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的妹妹回来了 第227节
现在来的,都是看了报纸,慕名而来的。
“赵阿姨,病人太多了,都说要挂舒医生的号,怎么办?”小田急得小脸通红来问。
赵婉秋大手一挥,“就说能提前挂明天后天的,最多两天。”每天二十个号,也才四十个。
慕名而来的人不太乐意,有的压根没挂上,要想挂大后天的,还得明天再来……好吧,病还没开始看几个,今越就因为“提前两天预约都不一定挂得上号”而出名了。
有些人就是喜欢凑热闹,本来没什么大的毛病,平时也没想着去看医生,但一看到挂个号居然这么抢手,心里也跟着痒痒——挂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结果还给试出各种毛病来了,舒今越才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是挂了她的号,她一律当成自己的病人,该怎么看怎么看,该开药开药……一个月下来,居然还给诊所创了不少收。
这一个月,不仅诊所病人暴增,更多的人是找到防疫站去,不仅给防疫站增加了不少门诊量,其中甚至还发现几例传染病——把传染病扼杀在摇篮里,把朱大强刘进步累得够呛。
这下,马淑惠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
“累死我了,明天我要休息,除非大事,不然别叫我。”星期六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今越郑重告诉家里人。
“尤其是萌萌芽芽和小平安,不许吵到小姑姑休息,听见没?”刘慧芳警告地看了自家俩闺女一眼。
萌萌是纯纯的胆子大,爱玩爱闯,跟胡同里的小男孩们打成一片,芽芽表面看着是个温柔腼腆的小姑娘,其实鬼点子最多,是三个小不点中的领头羊。
俩闺女,都不省心啊。
全家都喜欢她们,但在他们两口子教育孩子的时候,大家都默契的不出声,等到教训完了,才开始问她们明天想去哪里玩。
“去划船!”
“去西山公园划船!”
众人这才想起来,因为全家忙工作,都忘了春天的时候说好要带他们出去春游划船的,结果现在都到夏天了……再不去,春游变秋游了。
“行,那就去划船,我也去。”舒今越打个哈欠,“妈明天诊所也别开门了,挂个牌子,我明晚本来也休息。”
赵婉秋答应,舒立农连忙进厨房准备明天要带去郊游的东西,全家出动,光吃的就要准备一堆,什么水果、点心和喝的。
正好昨天赵婉秋按照古法配了一包酸梅汤的料,今晚煮好,浸泡一晚,明天带出去喝,还能清热生津,解渴消食呢!
熬上酸梅汤,他又乐颠颠的开始掰玉米,一根根青绿色的胖乎乎的穿着衣服的苞米棒子,今越坐在炕上也能闻见一股清新的玉米味。
“这个季节哪儿来的玉米?”她在乡下待过,知道青玉米很珍贵,谁家自留地里要是丢了两根,能闹得整个大队鸡犬不宁。
“今天中午孙大龙家送来的,整整一麻袋呢。”
“咱们明天把玉米煮熟,带去公园里吃。”
“孙玉犁家的玉米很甜的,又新鲜,从摘下来到送到咱们家不超过两个小时,还带着苞米壳子。”
现在包产到户了,农民日子也好过起来,孙大龙在药厂上班,休息天还回去帮个忙啥的,就建议他们别傻傻的跟其他人一样等着秋天再收干玉米,可以趁着夏天玉米还青绿的时候,掰一些拿城里来卖。
农民种玉米是为了填饱肚子,为了喂牲口,所以必须养到金黄熟透,干了才舍得掰下来。可现在大家生活条件慢慢变好了,城里人吃玉米不再把它当苞米粥当主粮,而是要趁着鲜嫩的时候尝个鲜。
“听说第一天拉了一牛车来,不到半小时就全卖光了。”
“第二天又拉来一车,也是早早卖完。”
舒立农现在的八卦比赵婉秋还丰富,“后来他们就天天拉来卖,自家种的几亩地都掰了一半,干脆就收购别人家的来卖,听说很能赚钱呢。”
他们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销售方式,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损失了大半秋天的玉米,可他们现在挣到了钱,等秋天想买多少干玉米买不着?现在就掰,中途还能休息一个多月,等到秋收的时候他们都空闲下来,趁着工人短缺出去打点短工,或者贩点新鲜蔬菜来卖,又是一个进项。
“这零零总总算下来,可比那些只知道守着玉米地等秋收的农民划算。”
赵婉秋感慨,“孙大龙这两年也真是长了不少见识。”
说起长见识,舒文明忽然问刘慧芳:“大嫂最近出车都顺利吧?”
“顺利着呢,我们上次帮忙给灵山煤矿拉了半个月的煤炭,倒是比拉一般货物还挣钱。”现在外面大搞建设,乡镇企业中有好些就是用煤炭焦炭炼制钢筋和塑料的,煤矿公司供不应求,都让他们自己派车来拉,一下子便宜了刘慧芳这样的私人运输公司。
她手里有三辆货车,还请了两名司机,三个人每天拉几趟,活多到停不下来。
“那就好,难得回来一趟,就多歇几天。”舒立农一边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一边问,“文晏还是经常加班?”
