴儿脑袋造成伤害,里里外外被打磨得光滑滑的,没有木刺和尖锐的棱角,她很满意,问孙大龙做一张要多长时间,花多少工费。
“人家一家子在村里也不容易,白天要挣工分,只能晚上抽空做,得给钱才行。”
钱大妈本来好好听着的,听到这儿忽然看了刘慧芳一眼,她们家有两个孩子,那就是要做两张。
钱春花的产假已经结束,孩子都是钱大妈在带,但她也想给家里减轻点负担,平时除了去捡点烂菜叶子烂萝卜,大多数时候就是带着孩子去郊区,摘点野菜,采点草药之类的,攒一两个月才能攒够一两斤,拿去卖也就几毛钱。
上次的蝉蜕,她就是这么耗子存粮式的攒下来的。
要说这大院里谁家都缺钱,但钱大妈绝对是最缺的一个,闺女二十几块的工资要养活三张嘴,她恨不得能把一分钱掰成两分花。
“好,你有没有啥要求,我给你带话,正好明天我要去他们村那一带。”她的“去”跟今越家不一样,她没有自行车,也舍不得花钱坐公交,都是走路,背着妞妞挎着篮子天不亮就出发,穿过城里胡同小道,横跨一整个书城市,到了山脚下也舍不得休息,因为还得留够回家的时间。
刘慧芳倒是没想到这些,把要求说了,又说孙家提供木料和竹子的话,她一张出五块钱。
这是市价,因为商店里卖的没这个方便也是这个价。
钱大妈手微微有点抖,“好,我明天告诉他。”
姑嫂俩回到老屋,一看怎么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就连萌萌芽芽也咿咿呀呀的。
“这是咋,家里遇到啥好事啦?”
“慧芳,慧芳我考上啦!”舒文晏一把将人搂住,高兴得语无伦次,“我今天去看了成绩,终于贴出来了,有三百多个人报名,我考在第三名,我考上了!”
刘慧芳有点傻眼,说实在的她并不觉得丈夫能考上,竞争太激烈了,那么多人才招十个,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她也煞有介事的支持支持,考不上他就怪不了自己了。
然而,舒文晏真的靠自己的笔杆子考上了!
“我看通知上说了,后天就要去报到,人事档案不经过学校,直接从区人事局里调走,后天我就要去政府上班啦!”舒文晏轻咳两声,整理自己的衣服,仿佛现在就已经是大领导的派头。
刘慧芳轻轻打他,“少来这一套,给我好好说话。”
“嗯哼,这次的考试分为客观题和主观题,客观题我的得分只是中等,但主观题考验的是写作能力,你们猜我考了多少?”
众人被吊起胃口,全都眼巴巴看着。
舒文晏挺了挺胸膛,“满分60,我考了59,其他人最高也只有47。”
而他的排名,就是靠超高的主观题给拉上来的,可谓是逆风翻盘。
今越不意外他能考上,但意外的是他排名居然这么靠前,他今年都快三十五了,工作磨灭了心气,浑身上下散发着又穷又酸的气味,也没时间看书充实自己,怎么看都有点江郎才尽的感觉,可他一去,居然就考到第三名!
这叫啥,舒文晏天生就是为写材料而生的啊。
今越正想问考的啥,门口忽然有几个小孩跑进来,激动得声音都劈叉了:“今越姐姐,外面有人找你!”
“开小轿车的哦!”
别说舒家,整个大院都轰动起来,开小轿车的人来找今越,这可了不得,大家拎着小板凳就往门口跑。
第56章
从车上下来一个穿干部装的年轻男人,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有点不自在的轻咳两声,“大家这是……”
“就是小同志找咱们今越吗?”
司机摸了摸鼻子, “是,我找舒今越同志,大爷您是舒同志的父亲吧,失敬失敬……”
小年轻经验不足, 以为走在最前面,又主动跟他说话, 还说“咱们今越”的, 那肯定是老舒同志无疑。
舒老师赶紧挤过人群,重重地咳了两声, 16号院的风水是咋回事, 今天刚出现李大妈被认错暴打一顿的事, 现在又来。
不过, 现在即使认错也不会被打,这小伙子一看就是个文化人, 讲道理的, 而他们院最听话最乖巧最聪明的舒今越肯定不会招惹什么祸事。
“诶我不是, 这位舒老师才是今越的爸爸。”
司机抹了把汗, “对不住对不住。”赶紧先双手给舒老师传纸烟, 又给几位邻居, 不漏过一位。
今越出来,看见的就是大家伙把纸烟夹在耳后,不舍得抽的画面。
“舒同志你好,还记得胡桂枝同志吗?她请你过去一趟。”司机很客气说着,“本来胡同志要亲自过来的, 但临时有个紧急会议走不开,就让我过来请你。”
胡桂枝,今越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就是去年这个时候生了漏汗证的那个女领导,后来俩人再无交集,她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说来也是她榆木脑袋,别人要能跟这样级别的领导攀上关系,逢年过节肯定要走动的,有事没事要刷一下存在感,可她却是病看好就看好了,压根没想起这茬。就连蒋老爷子那边,也是徐端带着她去过几次,老爷子也主动关爱她,给她送吃送喝。
她全天就是上班看病写报告,时不时还要复习一下中学课本,压根没时间去琢磨维护人脉的事。
舒今越暗骂自己不争气,连忙说好,这就出发,但——
“时间太晚了,我一个女同志也不方便,能不能让我家人陪我过去?”
“自然是可以的,是我办事不周,抱歉。”
今越于是叫上舒文明,他比较机灵,如果有什么情况也能自己做决定,老妈是空有胆子却没多少头脑。
兄妹俩坐上小轿车,司机小刘立马左一句“兄弟”右一句“兄弟”的叫起来,因为互相传了烟,舒文明说话也亲热多了,“兄弟,不知道那位胡同志叫我妹子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刚才人多不方便说,胡同志家孩子身体不太舒服,想请舒医生去看一下。”
“是怎么个不舒服?”