“他比我还忙,天天加班到十点多,回家孩子都睡了,早上孩子没醒他又得起,人也累瘦好几斤。”
舒文晏经过多年努力,终于勉强当上一个小领导,还是分管教育工作那种,当年他任教的小学就在他管辖之下,可现实跟他想象相差甚远。
“以前他总想当官,觉得当干部比当老师舒服,现在好了,天天念叨还不如当年就好好当个老师呢。”
“当干部要考虑方方面面,当教师只要教书就行了,事儿没那么多。”
众人感慨不已,要不说人就是这样呢,没得到之前觉得啥啥都好,真得到了又觉得还不如没得到呢,不用那么费心费力。
“我想这家里总没大人不行,我打算再招一名司机,到时候三辆车都让司机开,让他们全撒出去,我自己就留在书城,搞搞后勤,谈谈客户,再管管孩子算了。”
舒文明一针见血地说:“对,当老板就该这样。”
几道视线齐刷刷落他身上,他挺了挺胸膛,“我就这样,一开始我还自己学做羽绒服,这不,两年摸索下来发现,没用,我会做没用,因为有工人,压根不用我做,我出去做的事,收益更大。”
随便谈成个单子,随便学个新潮款式回来,随便想个点子出来,能赚到的钱比他在车间吭吭哧哧做一个月羽绒服多多了。
大家深以为然,舒今越听得哈欠连天,“我先睡了,明早八点以后再叫我。”
因为太累,她连电话都不想打了。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洗漱好,收拾好行囊,才开始叫今越,早点是一锅水煮蛋,加舒老师亲自骑车去东大街买的杨记大油条,带回来还冒着热气,又粗又长一大根,炸得金黄黄的,外皮酥脆掉渣,里面却又是软软的,一股麦子的香味。
真不愧是惦记了两辈子的杨记油条,今越一个人吃了两根,鸡蛋就吃不下了,舒立农给揣保温壶里,要拎到公园里吃。
这年头出门,大家都习惯自己带吃的喝的,带着孩子不好骑车,就全部坐公交,到达西山公园的时候,太阳渐渐升高,热起来了。
今天是星期天,来玩的人很多,门口已经开始排队,进园是免费的,但划船需要买票。
老老小小十几口人,他们干脆租了一只大船,不像后世还配备专门的划船师傅,现在公园划船就是真的靠自己硬划!
舒文晏舒文明一个在船头引着方向,一个在船尾殿后,刘慧芳和赵婉秋就在中间位置划,其他人就负责吃好看孩子——三个小不点实在是太调皮了,只有今越能镇得住他们。
炎热的夏天,烈日晒得人眼前发昏,他们专挑柳树底下划,让习习凉风吹拂在脸上,仿佛连心里的燥热也随着荡漾的波光消散了一半。
中途还看见一个戴草帽的大叔,挎着一个大棉被箱子顺着岸边的柳树下,慢悠悠的摇着蒲扇走路,萌萌立马大声叫:“卖冰棍儿的伯伯!”
老汉回头,“哎哟,你们要吃冰棍儿吗?有糯米的,绿豆的,你们要啥味儿的?”
今越掏钱,给全家人一人来了一根,船就让它自由的漂浮在水面上,反正也飘不远。
甜滋滋、冰凉凉的口感,瞬间让所有人的燥意一扫而空,徐文丽忍不住轻轻哼唱起《让我们荡起双桨》,刘慧芳加入,没多久连舒文晏也唱起来。
五音不全的其他人:“……”我们只负责听和吃就行。
吃完的木棍儿,小平安收集起来,说是回家有用。
大家为了满足他,还帮忙用水洗干净,反正他就经常收集这些纸壳、作业本和牙膏皮的,拿去废品收购站卖了就是零花钱。
“对了今越,前几天还有个收购站的工作人员来找你,说她姓王,你叫她王大姐。”文丽差点忘了这事,“她让你改天有空去找她一趟,说是有什么事和你商量。”
舒今越最近又从张德胜那里买了些东西,除了一些古书之外,她觉得好看的旧花瓶旧家具,买回来就当个摆设用,反正要品鉴她肯定是品鉴不出什么的。
要是徐端在就好了,他懂得多,高低能帮着看个好歹。唉,又是想徐端的一天。
“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没说,神秘兮兮的,她估摸着是不信任我。”
舒今越心说,王大姐估摸着是又捡到什么“好东西”了,自己还是她的头号冤大头,首坑目标,无人可取代那种。
既然如此,她才不着急,让她自己急去。
一家子玩到下午五点多,租的船都到时间了,才恋恋不舍的从船上下来,到了岸上,舒文明请客,请全家上西山脚下的私人饭馆吃饭,舒家这几年日子好过是好过了,但还真没正经的全家一起下过馆子。
靠近西山的地方,以前是一片小渔村,后来建成公园后,很多当地村民就悄悄开起小饭馆,主打特色就是一个海子里的鱼虾。
“我们家跟其他家都不一样,我们家那口子的堂叔在乡下养牛蛙,不知道你们吃过没,说外省人可喜欢吃这个了。”老板娘从后厨出来,热情地介绍道。
舒今越在饭店门口跟三个孩子玩,本来没在意,忽然觉得这声音挺耳熟的,回头一看,嘿——
居然是包大姐!