司机想了想,“我听说是在学校里打瞌睡,一直打瞌睡,老师让带去医院看看,这不去年舒医生治好了胡同志,她就想着还请您过来看看,这是对您医术的信任。”
一般司机是不会这么“多话”的,但舒文明最近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还挺会来事,今越又年轻得犹如邻家小妹,无形中容易让人亲近,司机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难道是嗜睡症?今越想着,嗜睡症其实也不好治,她上辈子在乡下遇到过一例,吃了一个星期都没缓解,后来让他们上大医院一检查,结果发现是脑垂体瘤。
那个时候她刚行医,还没什么经验,把脉的功夫也差了些,愧疚自己要是能早点发现就好了,虽然早晚一个星期对这个疾病的进展影响并不大……
这次来的还是上次那栋小楼,司机送到之后是秘书来接人,“两位同志来了,胡同志会议还没结束,麻烦先休息一会儿,喝杯茶。”
进了会客厅,秘书没有提小孩生病的事,今越就静静地坐着,听舒文明和他聊天。
枣红色的实木桌椅,统一规格的搪瓷水杯,墙上挂着大大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这架势舒文明一开始也是怵的,斟酌很久才敢开口。
倒是秘书很平易近人,聊他在哪上班,上几年了,平时都干啥,渐渐的舒文明不再战战兢兢,也能主动聊一些工作以外的事。
今越脑子没闲着,她一直在琢磨嗜睡症的事,她决定能把脉把出来最好,把不出来就让他们尽快去大医院检查,千万别耽误了病情。
在喝完两杯茶水,又吃了一盘点心之后,有嘈杂的脚步声朝大门口走去,估摸着至少出去五六号人,胡桂枝终于姗姗来迟,她还穿着工作时的正装,整个人略显疲态,“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本来该让小张去接你们的,是我身边有些文件需要他找一下。”
其实今越一点也不觉得被怠慢,“没事的胡领导,您辛苦了。”
胡桂枝端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下大半杯,喉咙才稍觉滋润:“我家孙女,唉,说来话长。”
原来,胡家的孙女茵茵今年六岁,正好上一年级,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但学习能力不太强,一直以来都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我本来也没说一定要学多好,从不在学习的事上逼她,可这孩子这个学期开学以后,老师反应过好几次她总是上课打瞌睡,我工作忙,都是保姆在照顾,平时作息也规律,饮食也正常,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打瞌睡。”
今越注意到,她一直说的只有她和保姆,她来了三次也没见过这栋小楼里有年轻人,难道小女孩的父母都不在家吗?是做什么需要常年在外的工作吗?
“孩子父母已经去世了,我平时多有疏忽,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又喝了一口温开水,“我想着西医横竖就是那些检查,还折腾孩子,不如还是看中医的好。”
今越苦笑,这还真不好说,各有各的长短吧,“不知道小朋友在哪里,我能不能看一下?”
很快,保姆带下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小孩非常有礼貌,胡桂枝教她叫“阿姨”,她也温温柔的叫了,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今越,时而又看向自家奶奶。
不过,很明显的,茵茵和胡桂枝的关系比较生疏,要不是生病,她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见自家奶奶了,每天她起床的时候奶奶已经上班去了,她睡觉的时候奶奶还没回来,即使回来也是待在书房忙工作。
她们就像生活在同一个空间内,不同时间维度的熟人。
茵茵仅仅拉着保姆阿姨的手,“奶奶,这位医生阿姨就是给我打针的吗?”
胡桂枝笑着摇头,“阿姨给你看病,不打针。”
“其实打针的话,我也不害怕,我很勇敢呢!”要不是声音细得小蚊子似的,今越就要信了。
但听说不用打针,她还是很高兴,立马回房间拿出一本连环画,要读给今越听,小孩子似乎都有点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毛病。
今越为了拉近关系让她信任自己,耐着性子听她读了一会儿,还捧场地夸了几句,可把小姑娘高兴得不行。
看得出来,她平时很孤独,奶奶忙工作,秘书司机和保姆终究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不会陪她说太久的话,好容易来了一个愿意陪她玩耍的阿姨,她恨不得一时间把自己所有的宝贝都献出来。
可惜时间还是有点晚了,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揉眼睛。
嗜睡症的病人就是这样的,白天睡再多,晚上还是到点就会困。
今越一边跟她聊学校的事,转移注意力,一边观察她的面部和神色。小孩皮肤偏黑,瘦高瘦高的,双目有神,五官端正,注意看她的山根,没有青灰。
她记得那个嗜睡症的病人就是鼻根青灰。
倒不是说青灰就一定代表会是脑袋里的肿瘤,今越单纯是愧疚作祟,格外关注这一点而已。
“晚上睡得好吗?”
茵茵的嗓音细细的:“好的。”
“睡几个小时?”
小姑娘不懂,保姆连忙接话:“从八点半睡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半。”
今越算了算,整整十个小时,这样的睡眠时间已经不少了。“夜里会醒吗?”
“不会,睡得很好。”
今越忽然灵机一动,“会梦游吗?”因为这种时候小孩自己不知道,只有陪伴的大人才会知道。
而保姆也有点拿不准,“应该不会吧……是这样的,我平时睡在茵茵隔壁,不在一个房间,但我确实没听见她夜里起床的动静,也没起来上过厕所。”
似乎是怕胡桂枝责备,她又补充道:“没起夜没梦游这个我可以肯定,我平时睡得比较警觉,如果有动静的话应该都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