包大姐显然也愣了愣,“舒同志?”
“包大姐。”今越其实并不讨厌她,只是不喜欢她而已,但后来知道她男人的遭遇后,她对她也有一点同情,再后来知道徐端借本钱给她自力更生之后,她对她又改观不少。
还是那句话,包大姐的性格她确实喜欢不起来,太爱多管闲事了,指手画脚一点没有当人保姆的自觉,但包大姐作为一名妇女同志,能把整个家撑起来,能靠自己双手供孩子上学,在这个年代连闺女也没辍过一天学,这就是一名值得钦佩的劳动妇女。
今越很快调整好心情,“你的饭馆开在这里吗?”
一听饭馆,包大姐很快把那丝不自在掩饰下去,“一开始是开在我们乡里,先是叫公社,后来改乡镇,生意还行,我家老大去当兵,老二考上城里高中后,我就搬来了这边,平时方便照应孩子,我家那就口子打针吃药也方便。”
包文贵高位截瘫后,身体毛病很多,不是这儿不舒服就是那儿不对劲,一个月大半时间都要靠药物维持,搬来城里确实是比住村里方便多了。
“我家老大可牛了,验兵时候人武装部的都说了,他是这批新兵里面身体条件最好的!”本来她还想着,要是验不上的话,就跟上面领导提提包文贵的情况,看能不能有点照顾。
至于找徐领导?她可不敢,让她家男人知道,又是一顿吵吵。
就连老二考高中,她也想的是考上哪儿算哪儿,三丫头转学来城里也是,分配到啥学校算啥学校,搁以前,她肯定想找徐领导找点关系,现在她可不敢。
她挺了挺胸膛,有种扬眉吐气的自信,朗声道:“我们这房子别看小,还挺方便,下面开馆子,上面住人,娃他爸在床上坐着,也闲不住,开始绣枕巾,你别笑话哈,我也是从他身上发现,原来大老爷们做针线活也不比咱们女人家差。”
舒今越怎么会笑话他呢,靠自己双手自食其力,只要不是做违法犯罪的事,都值得尊敬。
“他绣的鸳鸯枕巾可漂亮了,我去年才听说你和徐领导结婚的事,本来想送一对给你们的,但怕你不待见我,就没去你家。”
今越心说:原来你也知道我不待见你啊。
“老板娘,这牛蛙到底杀不杀?”后厨工人过来问,包大姐一拍脑门,“瞧我,跟你聊天忘了正事儿,牛蛙真的很好吃,我不骗你们,你们尝尝吧,我请客,不需要你们花钱。”
舒家人都没吃过,今越自然也想尝尝鲜,“不能让你破费,就给我们杀一点吧,你看我们家人多,要几斤合适?”
包大姐看了一眼,确实人不少,“来个爆炒牛蛙吧,上四斤吧。”
她又去后厨,专门给挑了两条肥肥的鲟鱼,“这鱼刺儿少,适合孩子吃,就来个酸菜烧的吧?”
今越和二哥对视一眼,同意。
包大姐看了看后厨现有的备菜,“再炒个回锅肉,现成的红烧肉还有,来上一份,嗯,我看……再清炒一点茼蒿,酸辣土豆丝行吗?”
她一口气风风火火安排了八九个菜,舒文明悄悄说:“这牛气哄哄的,哪里还有以前在徐家当保姆唯唯诺诺的样子?”
“她以前可不唯唯诺诺。”都能给徐端介绍对象呢,一次不成还敢二次三次。
舒文明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样子,想起来还老大不爽,“跟咱们去吃她家的饭一样,今越还给她分了野猪肉呢,哼!”
“行了行了,我看她现在变化也挺大的,知道今越不待见她,也不去徐端跟前凑,你就少说几句吧。”舒立农一边说,一边给三个小不点挑鱼刺。
今越想起那年徐端给王红萍打电话被包大姐听见,那副看渣男的神情就想笑,一世英名差点被她毁了。
“她这人,有时候还……嗯,说不清,反正就是远香近臭吧。”以前经常见,她挺不待见她的,互相都看不顺眼,但这么多年没见了,骤然看见她的改变和进步,今越好像又忘了那些不愉快。